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裴之沛

清晨,鍾意情睜開眼睛的時候,覺得眼角酸澀難耐,一夜沒睡,她情況似乎不怎麽好。

下床的時候,差點踏空跌落下來,驚得下鋪的42號失聲驚叫了起來,“41號,你怎麽了?”

她被42號扶住的時候,穩了下身子,搖了搖頭,“我沒事。”

“天呐,41號,你發燒了,額頭好燙。”

42號又唯恐天下不亂大聲嚷嚷了起來,旁邊的43號44號也跟著湊了過來,“41號,你還好嗎?”

關切之中,並不摻假,畢竟共同相處了幾年,沒有建立起深厚的感情來,還是至少包含一些的。

“我沒事,謝謝大家的關心。我走後,你們記得要好好改造,爭取早日出來。”

鍾意情閉了下眼,深呼吸了一口氣,又重新睜開。

她頭重腳輕地踏出監獄的大門,幸好,雨已經停了。

她的身子,以前都挺爭氣的,除了剛進來那段時日,燒了三天後,七年來沒再發過燒過,沒想到出獄的時候又矜貴了起來。

隻可惜,她早已喪失了矜貴的資格。

經過一夜暴雨洗刷過的天空碧藍碧藍的,美的驚心動魄,以至於她貪婪地多吸了好幾口新鮮的空氣。

“鍾小姐,裴先生在車裏等你。”

裴之沛的司機小陳西裝筆挺地堵住了她的去路。

順著小陳的視線望過去,鍾意情果然看到了那輛熟悉的黑色路虎越野車。

她微微蹙起眉頭來,覺得不可思議,真是荒唐,今天果然是愚人節,裴之沛居然還有臉來見她。

她淡淡地垂下睫毛,緊了緊適才抱著有些下滑的那個從監獄裏帶出來的空****大包,往相反的方向疾步行去,踉踉蹌蹌,越走越快。

可她的體力有所不支,更何況她的速度哪裏及得上訓練有素過的小陳,很快就被他攔住了去路。

小陳的腔調還是如同沉寂的死水一般不起半分波瀾,機械式地重複道,“鍾小姐,裴先生在車裏等你。”

鍾意情知道過去她不是裴之沛的對手,現在更不可能了,那個男人若是執意的事情,很難扭轉。

她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默不作聲地抬頭睨了小陳一眼,繼而朝著那輛霸氣的路虎而去。

她倒是瞧瞧裴之沛刻意來接她,到底是為了哪般。

小陳替她開了後座的車廂後,就主動繞回到駕駛座上了。

鍾意情一進車廂,便如臨大敵地望著裴之沛,眼睛一眨也不眨。

哪怕在監獄裏,她是得知了不少與他有關的信息,如今的他,早已不是七年前青城鍾氏的總經理了,而是青州厲氏的大BOSS了。

厲氏在青州甚至在全國都是數一數二的實力派大財團,集團所涉獵的行業包羅萬象,日進鬥金,在全世界跨國企業中也名列前茅。

歲月真的是太過優待他了,這張英俊得逼人的臉龐依舊如同造物者精心雕琢的完美雕塑一般惹人注目,比起七年前多了幾分成熟與魅力,黑色西服合身的勾勒出完美的線條,有一種難以言喻的貴氣。

他衣冠楚楚,神情寫意,一言不發地盯著她,似乎在等她先開口。

他看上去一點也不顯得著急,隨著時間一秒秒過去,反而是她先沉不住氣了。

這車廂裏氣流似乎凝滯住了,讓她呼吸困難,她想,一定是他的車的緣故,她如今憎惡屬於裴之沛的一切。

她低頭看了一眼,纖細的手指已經沒有絲毫的血色了,重新抬起頭,白皙的臉龐上爬滿了濃濃的嘲諷,“裴之沛,老天真是不公,七年前,你怎麽就沒死成呢?”

她的聲音在靜謐的車廂內聽上去有幾分尖銳刺耳,“裴之沛,如果你還想活著,就不要再在我麵前晃**,否則我可不保證我還會不會心血**再在你的車上動手腳,老天爺可不會是次次都眷顧著你的。”

裴之沛聞言,臉色一點一滴冷了下來,他微微眯了眯眼,這讓他本就極為英俊的麵容顯出幾分銳利來。

他若有所思地沉吟一會兒,偏過頭去看車窗外的風景,緩緩道,“出獄了,你有什麽打算?”

什麽打算?

鍾意情仿若聽了一個天大的笑話,不客氣地哈哈大笑了起來,笑得肚子都疼得一抽一抽了起來。

這個她曾經恨不得殺了他的男人,這個讓她坐了七年牢的男人,居然在她的麵前問她出獄後有什麽打算?

額頭上的冷汗一滴滴落了下來,她這才記起了自己還發著燒,剛才因為與這個男人對峙勉強集中起來的全副精力一點一滴仿若在瓦解。

不能再在這逗留了,她要是在他的車上昏過去,指不定他會如何殘忍的對她。

“裴之沛,我有什麽打算關你屁事?我可沒本事爬上厲氏老總的高位。”

她好不容易止住了笑,語調猛然拔高了三分。

裴之沛探究地看了她兩眼,在他這樣眼神的關注下,鍾意情突然有些心浮氣躁起來,她厭惡極了他這樣的眼神,好像她剝光了衣服在他麵前一般審視,讓她喘不過氣來。

“我要下車,我要下車。”

她忍不住喊了起來,一邊喊,一邊還不忘伸手去開車門。

“你不要命了。”

猛然竄過來的這隻手,掌心溫熱,低沉的嗓音裏摻雜了一絲不悅的情緒。

感受到掌心傳來的滾燙溫度,他蹙眉,聲音沉了三分,“你發燒了。”

弱點被毫不留情地戳穿,鍾意情的情緒愈發激烈了起來,“我要下車,我死了也跟你無關,更別提發燒。”

她歇斯底裏地衝他大吼大叫,死命揮開了他的手,那隻被他握過的手,她厭惡地掃了一眼,然後仔細地在衣擺上擦了一番,連根根手指間的縫隙都沒略過。

“小陳,讓她下車。”

裴之沛原本坐姿筆挺的身子緩緩往後靠去,闔上了眼,喉結滾動,薄唇間輕輕逸出了一行字眼。

鍾意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下了車,往這附近的公交站台而去,她步履趔趄,好幾次差點跌倒,看得路人膽戰心驚。

“裴先生,現在去哪裏?”

“別墅。”

“青州的嗎?”

“青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