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舟的話給了沈誌文當頭棒喝。

他到底在不爽什麽。

尹一景是他嘴強有力的後盾，如果這時候他還這麽拎不清，到頭來真有可能竹籃打水一場空。

不管現在尹一景的失憶是真的，還是隻是他計劃中的一個部分，都是他的事，作為朋友，他隻能關心和配合，就像範磊一直以來做到的那樣。

而他現在呢？

沈誌文慢慢坐回了小馬紮上。

沈舟問：“這回清醒了吧？”

過了一會兒，沈誌文才開口：“既然回來了，就陪我去尹家看看尹先生吧。”

“這就對了，”沈舟把吃剩的桃核扔了，站起來拍拍手，“他手術這麽大的事，咱們家多的是人去打聽、去探望，我們這會兒才去，已經是晚了，你就祈禱他不跟你計較吧。”

沈誌文拖到這時候才去，也不是沒有原因的。

他之所以認定尹一景的失憶是裝的，最大的佐證就是他臨走之前對祁時做的那些安排。

不可能在出發之前就能預料到自己會失憶，他對祁時的規劃，完全超出了手術恢複期的長度。

現在就是要去看看，他到底下一步有什麽打算，也好規劃接下來該怎麽配合。

尹一景的眼睛已經拆了紗布，老爺子和老太太這些天心力交瘁，到了午後，都被哄去午睡了，隻有徐一諾和唐湉湉還陪著他。

沈誌文和沈舟到的時候，尹一景正在看唐湉湉插花，沈舟和他們不算太熟，還是小時候一起玩過的，就隻是很客氣地點了點頭，算作打招呼。

“尹先生什麽時候開始對這些事感興趣了？”沈誌文還和從前一樣，很隨意地和尹一景開玩笑，“是出國一趟，回來開始修心養性了？”

唐湉湉跟他還算熟，就說：“阿景哥哥才不喜歡這些呢，我也不喜歡。”

“不喜歡還弄，你真是閑得慌。”

徐一諾說：“多看看植物，對哥眼睛恢複有幫助。”

沈誌文這才攤攤手：“好吧，那還是以眼睛為重。”

他說著去看了尹一景一眼：“尹先生怎麽不說話？這不像你風格啊。”

尹一景這才平靜地問：“你是哪位？”

“我靠，”沈誌文誇張地叫了一聲，“我還以為範磊耍我呢，你真不記得了？”

尹一景還是保持著那個姿勢，默默地看著他。

說是“看”，他現在又看不清，不知道到底眼神落在了哪兒。

沈誌文這下才表現出真的慌了的樣子，他先是在尹一景眼前揮了揮手，又比了個數字，問：“這是幾？”

“我沒瞎，”尹一景別開頭，被他晃得有些頭暈，“你這樣很不禮貌。”

都已經上升到禮貌不禮貌的問題上來，這完全不是平時尹一景對沈誌文的態度。

沈舟在一旁問：“一景哥哥是失憶了嗎？”她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是不是有血塊什麽的？”

“具體原因還不清楚，”這回接話的是徐一諾，“醫生的意思是要持續觀察，看看恢複情況。”

尹一景從頭到尾隻有沈誌文問到他頭上去的時候，被迫分散了一下注意力，現在眼神又回到了唐湉湉正在插花的花瓶上。

“繼續，”尹一景催促道，“做事要專注。”

唐湉湉很不適應現在這樣的尹一景：“阿景哥哥，我都已經插好久了，能不能休息一下啊？沈誌文他們都來了哎。”

尹一景的性格，對不在意的人和事，從來懶得假以辭色。

沈舟又說：“是啊，總還是要休息一下的，一景哥哥可以去聽聽廣播劇或者有聲書什麽的，”她想了想，又補充道，“實在不行，讓一諾哥哥讀文件給你聽唄。”

她表現得特別像世家的一個小女孩，徐一諾卻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

沈舟笑起來有兩個小酒窩，這時候她就咧嘴朝徐一諾笑：“一諾哥哥是不是覺得我挺眼熟的？”

徐一諾記性好，他很快就想起來了：“你怎麽到尹氏了？”

“嗨，家裏多沒意思啊，我就想著到一個大衙門裏，從底層幹起，學習學習嘛。”沈舟朝他甜甜地笑，“不過你可不要戳穿我啊，我們領導現在對我可重視了呢，還推薦我去讀在職研究生！”

徐一諾覺得好笑：“你還演上癮了，我記得你是國外博士畢業了回來的。”

“那人家一番好意，我總不能不識好歹吧？反正多學習一點東西總是沒壞處的。”

沈誌文嘲笑唐湉湉：“看看我妹，再看看你，你平時學這些插花之類的有什麽用？跟尹先生結婚了，總要學一點東西，才能在事業上幫他啊。”

唐湉湉從剛才徐一諾跟沈舟聊天的時候就開始不高興，這時候就更不高興了：“我讀那麽多書幹什麽？讀書讀傻了，能有什麽用？再說了，誰說我要和阿景哥哥結婚了，他現在還什麽都不記得呢。”

徐一諾說：“哥都已經同意了。”

“他那是同意嗎？是被你們逼的！”唐湉湉聲音一下大了起來，“你們每天都在給他洗腦，說他該這樣、該那樣，他該怎麽樣，他自己才說了算！你們別忘了，他還有個女朋友呢！”

尹一景從頭到尾就像事不關己一樣，一言不發地聽著。

“外麵的女人，尹家怎麽可能會認，”徐一諾蹙起眉頭，“你也不小了，懂點事。”

唐湉湉一下眼眶都紅了，她委屈地站起來，一跺腳就跑了出去。

徐一諾還是蹙著眉，也沒打算去追。

沈誌文看看他，又看看尹一景，最後朝沈舟使了個眼色。

沈舟接收到了，但並不打算配合他，還故作天真地問：“阿景哥哥有女朋友了嗎？好不好看？”

“鬧著玩兒的，我哥都忘了，”徐一諾幹脆直接下了逐客令，“今天我就不留你們了，改天等哥的情況好一些，再請你們吃飯。”

等車開出了別墅區，沈舟才問：“你覺得尹一景是真失憶還是裝的？”

“來之前我覺得是裝的，現在反而不太確定了，”沈誌文一邊開車一邊回答，“要真是裝的，演技也太好了，既符合人設，又不露痕跡，徐一諾肯定百般試探過，現在他顯然已經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