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額不足

轎車依舊在飛馳,夜風從敞開著的車窗內灌進來,讓剛剛從昏睡中醒來的帝傑忍不住一陣顫抖。

窗外的景色還在如同電影的快鏡頭般,飛速向後掠過,空中繁星點點,夜色很是撩人。

很奇妙的感覺,夢境,幻覺,還是臆想?

他記得自己喝多了,頭腦發沉,意識模糊,然後便昏睡了過去,下一秒,便不知不覺的進入到了“夢境。”

之所以不敢肯定這究竟是不是夢境,是因為它的過程太短暫了。雖然在那個世界那個時間發生了那麽多的事情:包括風影的廝殺,龍三和孫大林的死而複活,自己的死亡,而在現實世界中,卻隻是度過了不到半分鍾的時間。太短,太短……

不知道為什麽,帝傑忽然感到很鬱悶,他覺得,其實自己可以在那個世界裏多呆一些時間,他也想知道,自己死前究竟要對風影說些什麽……

但是,自己卻不合時宜的醒來了。

有些事情,隻有在夢中才可以擁有,有些話,隻有在夢中才能說得出口……

這個荒誕之極的夢境,究竟有著怎樣的含義?

自己為什麽會做這樣一個夢?

對於一個對醫學有著深厚造詣的法醫,帝傑對心理學、睡眠學等各種學問都了如指掌,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的道理,包括費洛伊德的夢理論,他自然是了然於胸。夢裏的時間會比現實中快無數倍,這個他自然也很清楚。

那麽也就意味著,在自己大腦的某個角落裏,潛伏著這樣的一個隱秘的信號?

那個信號告訴自己,對於風影,自己一直在擔憂著什麽,或者,一直想對她傾訴些什麽。

可是這聽上去相當不可思議——自己剛剛和風影認識了幾天而已……

“放開……”正當帝傑陷入到疑惑中時,風影忽然在耳邊說道。

帝傑一怔,這才發現自己的手還維持在夢中的狀態,緊緊握住風影的手沒放,不由的一陣尷尬,急忙鬆開,連口說道:“不好意思,對不起……”

風影不動聲色的將手抽回,淡淡道:“剛才……你夢到什麽了?”

帝傑揉了揉疼痛的太陽穴,再次回憶了一下那荒誕至極的夢境,如實說道:“夢到孫大林和龍三複活了,我被他們殺死了。”

“很荒誕。”風影看了帝傑一眼,再度將目光看向窗外,淡淡的說道。

“恩。”帝傑點了點頭,他當然知道風影所說的意思。“我也很奇怪,為什麽會做這樣一個夢。”

“你到底夢到了什麽……我的意思是,最後你醒來的時候,為什麽喊出的是我的名字?”風影轉過了頭,盯著帝傑問道。帝傑往上推了推眼睛,試圖能在她那麵無表情的臉上找到某些痕跡,可惜他失敗了。那張臉就像一湖平靜的水,寧靜而深沉,淡然而華美,風平浪靜沒有一絲漣漪……

“夢到我死了,你救我,你……為我擋了一槍。”帝傑咽了口唾沫,笑道。顯然,他並不是個善於說謊的人。

就在兩人說著這些的時候,一直沉默著開車的司機忽然說道:“怎麽回事?堵得這麽嚴重?”

說著,車減速停了下來。風影和帝傑向車前方望去,昏暗的光線下,果然看見公路上,堵滿了各種各樣的車輛,一眼望不到邊,密密麻麻的尾燈亂七八糟的閃爍著,就像數不清的焦躁的眼睛。前邊肯定是出了什麽事故,而且肯定是大事故。

司機下車去詢問了一下,回到車上很鬱悶的說道:“這次慘了,前麵出大事了!”

“什麽大事?”帝傑皺眉道。

“大橋崩塌了。”司機唉聲歎氣的拍打著方向盤,“據說傷亡了很多人……”

“我去看看!”帝傑聽完,立刻推開車門跳了下去,拔腿就往前方跑,風影從口袋裏掏出幾百塊錢扔給司機,也緊隨其後追了上去。

“這兩人莫非是警察?醫生?還是……他們的親人遇到了危險?”司機一個人呆坐在車座上,望著這對男女的背影納悶道……

事故非常嚴重,現場慘不忍睹。

當帝傑和風影趕到現場的時候,頓時被眼前的慘狀震驚了。整座大橋從中間徹底斷裂崩塌,橋下便是奔騰的渾濁黃河水,昏暗的燈光下,可以看到水麵上四處漂浮著汽車和雜物的碎片殘骸,數不清的人頭在水麵上若隱若現,跌宕起伏,四處都是慘叫聲、呻吟聲、求救聲,事故顯然剛剛發生不久,救護車的鳴笛聲還在遠方鳴響,現場混亂不堪,隻有剛剛反應過來的行人們開始全力救人。

風影看了看現場的情形,二話不說,縱身便跳進了河水中,奮力向兩個在水裏掙紮著的兒童遊了過去,她的速度極快,眨眼間便遊到他們跟前,一手一個,將他們托在胳膊上,奮力向岸邊遊回來。

而帝傑此時已經跑到了一個渾身是血和泥漿的傷者麵前,這名傷者顯然受傷很重,氣息微弱,眼看就要命歸西天,四周圍了幾個男女,但是他們顯然不夠專業,心有餘而力不足,不知該任何搶救,帝傑跑到跟前,一把將他們推開,手法嫻熟的按住了傷者的胸膛,進行人工呼吸……

這是一次爭分奪秒的大搶救,當最後警方和專業醫護人員終於控製了局麵,搶救行動終告尾聲的時候,滿嘴滿臉沾滿鮮血泥漿的帝傑終於狠狠的輸了口氣,然後便隻覺得筋疲力盡頭暈目眩,身體一軟便躺倒在地上,仰望著天空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此時的風影也是渾身泥漿,臉上和頭發上髒亂不堪,難以看出本來麵目,兩個“泥人”互相對視了幾眼,不約而同的笑起來,然後風影便坐在了帝傑的身邊,兩人一邊凝望著被探照燈照明了的夜空,一邊恢複著體力。

這次突如其來的搶救行動,讓帝傑和風影耽誤了五六個小時的時間,大搶救結束之後,現場混亂一片又難以找到車輛,於是兩人隻好步行到最近的賓館暫時安頓下來,直到第二天才重新上路。這樣一來一去,耽誤了接近一天多的行程,於是,兩人的濱北之旅,便成為木子的轉移計劃中唯一沒能在規定的七天時間內完成任務的一組。但盡管這樣,帝傑和風影還是感到心情大好,無比舒暢。接下來的行程中,兩人之間的話題開始變得廣泛起來,一個法醫,一個殺手,曾經都是習慣了麵對死亡的人,而一次偶遇的搶救行動,他們卻不約而同的在彼此身上找到了另外一種力量——那就是仁義和愛的力量,挽救生命,比結束生命更加令人振奮……總之,直到很久很久之後,帝傑和風影還對這次的濱北之旅記憶猶新難以忘懷。至於那個莫名其妙的“夢境”,帝傑再也沒有去思考過它,因為他已經沒有必要去思考它了。關於在夢裏要對風影說的話,他已經漸漸明白是什麽內容了。風影也沒有再去追究這個夢境,因為有些事情,是不需要太直白太明顯的。水中看花霧裏望月,有時候是最美麗的境界。

這件事情後,兩人除了語言交流變多之外,關係並沒有發生什麽大的改變,風影還是冷氣逼人,拒人於千裏之外,帝傑還是那麽懶散,嗜酒如命。不同的是,帝傑再也不忌諱在風影麵前喝酒了,他又恢複了他酒不離手的習慣,而風影也再也沒有表現出對他身上酒氣的抵觸和厭惡情緒……當然,那個莫名其妙的夢境,就這樣不知不覺的深埋在了兩人的思想深處,就像長眠在土壤裏的一顆睡蓮的種子,直到很久之後,忽然蘇醒發芽,漸漸破土而出……

至於千顏飛揚,以及小命的回家之旅,倒沒有什麽值得描述的地方,總之在黑白無常抵達玉竹市的第三天,也就是轉移計劃規定的七天時間結束的時候,除了帝傑和風影外,他們都按時的完成了任務,將家人帶到了玉竹。第二天,風影和帝傑也終於帶著歐陽六色的姑姑姑父凱旋歸來,轉移計劃第一步圓滿完成。

在帝傑和風影抵達玉竹的當天,李天乘坐的飛機也降落在了玉竹機場,死神團隊所有隊員全體出動,早早的便等候在了機場外,為李天接機。

“傳說的富豪,到底是什麽形狀?”

秋高氣爽,陽光燦爛而明亮。玉竹市的空氣清新怡人。小命高舉著寫著李天名字的接機牌,一邊嚼著口香糖,一邊自言自語著。他從來沒見過李天的照片,對李天這位傳奇人物充滿了好奇。“會不會像電視電影裏那樣,會帶著幾十個黑衣保鏢,稀疏的頭發梳理的油光發亮,全身都是頂級名牌,恩,可能還要拄一根文明杖什麽的……”

除了黑白無常笑而不語外,其餘幾個人也都對這位即將出場的富豪充滿了興趣,但是他們不像小命,喜歡把自己想象的說出來。

十幾分鍾後,機場出口開放,大量的乘客開始向外湧出,整個接機大廳頓時熱鬧非凡人聲鼎沸。

“來了。”木子的目光在人群中搜索著,忽然微笑著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