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剛才,他回憶起這件事,仍然是渾身發抖,滿頭大汗。”
“你想想,一個從小錦衣玉食被人照顧得很好的孩子,突然被綁進一個冰涼黑暗的貨車後廂,而且車子一直在粗暴地行駛著,想想也真的是毛骨悚然。”
司空青點點頭。當年他也還是個孩子,這件事對他的經曆而言,就是焦慮地不停地尋找,他無法得知被綁走的兩個小孩子是如何度過那黑得無邊無際的夜的。
理查德又說:“其實還有一些細節,你們所不知道的細節。”
“當時綁匪一共是兩個人,帶了很恐怖很嚇人的麵具,兩個人都拿著刀,不住在地兩個孩子麵前比劃和恐嚇著。”
司空青雙手握拳,咬緊了牙關。這種事,單單是想想,就覺得很可怕。當時這兩個小孩子,該是多麽的無助!
萬平綠罕見地一直沒有插嘴說話,她的臉一直鐵青著。
理查德繼續說:“阿見少爺聽到綁匪們私下的對話了。”
“原來,綁匪原計劃是要綁走你的,司空先生。”
“什麽?”司空青又是吃了一驚,當年綁匪的目的是他?那就是怪不得了,綁匪估計是發現綁錯人之後,直接就將他們二人給丟在那裏了。
理查德點點頭:“阿見少爺重複了當年他聽到的話,兩個綁匪相互埋怨,說明明他們的目標是個十歲左右的男孩子,綁來了兩個不說,兩個還都是錯的。”
悲傷在司空青的眼中慢慢彌漫開來。卻原來當年針對他的一場綁架案,卻由去無辜的司空見代他受過了。
萬平綠的臉由青變白,她似乎哽咽了一下,冷冷地說:“你聽到沒有,原來當年……當年是阿見平白無故地替你受了這場災難!”
司空青咬了咬牙沒有說話,眼圈卻是都紅了。無辜受牽連的還是當時年幼的白茵陳,她是剛剛住進司空家的,她又有什麽錯呢?她平白無故地被卷入,也不知道這件事,是不是對她的心理也造成了創作。
更可怕的是,在以後長達十幾年的時間裏,都沒有人去想過這個問題。
理查德看了看眼前的兩個人,他明白萬平綠的遷怒。他說:“萬女士,這件事並不是司空先生的錯,始作俑者是綁匪,是綁匪幕後指使人。司空先生當年也是個孩子,他根本就不明白為什麽會有這種事發生。”
理查德說到“始作俑者”的時候,萬平綠的臉更白了。她收回了憤怒的目光,良久才說:“所以說,這件事阿見一直走不出來,是什麽意思?”
“這麽多年,他提都沒有提過,我以為,他什麽都不記得了。”
理查德說:“人是有自我保護機製的,當年兩個小孩找回來之後對當天發生的事失去了記憶,就是一種自我保護機製,他們當時是真的什麽都不記得了。”
“但記憶被深埋,並不代表消失了。”
“在他們沒有覺察的時候,這些潛意識中的記憶還是會跑出來,深深地影響到他們的心理和生活。”
萬平綠的表情有不著不甘,甚至有著一絲絕望,她用力地揪著自己的衣角,沒有說什麽。
理查德慢慢地說:“司空先生,我猜你也差不多想明白了我想說的是什麽。”
“阿見少爺一直走不出被綁架的那個晚上,所以他不停地重複,製造跟當年那個晚上一個情景。”
理查德歎了一口氣說:“他想回到那個晚上,他希望你來救他。”
“畢竟,他那個時候,喊了一個晚上的哥哥,他就是靠著哥哥會來救他的信念支撐著度過那個恐怖的晚上。”
司空青低下了頭,手握成拳頭,肩膀不由地抖動著。
那個晚上,雖然他也著急,發瘋了似的到處找,但他最終沒有及時找到他們。
他愧對他。
相比於他所受到的責罵,白茵陳與司空見兩人,所受到的更是可怕的無形的折磨。
理查德見狀又安慰:“司空先生,當年阿見少爺隻是個幾歲的娃娃,他對於年長他幾歲的哥哥,有不切實際的幻想和期待,是正常的。”
“這不代表你要背負他這種不切實際的期待,畢竟,當年你也還是個孩子。”
司空青搖搖頭,喃喃自語:“所以他兩次綁了阿茵,實際上他希望我救走的,並不是阿茵,而是希望我來救他。”
他的眼中滿是痛苦:“但是,他這個心病是什麽時候有的?是不是在更多的時候,他一次次地傷害阿茵,逼迫阿茵,一次次地等著我去發現,希望我去救他,而我卻一次也沒有出現?”
他越想越痛苦:“阿茵是知道他的病,還是不知道他的病?阿茵是在默默忍受,還是在默默配合?”
理查德搖搖頭:“司空先生,這是一個好幾個新的問題。如果你要求,我會幫你找到答案。”
萬平綠突然發了瘋似的將桌上的東西掃在了地上,她扯著嗓子大喊:“還找?還找什麽答案?阿見都已經這樣了,你還找什麽答案?”
眼淚迸發,她哭著說:“阿茵已經死了!她當年是什麽樣的,還重要嗎?即使你知道了,除了增加痛苦,還會怎麽樣?死人又不能複生!”
“你要在阿見身上,去找阿茵的答案!這件事我絕對不同意!”
她轉身又將桌上的台燈也扯了下來一把摔在地上,厲聲重複:“我不同意!”
理查德倒是十分淡定,司空青卻是十分無奈,他隻好出口安慰:“萬姨!如今當年是治好阿見的病最為重要!我什麽時候說要從阿見身上找阿茵的答案?”
萬平綠的氣一下子泄了,她倒在沙發上掩麵哭了起來。
司空青說:“活著的人最重要。阿見的事,你放心吧。”
他走到門口,請來兩個助理,要先送萬平綠回去。
萬平綠心力交瘁,但她不同意離開,便隻在隔壁病房躺下休息了。
司空青看著她的背影,心中的疑惑更是篤定。她一定是知道了什麽阿見當年對阿茵做事的事,她雖然心知不妥,但卻一直在縱容著阿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