第71章

她還保持著清醒,知道要打的回去。

可是車子很難叫,好不容易等到了一輛車子,卻是要與人拚車的。裏麵的客人要先去一家酒店,然後司機才能送她回去。

蘇靜雲沒有意見,跟著上車了。反正順路。

一路上,她都顯得心不在焉,心事重重的樣子,所以當車子停下的時候,她還有點茫然。坐在前麵的客人下車了。她也跟著隨意的轉到了一下脖子。

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麽,司機要走,她異常尖銳的說:“等一下!”

馮碩與杜雲薇一人一個牽著瑤瑤的手從酒店裏麵走出來。

瑤瑤看起來非常的高興,頭不停的在他們之間來回轉悠,或許對她來說,這樣的才是真正的爸爸媽媽。

蘇靜雲如遭電擊,整個人都懵了。她知道這些日子對不起馮碩,可是她怎麽能放著辛陽不管?就算沒有他母親的懇求。她還是會這麽做的。畢竟,她與馮碩還有很長的路可以走,而辛陽,什麽都沒有了。

她就坐在計程車裏,夜色成了最好的保護色。眼睜睜的看著馮碩從自己的身邊而毫無所覺,他們也毫無所覺,直到司機問:“小姐,你到底要不要走了?”之後,她才揮了揮自己有些顫抖的手,“走吧。”

車子呼嘯而去。

馮碩猛然回頭,他似乎感到了哪裏不對勁。

杜雲薇問:“你怎麽了?”

“沒什麽。”他搖搖頭,“回去小心點吧。”——

這一天,如往常一樣醒來。看了看牆上的日曆,六月二十二。

這一天終於還是來了。

她起的很早,馮碩還在睡覺。蘇靜雲便在廚房裏忙碌開了。那天晚上的時候她並沒有質問馮碩,也沒有表現的任何反常的樣子。

馮碩一睜開眼睛。就聞到一陣陣的香氣。他穿著拖鞋倚在門口,看著蘇靜雲在廚房裏忙碌。她穿著一個黃色的圍裙,正在熬粥。粥滾了,有些溢出來了。她急忙放下手上的鍋鏟去掀鍋蓋。

“小心!”馮碩的警告聲還來不及發完,蘇靜雲的慘痛聲已經傳來。

“噝——”她呻吟了一聲,馮碩已經飛快的熄了火。將她的手按在水龍頭底下衝。

蘇靜雲還沒回過神,愣愣的看著馮碩的側臉。

我最愛的男子有世界上最英俊的側臉。不知怎麽的,蘇靜雲的腦海裏突然蹦出了這麽一句話。心中一痛,慌亂的別過頭。

馮碩回頭看她的表情,忍不住微微責備道:“怎麽這麽不小心?”

蘇靜雲搖搖頭沒說話。馮碩道:“很痛?”

她隻好咬緊了牙關點點頭。手指痛,心更痛。

“你跟我出來,我幫你包一下。”

蘇靜雲立刻拒絕道:“不用不用,最多起個泡而已,過幾天就好了。”

馮碩仔細的審視了一番,兩根手指紅了,包了反而不好動作,所以便沒有強迫她。

他讓她走開。自己帶著厚厚的手套將鍋子拿下來。很香的清粥。

“把你的圍裙脫下來幫我穿上。”馮碩沉穩的說。

蘇靜雲訥訥的聽從了他的建議,將圍裙解開從頭上脫下來給他穿上,幫他穿上的時候手指不可避免的碰到了他的臉,腰間,他的身體很結實,尤其是腰部,蘇靜雲幫他係上的時候,可以明顯的感覺到他睡衣下麵糾結的紋理。她,心顫了一下。

馮碩在廚房裏忙碌開了。換成蘇靜雲站在門口看著他的背影發呆。這個男人……

客廳裏的手機響了。聽鈴聲是她的。

馮碩說:“怎麽不去接電話?”

蘇靜雲固執的搖搖頭:“沒關係,我想多看你一會兒。”

馮碩挑眉,企圖從她的臉上找出一些蛛絲馬跡,不過鈴聲很響,而且鍥而不舍,絲毫沒有放鬆的意思。最後,蘇靜雲不得不無奈的說:“那我去接個電話。”

馮碩點頭,直到她轉身之後他才轉身,望著她的背影出神。

蘇靜雲嗯嗯啊啊的接著電話。幾乎都是這樣的單音節詞語。馮碩不知道對方到底說了什麽,隻是接了電話的蘇靜雲笑得非常的勉強。

吃飯的時候,馮碩給她夾了一個荷包蛋:“多吃點,你最近又瘦了不少。”

“嗯。”蘇靜雲點點頭,恨不得將頭低到碗裏去。

馮碩試探性的問:“剛才那電話是誰打來的?”

“啊,”她一瞬間慌了,又搖頭,“是徐茵,讓我別忘記今天去開會。”

馮碩沒有追問,隻是更加殷勤的招呼她吃飯。

蘇靜雲抿著唇,垂下眼睫,放在桌下的手緊緊的掐著自己的大腿。

馮碩,你可以不可以不要對我這麽好?

“馮碩,”蘇靜雲深吸一口氣才抬起頭,臉上的笑容凝固著,笑得有些僵硬。

“什麽?”

“今晚有空嗎?”她笑得比哭難看。

馮碩揚揚眉道:“有。”

“那你早點回來,今晚換我做飯給你吃好不好?”

“你今晚不去醫院?”話出口才感到自己錯了。不過很意外,蘇靜雲並無過分的激動,隻是搖著頭。

“那好。”他說,“我會早點回來的。”

“好。”蘇靜雲笑得隻差沒有哭出來,“先吃飯吧。”——

她拒絕了馮碩送她的好意。因為她說謊了。她不是去上班,而是去了醫院。她無法坐著一個男人的車去看另一個男人,這對馮碩不公平。

她趕到醫院的時候辛陽的病房內已經站滿了人。

他剛剛陣痛發作,現在好不容易才睡著。他的母親看到她便示意她出來有話說。

“蘇小姐,”她有些艱澀的開口說,“我們決定帶他回g城去,你有什麽意見嗎?”

蘇靜雲默然。早上的電話便是她打來的。通知她辛陽要今天回去,所以問她能一起走嗎?

“能給我一點時間嗎?”蘇靜雲坦然的看著她。

辛母的臉色很不好,不過並不是因為蘇靜雲的話,她也知道自己有些強人所難,說實話蘇靜雲能在這裏,已經超出了一個前女友應該做的範圍,可是那是她的兒子最愛的女人,辛母知道即使她曾經那麽討厭蘇靜雲,此刻,也不得不求她。

“你看到了,辛陽他已經……”如果可以,他們情願讓他走的無病無痛,也好過這樣生不如死的折磨。

蘇靜雲忍著悲痛說:“我知道,就給我一天的時間,明天,明天我就跟你們回去好嗎?今天我還有點事情要處理。”

“那好吧。”辛母一下子老了十幾歲,似乎再也看不到當初的淩厲,隻是偶爾,從她的眼神裏還殘留著那樣的驕傲。

蘇靜雲點點頭,看著躺在**已經看不出血色的辛陽。難受——

回酒店將事情交代了一下。她遞交了辭職信。

徐茵看到的時候,差點沒氣死。她氣惱的說:“雲姐,你瘋了,這是幹什麽?”

“徐茵,對不起,我有點事情要處理,所以要離開一段時間,這工作……我很喜歡,但是我不想給你添麻煩,所以,你讓我辭職吧。”

“你要離開?幹什麽?”徐茵從椅子上跳起來,“你打算去幹嗎?”

她搖頭,隻道:“能認識你我很高興,但是我必須離開。”

“你因為辛陽?”徐茵敏銳的捕捉到了事情的不同尋常,“雲姐夫知道嗎?”

蘇靜雲抓著椅背,不否認也不承認。

“沉默就是真的了?”徐茵的五官在瞬間移了位,從後麵跳出來按著她的胳膊搖晃道,“雲姐,你瘋了,你到底知道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事情啊,你怎麽可以這麽做呢?你到底愛的是雲姐夫還是辛陽啊,你這樣做難道不知道會傷害雲姐夫嗎?”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蘇靜雲悲憤的咬著牙一口氣喊了出來。

徐茵愣了一下,最後氣惱的說:“你知道,你既然知道你為什麽還要這麽做啊。你去照顧辛陽我就覺得不對勁了,為了同情你傷害你最愛的人,你……”

是,她是同情辛陽,可是她真的無法眼睜睜的看著他就這樣死去……何況馮碩……太多的事情了。那張契約,一直是壓在她身上的重擔。

麵對徐茵的指責,她無言以對,因為她說的都對。

“明天,我要回g城去,所以,很抱歉。”扯了扯身上的肩帶,她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平穩一點。

徐茵生氣了,吼道:“現在杜雲薇那女人仗著有瑤瑤,一直在威脅我們,酒店的事情我也很多處理不了,你現在在這個時候還要走,你……”

“徐茵,簡飛是一個很有能力很有擔當的好男人,相信他一定會幫助你度過這個難關,至於瑤瑤……孩子是無辜的,無論如何我希望你不要因為大人的戰爭而傷了她,那個杜雲薇……”她最後搖頭失笑。

徐茵氣惱的說不出話來,想打電話。蘇靜雲卻快一步阻止她:“徐茵,如果你還當我是朋友,你就幫我這次吧,不要告訴任何人,我隻告訴了你,好嗎?”她目光盈盈,徐茵的火氣慢慢降了下來。

最後懊惱的指著大門說:“你走吧。”

蘇靜雲感激的朝她一笑,拖著沉重的腳步離開了酒店——

她去了超市。買了兩袋子的東西。有吃的,也有用的。

站在家門口,端詳著門扉,拿出鑰匙開鎖,啪嗒一聲,鑰匙掉在地上,愣了一下,才顫抖著手將鑰匙撿起來,插進鎖孔裏。

將買來的東西塞進冰箱,足夠馮碩吃幾天了吧。

馮碩回來的比她預期的早。

看著桌上堆的滿滿的一桌子東西,馮碩還笑著打趣說:“你今天晚上打算做滿漢全席嗎?”

蘇靜雲亦笑著回道:“那不好嗎?”

他笑:“隻要你吃的完,我沒有意見。”他從背後環住她的腰,蘇靜雲正拿著刀切菜,刀子一滑,差點切到手。

馮碩擔憂的說:“沒事吧?”

蘇靜雲扭動了一下身體,嗔怒道:“都是你了,你先去看電視,很快就可以吃飯了。”

“不要,我喜歡這樣抱著你。”他堅持反對,蘇靜雲感覺呼吸困難了起來。

“好了,別鬧了了,不然你要等到半夜才有飯吃了。”

“有什麽關係,半夜吃就半夜吃。”他的呼吸全部噴在了她的耳根上。

蘇靜雲笑了出來:“好癢。”

他親吻著她的發絲,似乎絲毫沒有感覺到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情。隻是柔聲的安慰著她說:“辛陽的事情你也別太著急了,總會過去的,我會一直陪著你的。”他的聲音那麽平和,蘇靜雲的手不知不覺的停了,因為她怕自己真的會切下自己的手指來加菜,“別擔心,會過去的。”

“馮碩,你……”

“嗯?”

蘇靜雲一下子說不出話來,麵對他百轉千回的柔情,隻會讓她更加的痛。蘇靜雲心裏狠狠打了一個顫,故作笑顏的推開他說:“好了,你快點去外麵等著吧。我馬上就好了。”

拗不過她,馮碩最終隻好出去了。

晚餐做的很豐盛,相當的豐盛。以至於馮碩坐下來的時候還調侃道:“蘇靜雲,你是打算做一頓最後的晚餐讓我飽死嗎?”

她目光一轉,半真半假的道:“如果我說是呢?”

馮碩咧咧嘴:“我不相信。”

蘇靜雲低頭,開了瓶紅酒。這是她從酒店帶回來的,82年的。很醇,很香。

“你今天發生什麽好事了?說出來讓我一起高興高興?”

燈光被調的很暗,很有情調,氣氛一下就曖昧了起來。酒紅色的**緩緩注入到白色的透明杯子裏,那種血一般妖異的紅色,蘇靜雲看的有些暈眩。

她將一個包裝精致的禮盒放在他的麵前:“生日快樂。”端起酒杯,朝他祝賀道。

馮碩嗬了一聲:“你怎麽知道是我生日的?”

“我看過你的身份證,當然知道。”她的生日,他不遠千裏趕到了香港,隻為了給她一個驚喜。而他的生日,她卻要送給他一個驚嚇。

“是什麽?”馮碩說。

“你拆開看看不就知道了?”蘇靜雲淺笑著。

馮碩拆開來,是一塊非常好看的男士手表。如果時間可以停留在這一刻,該有多好?手表不會動。

蘇靜雲說:“你想讓它什麽時候動起來就什麽時候動起來。”

馮碩笑著說:“你的眼光很好,我很喜歡。”

“是嗎?那就跟我喝一杯當做感謝吧。”

他們幹杯,卻有一股哀傷的氣氛漸漸彌漫開來了。

馮碩說:“也好,我也有件事情想跟你說,我想我們之間的關係……”

“那讓我先說吧。”蘇靜雲怕,很怕,怕他說了她就再也沒有勇氣了。

馮碩正低頭拿東西,然後驚詫的抬起頭,蘇靜雲很少表現的這個驚慌失措,也很少有這樣失態的時候。他的手上拿著一份協議。

蘇靜雲亦然。

她看了一下,幾乎是同一時間就笑了出來:“你說的沒錯,我想我們之間的關係是需要重新理一理了。”

馮碩沒有意見,顯然他也是這麽想的。

不過在他還沒開口之前,蘇靜雲便摘下手上的戒指,被燈光一照,泛出流轉的光芒。她將戒指放在他的麵前,用最平靜的聲音說:“這是離婚協議,我已經簽好了,還有這是戒指,一起給你。”

他深深的看著她,漆黑的眼睛裏有世界上最看不懂的深邃。

“蘇靜雲——”一瞬間,那深邃中掀起驚濤駭浪,差點讓蘇靜雲沉溺進去,“蘇靜雲,你再說一遍,你是跟我開玩笑的,是不是?”

是,我是跟你跟你開玩笑的,馮碩,這是一個天大的玩笑,你不要相信!可是這些話卻隻能埋在她的心底。

他的反應出乎她的意料,所以,她想好的應對之詞幾乎答不上來。隻能被他該死的不解與迷茫折磨著。她是多麽的想告訴他這都是假的,假的啊。可是她不能。

馮碩如一陣風拿著戒指走到她的麵前,就要往她的手指上套上去。

蘇靜雲心兒繃緊了,好不容易才開口道:“不要!”

他懷疑自己聽錯了。

她卻依舊堅持著,斬釘截鐵的告訴他:“馮碩,我們離婚了!我要跟你離婚,你明白了嗎?”

“我不明白!”他幾乎是立刻的,用力的拽緊了她的手將她帶入自己的懷裏,他頓時便雙眼怒紅的朝她吼道,“蘇靜雲,你他媽的吃飽了沒事幹跟我開這樣的玩笑是不是?”他抱得那麽緊,蘇靜雲感到自己的腰都要被他折斷了。很痛,可是她卻在貪戀這最後的時光。

“不是。馮碩,我沒有跟你開玩笑!”她用力的一推,掙開他,“我沒有說錯,你也沒有看錯,我們,離婚吧。”在肚子裏來回牽掛了千百次,那麽難以啟齒的話到了嘴邊,竟然可以這麽輕易的說出來。

是她骨子裏的冷血,還是她也痛得麻木,所以,無所謂了?

他還是用那樣深邃複雜的目光看著她,在他的眼下,蘇靜雲感覺自己無所遁形。他仔細分辨著她臉上的每一寸表情,多希望她下一刻會堆起笑臉說:“馮碩,我跟你開玩笑的,怎麽樣,我的演技好吧?”可是,這些都是他的癡心妄想。他有多冷靜,內心就有多痛苦。

“蘇靜雲,如果隻是為了要照顧辛陽,我沒有意見。”

她搖頭:“馮碩,我們之間的問題太多了,不是隻有辛陽的問題,我做不好,所以,不想再拖累你了。我們的婚姻本來就是你那麽荒謬的開場開始的,現在,我感到很累很累,我不想再過這樣忐忑不安的隨時會結束的生活,你明白嗎?”她蒼白的臉上卻是堅定的神色。

馮碩上前一步,欺進她道:“我沒有給你安全感?讓你一直活在恐懼中?”他想抓住她的手,結果卻被她掙脫了。

蘇靜雲望進他的眼裏,一閃而逝的不舍。

就這麽一瞬間,也被馮碩捕捉到了:“你明明就不舍得,為什麽非要這麽做?”他突然捏住她的下巴,強迫她看著他。

蘇靜雲躲閃著,不停的眨著眼睛,好不容易才把自己從他手上掙脫出來,用力的喘氣說:“我沒有舍不得,馮碩,你會有一個更適合你的妻子的,她會得到你家人的同意,會幫你生兒育女,會給你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

說這些的時候,她都感覺自己好假,好假,明明痛的要死,卻偏偏還要在這裏假裝著堅強,假裝著無所謂。

他的眼眶紅了,不是哭紅的,而是怒紅的,他用一股蠻力將她困在桌子和自己的胸膛裏,桌上的碗筷被他掃到了地上,發出砰砰的聲音,蘇靜雲被按倒在桌子上,然後他的吻便落了下來。

蘇靜雲緊咬著牙關,他卻不管不顧的**,他用最纏綿的方式勾纏著她,試圖軟化她的堅硬,他用最凶狠的手段壓迫著她,試圖逼迫她放棄這荒謬的念頭。

可是,濃重的血腥味彌漫在他們的口腔裏,他盛怒的,也隻好停了下來。

蘇靜雲的呼吸全部都紊亂了,她隻是張著眼,看著懸**在她上方的男人。他的沉著從容全部不見了,這是蘇靜雲第一次看到他那麽的驚慌失措。即使是麵對囹圄,他也沒有這樣。

是自己將他逼到了這一步麽?她伸手推開他,緩緩的直起身體,理了理被他扯開的衣服。

背過身去,整理自己。

“馮碩,對不起。”

多少年之前,這樣的夜晚,也有一個女人對他說:“碩,對不起。”

然後,離開了他的房子,他的生活。

她強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離婚協議我已經簽好了,你把字簽了就可以了。你會找到一個比我更合適的妻子的。”

他目光灼灼,如負傷的獅子還在做著最後的垂死掙紮:“蘇靜雲,同情辛陽難道非要這麽做嗎?如果我沒有給你安全感,我可以——”

“不,”蘇靜雲飛快的阻止他,“這事與辛陽無關,馮碩,是我們之間的問題,就算沒有辛陽,我們也會離婚的。”當初說好了的,三年,現在隻是將這個時間提早了而已。

他微微閉上眼:“一定要這樣嗎?”

“是的,馮碩,你沒有忘記杜雲薇,我沒有忘記辛陽,我們這樣隻是讓大家都痛苦而已。”她的話還未說完,馮碩隻能睜開了眼:“你說什麽?我什麽時候沒有忘記過杜雲薇?”

“那天晚上,我看到你們一起去酒店裏出來。”裏麵的意識不言而喻,卻是她故意扭曲的。

“你看到了?”當時他就感到了不對勁,“那你為什麽不問我?你就這麽不相信我嗎?”

“為什麽不是你自己對我解釋呢?”冷意從她的眼中迸發出來,如萬箭穿心一般,宣判了馮碩的死刑。

她收回自己的目光,背過身,用最冷硬的聲調說:“現在你明白了吧?”

他頹然的後退了一步,坐在椅子上道:“既然這樣,我無話可說。”

她很卑鄙,用故意扭曲的事實給他安插了死亡的罪名。

她點頭:“那我走了。”

“這房子是你的,你要走去哪裏?”他對著她的背影說。

“沒關係,你住吧,我這幾天都不住了。”他所有的一切都拿去變賣了還債。

馮碩苦笑:“蘇靜雲,在你的心裏我現在就是個什麽都沒有的落魄窮人?”

不是。你比誰都富有。真的,馮碩,你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感謝上蒼,讓我在茫茫人海中遇到了你。

“隨你怎麽說。”

“蘇靜雲,你比杜雲薇更狠。”

她點頭。她承認,就是這樣。隻是,馮碩,你要幸福。

“你留下,我走。”在蘇靜雲離開之前馮碩阻止了他。臨走之前,撕碎了那份協議。

漫天的紙屑落下來,散了一地。

關門聲傳來,蘇靜雲整個人如被掏空了一樣跌坐在地上,然後失聲痛哭。

她狠心的,結束了自己的婚姻。趕走了馮碩,然後,在這裏痛苦。

蘇靜雲,你真是世界上的大傻瓜——

辛陽回了g市。

在這座他從小長大的城市裏,卻沒能挽留什麽。他的病情依然不斷的惡化中,腫瘤越來越大,他的痛苦也越來越多。他的母親放下公司,祈求散盡家財,卻未能如願。

蕭晴來過幾次,她總是避開蘇靜雲,都是來去匆匆的。

娉婷打電話來罵她傻,可是她說:“娉婷,你懂得是不是?”

娉婷沉默,最後歎息著掛了電話。

吳東也打電話來,他沒有罵她,隻是說了一句:“靜雲,你太狠心了。”

因為這句話,她魂不守舍了好幾天。她狠心的自然是馮碩,可是她已經很久沒有得到馮碩的消息了。她沒有資格去打聽,隻是那天,接到了王芳打開的一個電話。

她還是一如既往的高貴,說話不中聽,最後還質問她,為什麽都跟著別人男人跑了還不跟馮碩離婚?

她很奇怪,自己明明簽好了離婚協議的,難道馮碩沒有告訴他們嗎?不過麵對王芳咄咄逼人的架勢,她沒了解釋的欲望,如果她願意惦記,就讓她惦記去吧。

辛陽病痛發作的次數越來越多,時間越來越短。他的母親求醫生給他手術,其實大家都明白,這樣做隻會加劇他死亡的速度,也有可能在手術台上下不來了。可是,看著他每天這樣痛苦,他的父母都於心不忍,情願他走的暢快一點,沒有痛苦。

在醫院裏的這麽多日子,蘇靜雲看過了生離死別,也看多了許多癌症病人最後死亡時的痛苦的慘狀。她想辛陽一定不想死的那麽沒有尊嚴,所以,他同意手術了。

手術的時間定在七月七,七夕節。

蘇靜雲說:“我等著你出來跟我一起過節。”

他笑了,隻是空洞的眼睛裏很難看到神采。

其實他們都不知道蘇靜雲這麽義無反顧的照顧辛陽到底是為了什麽。她自己也不知道,隻是偶爾,她還會懷念他們曾經在一起的時光。但是她卻無法忘懷他母親對她的話:“蘇小姐,你知道他為什麽會得這樣的病嗎?”

她怎麽會知。

“因為你,當年跟你分手之後,他就在家喝了整整一個月的酒,最後喝道酒精中毒,被我們送進醫院為止。”

除了震驚之外,蘇靜雲真的找不出任何詞語來形容自己此刻的感受。

“其實那時候就發現了他的肺有問題,我們一直抱著僥幸的心態,醫生也說,隻要處理的好,不複發,就沒事的。”

前因後果,千絲萬縷的聯係。她不承認這件事情跟她有關,因為造成他們分手的罪魁禍首不是她,她也是受害者。可是,她卻無法放著他不管。

她走進病房的時候,辛陽正坐起來,他今天的精神看起來倒是不錯。因為他們哀求醫生讓他出去看看。

他已經病入膏肓。蘇靜雲知道,他活不長了。想到一年多以前再一次看到他的時候,他光鮮亮麗,宛若畫中走來的男子,可是此刻,他卻形容枯槁,與死神在爭奪著最後的時間。

“靜雲,我很難看嚇到你了對不對?”病痛可以折磨任何一個堅強的人走向消瘦。

她搖頭:“沒有,我隻是在想幫你穿哪件衣服好呢。”

他點頭,即使笑得時候也是那麽的痛苦。

醫生派了兩個護士跟著,最後是由他母親開車送他們去的——

他們去了寺院。

蘇靜雲也不明白為什麽他會執意去寺院。寺院是上次他們過年的時候她跟馮碩來的這個寺院,在這裏也遇到了辛陽他們一家。

再次回到這裏的時候,蘇靜雲抖生了幾分感慨,物是人非事事休。

他坐在輪椅上,由蘇靜雲推著,在大家的幫忙下,才上了大雄寶殿。

寺院內有一場法事。許多的和尚嘴巴一張一合,這是他們的梵唱,竟是奇異的雄渾有力,可以帶給人一種平和安寧的感覺。

蘇靜雲看到從裏麵走出來一個等級很高的和尚的模樣,他對著辛陽做了個阿彌陀佛的姿勢,最後說了聲:“善哉,善哉。”

場麵變得有些神神叨叨起來。如果是在電視裏,蘇靜雲肯定會嗤之以鼻的,可是此刻,她似乎真的感到了佛的,大愛無疆。

辛陽說:“老師傅,我上次來這裏請願,現在實現了,所以我來還願。”

“施主請跟老衲來。”老和尚在前麵帶路,叫了小和尚推他走。

蘇靜雲被留在了殿外。

辛陽說:“你自己去轉轉吧,我可能要一會兒。”

她微笑著說:“好。”——

其實現代人求佛,無非是為了求得一種心安理得。她去了觀音殿,上一次在這裏第一次見了杜雲薇。

似乎馮碩還在她的身邊。有人撞了她一下,她幾乎是下意識的抓住他的胳膊。

那人嚇了一跳,有些害怕的說:“小姐,你……”

幻象消失,才發覺自己做的荒唐事,立刻道歉道:“對不起,對不起。我認錯人了。”

那人鬆了一口氣,離開。

“施主,你有什麽煩惱可以對菩薩說。”走進來一個和尚,慈眉善目。

蘇靜雲謝過,虔誠的跪在菩薩麵前。雙手合十,默默訴說著心中的隱憂。

她站起來走走停停,不想卻路過了長生殿。

裏麵的師傅說:“施主,你想點個長明燈嗎?”

“可以嗎?”

“心中有求,自然可以。”

“好。”蘇靜雲最虔誠的心祈禱,為辛陽點了一盞長明燈。如果可以,她願意自己的生命去換他十年。

可惜沒有如果——

那天晚上,蘇靜雲帶她走了一遍他們曾經的路。學校,回家的路。

他的父母和護士緊緊的跟在後頭,但是又沒有靠的太近。

天,熱了。他的身體卻像是油盡燈枯,沒有一點汗。不過精神卻很好。他說:“靜雲,真高興還有機會與你一起走過這段路。”

她微笑:“我也很高興。”

似乎眼前還能看到那個英俊的少年郎騎著車對她說:“我可以送你回家嗎?”

她抿了抿嘴,年少,真好。

“靜雲,你後悔嗎?”

“後悔什麽?”

“後悔跟我在一起的日子。”他的臉上很平靜,可是蘇靜雲卻知道他很緊張。

“不,我不後悔。”她按著他的肩膀,笑得真鎮定,用無比肯定的語氣對他說,“一點也不。”

良久,他都沒有說話。

蘇靜雲默默的推著他。突然聽到他問:“那你,還愛我嗎?”

“愛的。”她回答的無比暢快。

那一個晚上,是他生病以來笑得最多的一個晚上。

她很無恥,欺騙了他,可是她也很善良,用最後這點卑微的希望讓他度過了沒有痛苦的幾天。

就在距離氣息還有三天的晚上,他永遠的停止了呼吸。他走的很安詳,至少表情不是痛苦的,蘇靜雲在給他讀報紙,然後追思過去的生活,她絮絮叨叨的說著,不時露出欣喜的笑容。

他安靜的聽著,偶爾給她一個淡然的笑容。

他給她唱了一首歌,那是他最愛的,聲音嘶啞的用盡了他全身的力氣。

然後,緩緩的闔上了眼:“靜雲,我想先休息一會兒。”

“好,”她說,“我念一段書給你聽。”

他點點頭。

念著念著,蘇靜雲就感到了不同尋常,因為房間裏太靜了,靜的,一根針掉在地上也能聽得清清楚楚。

給他蓋被子,手上的書滑到了地上,發出巨大的聲響。他卻依舊保持著原來的樣子絲毫不為所動。

“辛陽……”她有些害怕的輕輕叫了一聲。

沒有反應。

“辛陽……”

“辛陽……”

她的聲音越來越大,搖晃著他的身體的力道也越來越大,他的父母就在外間,聽到蘇靜雲的叫聲在第一時間衝了進來。

他的母親趴在他的床邊失聲痛哭,他的父親跪倒在他的床前淚流滿麵。

醫生來了,護士來了,一行人湧進了病房裏圍了個水泄不通,為他做檢查——

最後搖頭遺憾的說:“對不起,請節哀。”

蘇靜雲手腳冰冷的靠著牆壁,透過層層的人影看他,白布緩緩的蓋過他的頭頂。他的母親發瘋一樣的撲到他的身上捶打著他說:“不,兒子,你睜開眼睛看看媽啊,兒子……”

醫生走了,護士走了,病房又空下來。可是他母親歇斯底裏的哭聲卻沒能停歇。他閉上的眼睛也沒能再睜開。

他們似乎還有很多的事情沒做,可是,終於都沒了這個機會。

蘇靜雲躺在自己的**,腦子裏卻還是會想起他來,她已經連續做了好幾個晚上的噩夢。

每次都是冷汗涔涔的醒來。對著空****的房間一陣又一陣的發竦。

已經很久沒有馮碩的消息了。辛陽死了,她的心也空了。

生活突然失去了重心,變得無所依靠。

辛陽的母親給了她一萬塊錢。她笑著拒絕了。

他安葬在一處風水極好的墓園。據說是她的母親花費大價錢請人特意挑的,人都死了,做這些還有什麽意思呢?

蘇靜雲想,如果自己將來死了,有一個安靜的去處便好。

他下葬的那天,所有人都來了。他的死,就像一個訊號,將所有人都積聚到了一起,可是沒有看到馮碩。

那天,下雨了,所有人都撐著肅穆的黑色雨傘,穿著黑衣,站在他的墓碑前,墓碑上的照片是蘇靜雲選的,那個有的溫和笑容的英俊少年。

他火化了,隻身容在小小的骨灰盒中。原來人這一生,最後隻求得這麽一小片的地方。

他的母親抱著骨灰盒哭的死去活來,任憑別人怎麽勸,都不肯收手。蘇靜雲明白,這種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痛苦,太痛。

他們都在一夜之間蒼老了。他的母親,他的父親,都老了。養兒二十多年,最後卻隻落得這樣淒涼的下場。

蘇靜雲的身體在顫抖,娉婷一直緊緊的握著她的手:“靜雲,堅強一點,沒事的,不會有事的,我們會一直陪著你的。”

她沒有哭,因為眼淚已經流幹。

石板緩緩的闔上,骨灰盒被永遠埋在了地底。

他的母親暈了過去。蘇靜雲踉蹌了一下,要不是吳東和娉婷扶的快,她也會暈過去,雙唇哆嗦的毫無血色,她整個人都處於一種迷離的狀態。

他就這樣被留在了地底,隻有墓碑上的那張照片還在朝他們微笑。

一口白牙似乎在昭示著那些曾經純真的歲月。

身後仿佛有千軍萬馬塌來,呼嘯著怒吼。

她終於還是眼前一黑。徹底的失去了意識。長久以來緊繃的那根弦,斷了。

她終於可以不再背負這麽多的壓力,他始終沒有跨過三十歲,永遠的活在了二十九。

這一切,都結束了。

蘇靜雲做了一個夢。夢中的他,又回來了。頂著一個白色的光環說:“靜雲,謝謝你這些日子對我的照顧,我很好,你不用擔心。”

天使嗎?世界上真的有天使嗎?那為什麽要這樣帶走他呢?

他懸浮在半空中,蘇靜雲站在塵埃裏仰望他:“辛陽,你會過的好嗎?”

“會好的,靜雲,一切都會好的,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謝謝你陪我走完這最後的一程,現在,回去找馮碩吧,他會給你幸福的。”身影慢慢的模糊了。最終消失不見。

“辛陽——”她從**驚醒,對著虛空一抓,隻有沁著寒意的空氣。

悲傷不可避免,可是生活還在繼續。

如果有一天時光可以從來,她情願,從來不曾遇到他。這樣,他或許可以活的長長久久——

今天,是他的頭七。

他的父母在寺廟內為他做了一場法事。

蘇靜雲也去了。

然後,遇到了上次的老和尚。老和尚依舊打著禪語:“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蘇靜雲抱著虔誠的心回了一個禮,如果真的有天使,那就讓辛陽永遠的留在天國吧。

老和尚說:“女施主,請隨我來,辛施主離開前,留了一些東西給你。”

蘇靜雲很吃驚,不知道辛陽給她留了什麽,不過還是跟了他去。

是一個盒子。

她打開盒子,一個他的日記本,有一疊厚厚的未曾寄出去的信。

第一封信的字跡最新,不過最淩亂,也最無力,應該是他病重的時候寫的。

老和尚說:“施主,請節哀順變。”

“謝謝師傅。”蘇靜雲抱起盒子,並不急於打開,緩緩離開了寺院。

她花了整整三天的時間才看完這些東西,其實所有的怨都隨著他的死,散了。

一路,走好。

再見,辛陽——

礙於寧墨香無論如何不放心她一個人住在外麵,所以蘇靜雲回了蘇家。

蘇慈雪沒有回來,她才去的。

她不知道這次蘇家是如何度過危機的,因為蘇家沒有第三個女兒可以嫁了,但是這都不重要。寧墨香待她很好,就連蘇展鵬也難得的沒有給她臉色看。

蘇靜雲很好出門,就這樣在房間裏呆了半個月。

娉婷來看過她一次,又走了。可沒有馮碩的一點消息,他就像安靜的與她從來沒有交集過一般,從容的退出了她的生命。

有一天晚上,她的手機響了。

是一個來自外地的電話,區號是南京的。她很詫異,不過還是接了。

“喂,你好。”她說的很平靜。

對方沒聲音。她感到了一些惡作劇的味道。

“喂?”她又問了一次,不過還是沒有聲音。隻是淡淡的呼吸聲從那邊傳來,她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嚨,整個人處於混亂的狀態,“馮碩?”她不敢認,怕著不過是自己的一個幻想罷了。但是又急切的希望這不是夢,而是真實的。他到底還是沒有說一句話,等她放下手機的時候,他早已掛了。

那一個晚上,她夢到許許多多的事情,從他們第一次相遇開始,直到,她狠心的留下離婚協議。淚濕枕巾。

進入十月,天氣慢慢開始涼快下來,但是卻非常的舒爽,天空中不再有明晃晃的太陽,不會刺目的人睜不開眼睛,終於可以出去走走了。

寧墨香看到她走出房門的那一刻,喜極而泣。蘇靜雲的臉色蒼白,不過精神卻很好,她特地換上了一件色彩比較鮮豔的衣服,自從辛陽死後,她還不曾穿過如此豔麗的衣服。沒有特別的原因,隻是覺得讓死者往生。

她說:“媽,我出去逛逛。”

寧墨香高興的直點頭:“去吧,去吧,要車子嗎?”

“不用了,我自己走走就可以了。”

蘇靜安不放心,想跟著去,被她婉言拒絕了——

道路兩旁的樹木依舊鬱鬱蔥蔥,站在天橋上往下看的時候,整座城市似乎都在散發著無限的生機。

她就這樣邊走邊看,路過一家理發店的時候,從他們落地的玻璃窗內看到了自己披散的頭發,很長,很重,看起來也很繁複。

裏麵走出來一個理發師的模樣,熱情的招呼道:“小姐,無論你是要剪吹還是燙,我們這裏都有優惠哦。”他長得很藝術,身材很是魁梧,穿著緊身的黑色t恤,看起來很有肌肉感,頭發更加藝術,兩邊剪的極短,隻有頭頂心的發梢高高衝起,宛若雄雞一般雄赳赳氣昂昂,這裏的發廊有個更加藝術的名字——一剪梅。

真是一刀下去就能什麽都剪沒了嗎?

不管是出於什麽原因,她還是走了進去。

“我先自我介紹一下,我是這間發廊的藝術總監,小姐,你想剪什麽樣的頭發呢?”

藝術總監?聽起來很高級的名字。蘇靜雲四處張望了一下,每一個理發師的頭發都有一個客人在做,或者是一臉的緊繃,下手極快的刷刷剪著頭發,或者是正給客人上藥水……

蘇靜雲看著鏡子中自己的頭發說:“你有什麽意見?”

“你的頭發保養的很好,不過沒有層次感,很厚重,所以看起來與你整個人很不協調。”他的手指穿梭在她的發間。蘇靜雲閉上眼,有種錯覺。

“那你想怎麽弄就怎麽弄吧。”

“真的?”蘇靜雲睜開眼,就看到他的眼睛在發亮。

她莞爾,像是被盯上的獵物一般,不過很快又鎮定下來,“真的。”

“那太好了,小姐,我一定不會讓你後悔你的選擇的。”他信心慢慢的保證道。

蘇靜雲去洗了頭,然後就閉目養神,她能感覺到他手上的剪刀剪過她的頭發時,脖子後麵一空的那種涼颼颼的感覺,不是不心痛的,隻是覺得這樣也挺好。

她給了這藝術總監極大的發揮中間,他幹的也很賣力,所以當他要求她睜開眼看看自己的傑作時,不知道用什麽詞語來形容自己才好。

的確非常的有——淩亂美。

層次參差不一,一會兒短,一會兒長,劉海變成了一刀齊,果然是一剪梅啊,蘇靜雲愣愣的看著鏡子中的自己,完全找出合適的話來說。好在頭發短了,她整個人都感覺輕鬆了不少。隻是這頭發——

“小姐,你還滿意嗎?”看樣子,這藝術總監是很滿意的,黑色的衣服撐起了他糾結的肌肉紋理,高興的不得了。也許很少有客人像她這麽配合吧。蘇靜雲想,她的頭發,就像被老鼠啃過一樣的淩亂。

“滿意,滿意。”她再也不敢呆下去,對他說,“多少錢?”

“今天搞活動,你是我的第一個客人,就收個洗頭費吧。”

“啊,”蘇靜雲正在拿錢的手頓了頓,沒看過這麽大方的人。

“怎麽,你覺得太貴了?”

“不貴不貴,”她哪裏敢說貴啊,放下錢就打算走。

藝術總監在臨走前還特地把她的頭發打造的更加淩亂,蘇靜雲無力的沒有說話,麵上卻一貫保持著微笑,還不時的誇獎道:“很好,很好。”

出門的時候,卻不想與人撞在了一起。她走的太急,沒有看到進來的人,所以包掉在了地上。

對方有些盛氣淩人的罵道:“怎麽走路的?”

她道歉:“對不起。”隻是因為異常的耳熟。緩緩的抬起頭來,對方也正打量她。

王芳,蘇靜雲。世界很小,很巧。

藝術總監迎上來說:“嗨,馮夫人,你來了啊,我馬上叫你的設計師過來啊。”

“先等一下吧,”王芳不無高傲的說。

蘇靜雲別過身,就要離去。她卻笑出來:“蘇小姐,真巧啊,你的頭發剪的可真有——個性啊,我差點就認不出來了。”

“多謝誇獎,我也覺得挺不錯的。”她笑得很平靜,絲毫不以為杵。

王芳挑挑眉:“看樣子你跟阿碩離婚之後過得挺不錯啊。”

蘇靜雲的麵容有些僵硬,忙不迭轉過頭看著她,她到底還是知道了,是馮碩告訴她的嗎?笑得很勉強,但是還是撐起來了:“世界上的男人這麽多,難道離開了馮碩我就活不了了?”她的聲音有些尖銳,隻有她明白自己此刻是無比害怕和驚慌的,她隻是不願意在王芳的麵前泄露了自己的心思。

王芳愣了愣,蘇靜雲就看到了站在門口的那個男人。

那麽長的時間未見,他氣質依舊,淡紫色的條紋襯衫襯得他整個人看起來俊逸非凡,單手插在褲袋裏,一手拿著車鑰匙,他們就這樣相見了,猝不及防的撞進對方的瞳孔中。

蘇靜雲的心狠狠的顫了一下,下意識的抓緊了手上的包。

馮碩率先收回目光,說道:“媽,你不是要做頭發嗎?還不快去。”

王芳帶著高傲又滿意的笑容看著他:“你聽到了,這樣的女人值得你留戀嗎?離婚才是對的。”她唯恐天下不亂,蘇靜雲心一痛,逼著自己假裝無所謂。

“我知道了,你快去吧。”馮碩對藝術總監打了個眼色,讓他請她進去了。

場麵一下變得詭異起來。蘇靜雲感覺自己就像是跳梁小醜一般,曝露在他的眼中。她有些慌亂的抹了抹自己額前的劉海,才知道自己很短了。

馮碩並沒有任何嘲笑的意思,很大方的點頭道:“一個人?”

“嗯。”她心慌意亂,甚至目光也不敢對上他的,“我還有事,先走了。”她經過他身邊的時候,聞到了熟悉的煙草味。

他並未阻止她離開,淡淡的說了句:“再見。”

就因為這兩個字,她打了一個趔趄,差點摔下階梯。馮碩沒有伸手扶她,蘇靜雲一陣狼狽,落荒而逃。

看著她急匆匆逃也一般的背影,馮碩的臉色沉下來,蘇靜雲,你就這麽著急的逃開我嗎?

轉身,走進發廊。王芳已經準備就緒了。

他有些不耐的坐在一邊。

王芳說:“阿碩,這樣的女人不值得你留戀,你秦伯伯說好久沒見你,想看看你,所以約了我們明天晚上吃飯,你覺得怎麽樣?”

馮碩抿著唇,一言不發。

王芳得不到回應有些生氣了,又叫了幾聲,馮碩應道:“哦,好。”他甚至沒有挺清楚明晚要幹嘛。

王芳終於滿意的笑了。她會有一個好媳婦的——

這天晚上,蘇靜雲失眠了。馮碩的出現就像一顆石子投入了她的心湖,**起的漣漪卻怎麽也平靜不下來。

躺在**翻來覆去,又將這兩年來的點點滴滴回憶了一遍。不得不承認,馮碩很好,她很可惡。

她決定回h市了。不是為了逃避,隻是覺得應該回去了。

徐茵打電話告訴她,暫時找人代替了她的位置,隻要她回去,這個位置還是她的,她沒有批準她的辭職報告,所以希望她早點回去吧。

對徐茵,蘇靜雲心存感激。除了陳華秋,她最應該感謝的就是徐茵了。想到此,她也覺得自己應該回去了。住在蘇家,感覺始終是不舒坦的。

聽到她要回去的消息,寧墨香就有點心疼了。蘇靜雲跟馮碩離婚的消息也不知怎麽的就傳到了他們的耳朵裏。蘇靜雲沒有告訴他們,那麽消息從哪裏來呢?

寧墨香抱怨的說:“那麽多日子沒看到人就知道出問題了,隻是他也太狠心了。”她在鞭笞馮碩。

蘇靜雲很平靜的說:“是我提出來要離婚的。”

“是你提出來要離婚的?”她顯然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恩,是的。”平靜的回答,平靜的吃飯,平靜的,就像是一潭死水。

蘇靜安說:“姐,既然你要回去了,那我今天下午帶你去買點東西吧。”

“好。”她說。

於是下午就跟靜安一起出門了。

他考了駕照,已經會開車了,所以蘇靜雲的出行方便了很多。一個下午,他們走了很多的地方,幾乎是跑遍了百貨大廈。

吃的,穿的,用的,一樣也沒少買。

蘇靜雲給蘇靜安買了幾身衣服,不管蘇靜安怎麽推辭,她就是執意要買。作為女兒,她是不合格的,作為姐姐,她同樣是不合格的。她不期望這幾件衣服就能彌補這麽多年來缺失的親情,她隻是平靜的希望,做點姐姐可以做的事情。

靜安很不好意思:“姐,讓你破費了。”

“說什麽傻話呢。”蘇靜雲看著身邊這個比自己高出一個頭,長相靦腆的弟弟,心中突然湧起一股自豪的感覺。

蘇靜安抬起手表道:“姐,吃完飯的時間到了,那讓我請你吃個飯算是謝謝你的衣服好不好?”

蘇靜雲沒什麽胃口,但是不忍弗了他的好意,於是點頭同意。

這裏的四樓有一家非常出名的法式餐廳,蘇靜雲聽過,卻一直沒有機會來。

蘇靜安無論如何也要請她去吃一頓。欣然前往。

難怪這餐廳的名氣這麽大,蘇靜雲也是一眼就被這裏的裝潢和格調吸引了,忍不住讚歎道:“這個地方很漂亮。”

蘇靜安遞給了她一份菜單:“不知道東西怎麽樣,想吃什麽就點吧。”

她點頭。

在等待食物上來的空隙,她略一抬頭朝著門口的方向看去,差點魂飛魄散。進來的,是馮碩嗎?

她飛快的低下了頭,又忍不住拿眼偷覷著。她的位置很好,正對著門口,前麵又有靜安擋著,所以隱蔽的很好。

真的是,馮碩,和一個長相出眾的美女。隔著不遠的距離,她清楚的看到馮碩妥帖的西裝,妥帖的襯衫,臂彎裏是一位穿著曳地長裙,臉上帶著笑容的女子,她的美不是柔弱的,而是帶著一種幹練的成熟氣質,他們很配,站在一起宛若天造地設的一對,一出現便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蘇靜雲也不例外。

服務生引著他們朝這邊走來,蘇靜雲急忙偏過頭,彎下腰去撿東西。

幸好,服務生將他們引到了蘇靜雲前麵的那一桌,馮碩沒有發現他們。

“姐,你怎麽了?”蘇靜安擔憂的看著她。

“哦,沒事,我以為有東西掉了,沒有。”馮碩背對著蘇靜雲坐,他的對麵是那個女子。

餐廳內很安靜,每一個說話都是輕聲細語的,所以蘇靜雲聽不出他們在說什麽。隻是不時的抬頭,便能看到那女子抿嘴輕笑,含情脈脈的注視著馮碩。

不知道為什麽,約會的字眼就突然蹦了出來,這才是王芳心目中完美的兒媳婦人選吧。他果然找到了一個適合他的,長相好氣質佳的女子。

酒,變得有些苦澀。

不知不覺,便喝多了。

蘇靜安驚恐的叫著:“姐,你怎麽喝這麽多啊。”蘇靜安的叫聲很大,旁邊的人自然聽得清清楚楚,更何況是他背後的馮碩。

他一回頭,正好與蘇靜雲迷離的目光撞在一起,很是驚訝,不過很快又轉瞬即逝,恢複了淡定。

蘇靜雲也感到了那些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很失禮,小聲的說:“我沒醉。”

“可是你的臉……”好紅。靜安沒有說下去。

蘇靜雲感覺有些熱,點點頭:“你在這裏等我一下,我去下洗手間。”

蘇靜安說:“姐,你自己可以嗎?”

她甩手:“放心吧,我真沒事。”隻是有點暈而已,一點點。

蘇靜安見她走路的姿勢還算正常,也沒有勉強她。

“不好意思,我去下洗手間。”馮碩抱歉的說。

“好的。”他與她進過的任何一個相親對麵都不同。她很鎮定,很有自己的主見,思想,跟這樣的女人在一起公事上會感覺很輕鬆,因為她很容易就明白你要的是什麽,不需要你多說就能把你的要求辦好。隻是在生活中,她會顯得很強勢。他往前走的,避開了蘇靜安。

蘇靜雲在洗手間用冷水洗了一把臉,那冰涼的水潑濺在臉上的時候才感覺臉上的燥熱降下來了一點。

對著鏡子中的自己做了很多的心理建設之後,她才打算出去。

蘇靜雲一出門,便看到了抱胸靠在牆邊的這個男人。

她正擦拭著手上的水,紙巾還未扔掉。他就這樣直愣愣的看著她,眼中充滿了戲謔。她噝了一聲,完全沒有出門就見到他的心理準備。

“你……”說不出話來,語言竟然是如此的匱乏,“怎麽會在這裏?”她的聲音幹巴巴的,她討厭這樣的自己。

“我為什麽不能在這裏。”他揚起了一抹笑,說不出的性感。

蘇靜雲逼著自己別開眼,想從他身邊經過,馮碩卻出其不意的抓住了她的手腕,用隻有他自己才聽得到的聲音說:“又想這樣離開了嗎?”

蘇靜雲啊了一聲,受了不小的驚嚇。她的手腕牢牢地掌握在他的手心裏,感到一陣陣的灼熱。

如此近的靠近他,熟悉的氣息縈繞在她的鼻息之間,蘇靜雲才知道其實有多渴望見到他。

隻是她不能表達,更加不能顯露絲毫的留戀:“你的女伴還在等你,你是不是應該出去了?”

馮碩挑眉:“你覺得怎麽樣?”

蘇靜雲麵容一僵,很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很好,她很漂亮。”

“漂亮是肯定的,我說的是你覺得她會是一個好妻子嗎?”他就這樣一瞬不瞬的看著她,蘇靜雲亦看著他。在他深邃的眼底,是深不見底的黑暗。

“會的,她一定會是的。”蘇靜雲深吸了好幾口氣才穩下自己的心神。

“是嗎?”他貼進她,他們的身體在這條不算寬敞的通道內貼在了一起,蘇靜雲驚懼的想後退,馮碩卻一把攬過她的腰,不容她逃避。她呼吸漸促,不知道他想幹什麽。

“馮碩。”一道幹淨利落的聲音打斷了他們。

蘇靜雲和馮碩同時回頭,就看到剛才的女子站在他們的前麵。

蘇靜雲的臉一陣紅一陣白,飛快的推開他,馮碩的麵上笑容不變,她有些遲疑的看著他們,堆起笑容問:“馮碩,你朋友?”

他搖頭,走過去道:“我,前妻。”

前妻——蘇靜雲被這兩個字狠狠剜疼了。垂著眼,掩蓋所有的背上。

她哦了一聲,並無半分震驚:“原來是這樣,那現在……”

“剛好巧遇,現在沒事了,我們去吃飯吧。”他說的如此坦然,蘇靜雲已經是他一個不再關心的人了。

“你,不給我們介紹一下?”她始終不肯走,視線沒從蘇靜雲身上移開過。

“沒必要,走吧。”他率先走了,那女子對著蘇靜雲笑了笑,然後才踩著自己的高跟鞋離去。

他們一走,蘇靜雲感覺自己像是虛脫了一般靠在牆壁上,捂著自己的嘴巴,不讓自己的心痛溢出來。

蘇靜安見她去這麽久沒回去,就尋了過來。於是,與馮碩他們撞上了。

他本來很高興的看到馮碩,但是看到馮碩身邊的女子時,臉色就掛不住了。

馮碩沒有意外,平靜的打招呼:“靜安。”

“這就是你跟我姐離婚的原因?”蘇靜安看著馮碩身後的女子說。

“不是。”馮碩否認。

“那她是誰?”

“今天相親的對象,秦怡。”馮碩淡淡的解釋道。

蘇靜安一口氣梗在那裏,緩不上來。

蘇靜雲跟上來,看到如此的場麵,著實愣了一番。好一會兒才清醒的說:“靜安,我們回去吧。”

“姐,”他叫了一聲。

蘇靜雲擺手,朝馮碩他們點了點頭,率先跟著靜安離去。

馮碩看著他們離去的身影,放在褲袋裏的手握成了拳。

“秦小姐,我送你回去吧。”他微笑著抿著嘴道。

“你還是愛著她。”她用了如此肯定的語氣。

馮碩但笑不語,愛不愛,很重要嗎?

“也許。”他說。

秦怡長歎一聲:“為什麽好男人都是別人的?”

“你會遇到一個隻屬於你的好男人的。”

“這麽說你覺得自己是她的好男人?”她指著蘇靜雲的背影道。

他一臉的高深莫測:“大概。”

秦怡很大方:“謝謝你這麽坦誠,在我還沒有愛上你的時候就讓我抽身而退了。”

馮碩微笑:“你是個很好的朋友。”

“哈,我可不希望天天對著你這樣的朋友,徒增痛苦。”——

馮碩將秦怡送回了家,一個人開車在街上轉悠。

經過這幾個月的追捕,馮景耀已經落網,他貪汙公款的事情也終於得到解決,公司又開始慢慢步入正常的軌道,他才可以稍稍的空閑下來。

一個人的夜晚總是很靜,他忙碌的出差,輾轉在各個工程之間。她好狠心,就這樣說走就走。

隻是為什麽就是忘不掉這樣狠心的女人呢?

夜晚璀璨的燈光將整座城市裝點的光怪陸離。開車漫無目的的逛,看著兩邊不時路過的行人,他會想起那些與她在一起的夜,她蜷縮著躲進他的懷裏,尋求溫暖。如貓一樣的女人。

他以為生活就會這樣持續下去,辛陽的死,太過意外。他無法跟一個死人去爭,可是,她還是走了。

王芳給她打電話的事情他是後來才知道的,一直找不到機會處理那份協議的事情,不是他忘記了不去處理,而是沒用時間,沒有合適的機會,可是她卻直接判了她死刑。

手握著一隻精巧的打火機,點燃一支煙,看著自己的雙手,輕笑出聲——

蘇靜雲第二天就回了h市。

寧墨香沒有再阻止。她就登上了回去的客車。

吃飯的時候,娉婷被她怪異的發型嚇了一跳,直說她要是想嚇人也不要用這麽直接的方法啊。

蘇靜雲摸摸自己的頭發:“很難看嗎?”

“也不是很難看了,就是不習慣而已,過幾天我看順眼了就好了。”娉婷笑著,打著哈哈。

蘇靜雲點頭,自己現在也見怪不怪了,剛開始的時候早上起來能被自己的頭發嚇死。

“對了,靜雲,你知道杜雲薇的事情了嗎?”

“什麽事情?”她果然是一無所知。

娉婷拿著筷子說:“其實瑤瑤不是徐成梁的女兒。”

“嗯?”她很好奇,“你怎麽知道這件事情的?”

“報紙都報道了,這h市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的,更何況當初杜雲薇自己借著媒體炒作,公開承認瑤瑤是徐成梁的女兒要求徐家給個說法,這件事情鬧的沸沸揚揚的。”

原來出了這麽大的事情,蘇靜雲錯愕的說:“什麽時候發生的啊,我怎麽不知道啊。”

“你那時候人正在g市的醫院呢。”

原來如此。難怪她不知道。隻是後來竟然沒有人告訴她。

“那你們怎麽知道瑤瑤不是徐成梁的女兒啊?”

“據說是有一次瑤瑤受傷了,去醫院檢查的時候徐成梁發現跟他的血型不一樣,要求重新做一次親子鑒定,結果……”結果可想而知。

蘇靜雲吃驚不已:“那瑤瑤是誰的女兒啊?”

“你放心,不是馮碩的。”娉婷安慰她,“其實誰都不知道,事情敗露以後杜雲薇就帶著瑤瑤消失了,沒有人再見過他們。”

出了事情就落跑,蘇靜雲不知道怎麽評價她才好,事情的發展總是這樣的出人意料,峰回路轉,不得不說,很多事情我們無法掌握。

娉婷說:“靜雲,你沒事吧?”見她不說話,娉婷有些擔心的問道。

“我沒事。就是覺得太出人意料了。”

“誰說不是呢。”

“那你跟王躍峰的事情怎麽樣了?”

娉婷的臉色一僵,頓時訥訥起來。蘇靜雲揚眉:“不會還沒和好吧?”

“沒有。”娉婷說,“我們正式分手了。”

“正式分手?什麽意思?”蘇靜雲立刻緊張了起來。

“沒有什麽意思,就是覺得我們不合適,還是當朋友吧。”她說的雲淡風輕。

“現在才來說當朋友?那他同意了?”

娉婷點頭:“同意了。”

蘇靜雲沉默。感情是兩個人的事情,外人無從插手,所以,她選擇了沉默。

娉婷歎口氣:“你也別老想著別人的事情,多想想你跟馮碩的事情吧。”

蘇靜雲碰翻了手上的茶杯,水漬在桌子上慢慢的暈染開來,呈現不規則的狀態,蘇靜雲有些心虛的說:“我們都已經離婚了,還能怎麽樣呢。”

“離婚了可以複婚啊。”娉婷用力的點了點她的腦袋,“反正你們的婚姻本來就來的那麽荒謬,現在正好,可以重新開始。”

“重新開始?”

“是啊,別告訴我你不想。”娉婷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

“就算我想他也不想啊,他已經有了很要好的女朋友了。”

“什麽,他這麽快就有女朋友了?”娉婷義憤填膺的叫出來。

蘇靜雲阻止她:“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女朋友了,不過是他相親的對象,長得很漂亮,又很有氣質,跟他很配。”

“你傻啊,你就這麽傻傻的認輸了?”

“沒有什麽輸不輸的,”本來就是她先放棄的,現在又有什麽資格呢。

“那他知道你回來的事情嗎?”

蘇靜雲搖頭——

吳東正跟馮碩喝酒。今天也是馮碩回來的日子。

他們幹了一杯之後吳東便問:“怎麽樣,聽說你去相親了,對方還是個美人?感覺如何。”

馮碩抬頭看著他:“你的消息倒是很靈通啊。”

吳東搖頭:“世界上沒有密不透風的牆,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為啊。”

“是蘇靜雲告訴你的?”

吳東斜眼瞟了他一下:“你說呢?”

馮碩又飲下一杯啤酒,沒有表態。

吳東看不下去了,一把抓住他的手:“哎,你別顧著隻喝酒啊,老實說你到底是怎麽想的啊。”

馮碩點頭:“你看我是怎麽想的呢。”

“我又不是你肚子裏的蛔蟲,我怎麽知道你怎麽想啊。”吳東沒好氣的放開他的手,“不過我覺得你想複婚?”

複婚?馮碩不搖頭也不點頭。

吳東怒了,奪下他手中的啤酒杯,叫來酒保換烈酒。

馮碩訝然,不過沒有意見。於是兩個人展開了拚酒的架勢。

吳東道:“酒後吐真言,我就把你灌醉了,看看你到底是怎麽想的。”

馮碩笑說:“好啊,看看到底是誰把誰灌醉了。”

兩個人坐在酒吧的角落裏,不停的喝著高濃度的烈酒——

蘇靜雲感覺自己的腦袋暈乎乎的,不過喝了幾杯茶,怎麽會有昏眩的感覺呢?娉婷的身影也開始晃動了起來。

吳娉婷伸出手在她的麵前揮了揮,輕聲叫道:“靜雲?靜雲,你怎麽了,沒事吧?”

“娉婷,為什麽我感覺你的人不停的在動呢,你不要動好不好?”蘇靜雲用力的甩了幾下頭,想讓自己保持清醒。

娉婷說:“我沒有啊,我不是一直坐在這裏嗎?你累了嗎?那我扶你去**休息一下吧。”

她搖搖晃晃的站起來說:“有點,那好吧。”

於是娉婷將她扶到了**。目光掠過那茶杯,露出一個狡黠的笑意——

馮碩還是喝醉了。在吳東有計劃的一輪又一輪的攻勢下,喝的爛醉如泥。不過吳東自己也好不到哪裏去了,但是比馮碩清醒一點。

娉婷趕到的時候看著他們喝成這樣子,直抽氣,還好吳東還認得她,站著不穩的身體說:“娉……娉婷……事情進行的怎麽樣了?”

“我辦事你還不放心嗎?倒是你,我隻是讓他喝醉而已,又不是讓你也跟著喝醉的,你說你……”

“我沒醉,沒醉——”吳東搖頭晃腦,腳下打了一切趔趄,娉婷擔憂的看著他。

“你……先扶著……他回去,”吳東有些大舌頭,一屁股坐回了沙發上,推了推馮碩。

“那你呢?”娉婷氣急敗壞的看著吳東,正想叫人將他送回去。卻意外的看到了簡潔。她怕自己眼花,再一看,真的是她,立刻高興的揮手:“簡潔,簡潔……”

簡潔正跟朋友散夥,聽到有人叫她,還以為幻聽了,一轉才看到娉婷在對她揮手,於是高興的走過去:“娉婷,真的是你啊。”她有點喝多了,腦子也有點暈乎乎的,不過看起來還算清醒。她看到沙發上躺著的兩個爛醉如泥的男人,驚愕不已。

娉婷不好意思的看著她,在她的耳邊嘀咕了一下,簡潔越聽眼珠子睜得越大,最後隻剩下深深的震驚。

娉婷說:“所以,麻煩你送我哥回去好不好?”

她立刻點頭:“好,沒問題。”

娉婷笑著謝過,在一個酒保的幫助下才將馮碩扶上了出租車——

蘇靜雲感覺有什麽東西纏繞在自己的身上,噴湧在自己的脖頸間,很熱。

她的頭還是很沉,想睜開眼,又很無力。全身無力的翻轉了一個身,感到腰間一沉,想去推開什麽東西,但是緊接著身上一涼,她敏銳的感覺到不對勁。

身體本能的害怕喚醒了她薄弱的清醒意誌,用盡全身的力氣眼睛才睜開一條縫。

她看到一個黑色的頭顱在身前,帶來一陣強烈的刺痛和酥麻的感覺。她嚇了一大跳,撐著混沌的意識伸手去捶打他,可是全身軟綿綿的,一點用處都沒有。

她想發出聲音,無奈發出來的確是如呻吟一般撩人的銷魂聲。

許是感到了她扭動掙紮,那人終於抬起頭來。

蘇靜雲當場就石化了。躺在**半天沒有回過神來。

“馮碩?”他的臉在她的麵前晃悠著,真的是馮碩嗎?她怕是自己出現了幻覺。

馮碩很熱,全身像是著了火,那些酒精終於開始在他的體內發揮作用,灼燒著他的全身。他看到了蘇靜雲,也聽到了她的呻吟聲,這一切都在**著他,她就躺在那裏,身體鬆軟,眼神迷蒙,他知道自己一定是做夢了,隻有做夢的時候才會看到她,於是,放任自己沉溺在這樣纏綿的溫柔裏。

“恩……”——

上午十點鍾,蘇靜雲才醒了過來。全身酸痛,動一動就像是了要散架了似地。

看著白花花的天花板,她似乎還搞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可是放在腰間的那隻手一沉,差點嚇得她魂飛魄散。

一轉頭,就看到馮碩正睜著眼看著他。晶亮漆黑的眸子,絲毫沒有剛剛醒來的惺忪,隻是雙目赤紅,顯然是沒有睡好。

她驚恐的叫起來,馮碩快一步堵住了她的嘴巴。

直到肺部裏缺氧,他才緩緩的放開她,他猶如一隻精壯的獅子,趴在她的身上,她就像是他的獵物,隨時等待著他的享用。

蘇靜雲直勾勾的看著他,眼中閃過的情緒閃過。

她以為是夢,所有放任了自己的沉溺:“你怎麽會在這裏?”受不了他眼中那灼熱又嚇人的溫度,蘇靜雲最先投降了。

馮碩早就醒了。可是他頭疼的厲害,他也以為是夢,所有纏著她要了很久很久,直到筋疲力盡才停下來。他想睡覺,可是總覺得這樣的感覺太過真實,夢中不應該有這樣真實的感覺的。於是,他靠著自己強大的意誌力慢慢的醒過來。

直到,確認她是真的,她是真的睡在他的身邊,然後,睜著眼,等待著她的醒來。因為他怕,自己睡著了,醒來的時候她就不見了。

“不是你把我虜來的嗎?”他嘶啞的聲音像是磨著沙子一般,蘇靜雲覺得喉嚨幹澀,不自覺的咽了咽口水。

“我把你虜來的?怎麽可能,我又不是山寨。”蘇靜雲直覺的反駁。

“那我也不知道我怎麽會在這裏的。”其實不難猜,隻是他不想猜。

看著身下的她,身上布滿了青紫的吻痕,可見他們昨晚有多激烈。蘇靜雲感覺自己在他身下就像什麽也沒穿一樣,也確實,她什麽都沒有穿,所以才更加的生氣。

“該死。”她動了動,身體便傳來一陣陣刺痛。

“不要亂動。”馮碩近乎咬牙切齒的說。

蘇靜雲被他的抱怨聲吼得停下了所有的動作。很羞人。

“你起來了。昨晚的事情你就當什麽都沒有發生過吧。”

馮碩的眉毛挑的老高:“你讓我當成什麽都沒有發生?”宏低鳥血。

被他鐵青的臉上和怒紅的雙眼嚇得不輕,不過她還是點頭:“是啊,不然呢,我們現在可是什麽關係也沒有的陌生人,大家就當是做了一場夢吧。”

馮碩氣的立刻就掐住了她的脖子,蘇靜雲瞪大了雙眼:“蘇靜雲,你這個天殺的女人,你就不能說幾句好聽的話嗎?”馮碩感覺自己的腦袋嗡嗡作響,他的吼聲吼得他快疼死了。

蘇靜雲被他痛苦又糾結的表情弄懵了,喘不過起來,臉色慢慢紅了起來,到底是不忍心她痛苦,馮碩稍稍鬆開了一點手,不過並未放開她。

“想聽好聽的話,抱歉,我不會說!”她倔強的抿著嘴,不願意示弱。

馮碩喘著粗氣,顯然是被氣死了!

“不會說嗎?好,那我就想辦法讓你說!”馮碩嘶吼著,如衝鋒陷陣的神勇戰士一般,啃咬著她的身體。

蘇靜雲吃痛,哇哇叫了起來。

“你說不說?”馮碩百折不撓的堅持著。

“不說!”她依然嘴硬。

“你到底說不說?”他在她的身體內製造著一波又一波的熱浪。蘇靜雲的身體慢慢軟了下來,開始不受大腦的支配。

“你說不說?”

她咬著唇,不說話。

他用力的捏緊了她的渾圓,蘇靜雲大叫一聲,雙頰燒紅的吼道:“你到底要我說什麽啊。”

馮碩高興:“肯說了?”於是附耳在她的身邊。

蘇靜雲的臉紅的能滴出血來,當即便回了一句:“流氓!我不說!”

“不說嗎?”他是故意的,一定是故意這麽折磨她的。

身體脫離了大腦的掌控,緊緊的依偎像了他,馮碩終於扳回了一成,正邪惡的看著她:“不說你求我也行!”

她怎麽可能這麽做呢?

馮碩有時候真的氣急了她這樣的倔強,可是如果她不倔強,不那麽自以為是,她就不是蘇靜雲了!

豆大的汗珠從他的臉上滴下,落在她雪白的身體上,這到底是在折磨誰?馮碩受不了的咬著牙,再一次的逼問道:“你到底說不說?”

他全身緊繃的看著她。

“說好聽的——”他一定是瘋了,這時候還記掛著這件事情。

蘇靜雲身上布滿了汗水,晶瑩剔透的宛若一尊白瓷娃娃。

“我……”

“你什麽?”為什麽他可以有那麽驚人的意誌力?蘇靜雲不會知道,都是拜她所賜,多少次的刹車,才練就了今日的這身本事。

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啊。

“我求你……”無比羞人的將這幾個字說出來,馮碩卻不滿足:“還有呢?”

“老……”

“老什麽?”

她終於怒了,放開他的手生氣的說:“不說了!”

馮碩一把按住她的身體,用最原始的方式虜獲了她——

至於那句話到底說了沒有,隻有他們知道了——

事後。算賬。

兩個人坐在沙發上,各執一端。

馮碩說:“你為什麽要跟我離婚!”

“你為什麽去相親!”她也不是好惹的。

“你跟我離婚,我當然去相親了!難道還傻傻的等著你回頭嗎?”

“才過了多久而已,你就這麽迫不及待的去相親了?”說理不通,隻好耍賴。

某人聳肩:“那個晚上我就恢複單身了,為什麽不可以。”

“你——”

“怎麽樣——”

“哼,不怎麽樣!”

生氣的扭過頭。

好半天沒動靜。

“生氣了?”輕輕的觸碰她的胳膊。

給了他一個後腦勺。

歎口氣,走過去打開櫃子,拿了東西過來。

蘇靜雲好奇,自己的屋子裏他倒是還熟悉的很。

“你的東西為什麽會在這裏?”

馮碩說:“不是你自己很瀟灑的離開了這個房子嗎?我還以為你要把它當做離婚財產留給我呢。”

臉色,燥熱。

“這是什麽東西?”

馮碩遞給她,蘇靜雲接過來一看,離婚協議。不過上麵隻有她一個人的名字。

“這是?”她吃驚的抬起頭。

“你簽了名字,我可沒有簽。”

“所以……”

所以他們還是夫妻?不知道為什麽生出這個念頭的時候她會那麽高興。

“那你怎麽還可以去相親?!”河東獅吼來了。

馮碩耳膜受了不小的震動,不過還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你怎麽不說說自己太過絕情,還是你一點也不相信我?我媽打電話給你的事情,你完全可以跟我商量,為什麽不相信我會處理好呢?辛陽生病,我也沒反對你去照顧他,你就認為我會這麽小心眼?還有你懷孕的事情,醫生隻是說幾率小,又不是沒機會,你沒問過我的意見,你怎麽知道我到底怎麽想的?”

蘇靜雲被吼得說不出話來,這麽久以來壓抑的情感突然如潰堤的洪水一般湧了出來。他都知道了,他到底還是全部都知道了。

馮碩吼完了,慢慢的平靜下來,坐在沙發上看著她。

蘇靜雲張著大大的眼睛:“那你想怎麽樣啊。”

馮碩揚眉:“你沒想過要怎麽樣嗎?”

她想過。但是不知道要怎麽樣。

馮碩坐過去,將那份離婚協議撕了。

蘇靜雲臉上閃著吃驚:“你確定?”

他點頭,貼著她的前額說:“如果你再跟我說一次好話,我就更加確定了。”

其實,生活很簡單。如果相愛,可是克服困難也不都是困難,為什麽非要彼此折磨而不給大家一個暢快呢?所有的障礙都不再是障礙,那為什麽不讓大家都開開心心的呢?

“可是你父母那邊要怎麽辦?”

“我們在h市,又不在g城,你怕什麽。”

“那你真的不介意我不能生孩子嗎?”

“誰說你不能生的?”

“那萬一我真的不能生呢?”

“沒試過你怎麽知道你不能?我這麽厲害的……”

從耳根子紅到了脖子上。蘇靜雲拿起一邊的枕頭扔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