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當密室不是密室
“可能是你們對我的話理解有偏差。”周淺笑了一下，“或者我換個說法，那塊抹布其實是凶手設計殺死方寸權的重要道具！”
“道具？”
“煤氣是有臭味的你們知道吧？”周淺道，“煤氣泄‘露’的時候，如果方寸權當時是清醒的，聞到臭味，那他可能就會發現煤氣泄漏了。”
小點道：“他不是喝酒了嗎？當時應該喝醉了吧？”周淺搖頭：“我原本也是這麽想的，但是當知道抹布上白‘色’粉末的成分之後，我就有了新的看法。經過一個晚上的思考，我想我應該理清了那個密室的手法。”
“你一個晚上沒睡？”我仔細看了看周淺的麵容，發現他的眼珠布滿了血絲，神情有些倦怠，但他的眼神，卻是神采奕奕。
“周淺，快說密室是怎麽一回事！”小點叫道，臉上有些興奮。
“其實那個密室，不能稱之為一個密室，因為它不完全。”周淺道。
“所有‘門’窗都緊閉，這還不完全？”我疑‘惑’不解，“那要怎麽樣才能算是一個完全的密室？”
“這跟凶手的殺人手法有關。”周淺道，“方寸權是煤氣中毒而死，而煤氣中毒並不是立即致命，凶手開了煤氣，離開了方家之後，方寸權有大把的時間來將大‘門’窗戶反鎖。所以這個密室，其實是一個假象！”
我心中劇震，難道這個密室的真相就這麽簡單？可是這其中又產生了許多謎團，比如方寸權為什麽要將大‘門’反鎖，還有那些窗戶，又是誰反鎖的？
“可是，方寸權不是喝了很多酒了嗎？他去關‘門’反鎖，說明他沒有喝醉。那他應該會注意到煤氣泄‘露’了吧？”小點急匆匆地拋出一個問題，也是我所關心的。
“這就說到最開始的一個問題了。”周淺道，“那就是煤氣臭味的問題。其實煤氣本身是無‘色’無味的，他的主要成分是一氧化碳，甲烷，氫氣等。這些氣體都是沒有氣味的。為了預防煤氣泄‘露’無人知曉，燃氣公司在煤氣中添加了一種有臭味的添加劑——乙硫醇，用做煤氣泄‘露’的報警劑。據我猜想，廚房中突兀地出現氫氧化鈉和硫化納‘混’合的白‘色’粉末，這不是偶然，它們跟方寸權的死有著重大關聯！”
“硫化鈉什麽的，有什麽用啊？”小點問，“可以去除煤氣中的臭味嗎？”
我的化學知識早就還給老師了，隻能呆楞楞地看著周老師，等著周老師的解答。
周老師搖頭道：“硫化納不可以，但氫氧化鈉可以。乙硫醇和氫氧化鈉溶液反應以後，經過脫水幹燥，就變成了硫化納和酒‘精’，酒‘精’揮發，於是就剩下硫化納。而那塊抹布上剩下的氫氧化鈉粉末，應該是沒有完全反應遺留下來的。”
“你的意思是說…凶手利用那塊沾有氫氧化鈉溶液的抹布，將煤氣中的臭味成分給吸收了？所以方寸權才沒有注意到煤氣泄‘露’了？”我問道。
“是這個意思。”
“可是…我心中有一個疑點，按你的推測，那塊抹布應該是放在煤氣灶的出口上，這樣才能吸收臭味，但我卻是在水槽裏發現那塊抹布的，這與你的推測有些矛盾。”
周淺道：“你別忘了，在警方去案發現場之前，119消防員已經進過案發現場了，他們關掉了泄‘露’煤氣的煤氣灶閥‘門’。那塊抹布，可能是被他們拿掉，扔掉水槽裏了。不過這的確算是一個疑點，我會去找當時的消防員，查證一下。”
“這…”我的腦子裏又產生了更多的問題，但是問題太多，一時之間不知問哪個好，小點倒是先問了出來：“這麽說來，凶手又和方寸權喝酒，又進方寸權家的廚房開煤氣，方寸權一點都不起疑，他們是朋友咯？”我也加了一句：“熟人作案？”
周淺點頭道：“熟人作案，是這個案子最為合理的解釋。能解釋方寸權為什麽會‘一個人’喝酒，因為凶手陪他喝。能解釋方家的垃圾問題，因為凶手將垃圾帶走了。能解釋凶手為什麽能進方家廚房動手腳而不引起方寸權的懷疑。維修工人雖然也能做到後一點，但做不到前麵兩點。”
“但是‘門’窗為什麽會全部反鎖呢？”我還是很疑‘惑’，“方家的房間很多，窗戶也很多，一般情況下，家裏總會留一點小縫來通風的吧？現在已經快開‘春’了，又沒有那麽冷了！”
“窗戶為什麽會反鎖，這是一個問題，但也不算什麽大問題。凶手既然能跟方寸權一起喝酒，找個理由讓方寸權將所有窗戶都反鎖，也不是什麽難事。不過——”周淺的話鋒一轉，“我比較關心的是另外一個問題——所有的窗戶為什麽要反鎖？”
是啊！凶手為什麽要將所有的窗戶都反鎖呢？如果要將方寸權的死偽裝成意外，‘門’窗緊閉就夠了，不需要畫蛇添足地全部反鎖。全部反鎖製成密室，反倒刻意了，更惹人懷疑。我說：“凶手會不會另有用意？凶手有特別的理由，所以將案發現場製成一個密室！”周淺道：“比如說呢？”
“比如…”我念頭一轉，“比如把案發現場製造成一個密室，別人就不會想到方寸權是被人謀殺的。”話一出口，我就覺得不對，這與我自己之前的猜測不符。果然聽周淺反駁道：“讓人覺得不是謀殺，隻需將‘門’窗關起來就行，那樣煤氣也不會泄‘露’到外麵，效果是一樣的。而且案發現場更為自然，不會是如今這麽一個畫蛇添足的模樣。”
我說：“可能凶手疏忽了，或者凶手是個狂熱的密室崇拜者。”
“不會的。”周淺搖搖頭，以現在案子呈現出來的細節來看，凶手是個仔細小心，思慮相當周全的一個人，應該不會犯那麽明顯的錯誤。“
小點問道：“凶手很厲害？他不是留下破綻了嘛？”周淺點點頭：“凶手處心積慮要殺方寸權，更是設計了煤氣殺人這樣詭計，這個案子的很多步驟他都算得完完全全。小區監控他避開了，電梯裏的監控他也避開了，方寸權的老婆孩子回娘家了他也知道。為了殺方寸權，凶手事先肯定計劃周全了。在整個殺人計劃之中，最巧妙的一點並不是那塊抹布，而是白酒。”
“白酒？”我疑‘惑’道，“這跟白酒又有什麽關係？”
“那白酒肯定是凶手帶去的，原因就不細說了。有了白酒，意外才更像是意外，凶手殺人計劃成功的可能‘性’就更大些！”周淺快速道，“凶手雖然在煤氣灶出口上放了沾有氫氧化鈉溶液的抹布，但還是保不準煤氣中的臭味會泄‘露’一點出來，而且氫氧化鈉溶液總會反應完。人體吸入一氧化碳之初，會有嘔心反胃頭暈等症狀，如果方寸權當時還沒睡，就有可能發現煤氣泄‘露’了。所以凶手事先準備了白酒，一邊和方寸權喝酒，一邊用某種辦法將方家的窗戶全部反鎖，將煤氣灶閥‘門’打開。喝得差不多的時候，他離開了方家，方寸權那時還有行動的能力，所以將房‘門’反鎖上了。因為喝了許多白酒，他的反應會遲鈍很多，煤氣中就算帶著一絲臭味，他可能也會忽略過去。而一氧化碳引起的不良反應，他也會認為是白酒的後勁，而不會想到是煤氣泄‘露’了！”
等周淺說完，小點兩眼放光地看著他：“我現在覺得，凶手再厲害也不怕了，因為周淺比他更厲害！”
“沒什麽，我也是想了一晚上才想出來的。”周淺淡淡地轉過臉去，沒有直麵小點崇拜的目光，但我注意到他的嘴角分明有些微微上揚。
“聽你這麽一分析，我更加地疑‘惑’了。”我說，“凶手既然能想到這麽多的方麵，為什麽要留下這麽一個不完全的密室？”周淺眉頭微皺，沉默了幾秒，道：“這也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把案發現場‘弄’成密室，明顯是一個敗筆。以凶手展現出來的能力來看，應該不會犯這麽一個低級的錯誤。而我剛才對於密室手法的推測，是基於現有證據條件下最符合邏輯推理的。難道是我們想錯了，還有線索沒有發現，是凶手製造密室另有手法？還是這個錯誤隱藏了凶手的某個目的，隻是我們還沒想到？”周淺自言自語著走到窗前，看著窗外的大馬路，陷入沉思。
我和小點對望一眼，都有些茫然無措。過了一會，周淺回轉身來，神情堅定地對我們說道：“我又從頭推理了一遍，我還是堅信自己沒有推理錯，大‘門’是方寸權自己反鎖的。窗戶和陽台的‘門’全都被反鎖隻有兩種可能。一種是由於某種原因，當時的情況脫離了凶手的控製。另外一種情況就是‘門’窗反鎖也在凶手的意料之內！他是故意留下這個破綻的。”
我問道：“那留下破綻對於凶手來說，又有什麽好處？他不怕警察立案抓他嗎？”周淺反問道：“如果凶手不怕警察抓他呢？”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