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和沈舟出去，可以說是收獲頗豐。
祁時把攢著的問題全問完了，而且覺得沈舟的表現綜合來看並不像工作之後才來讀一個在職研究生的樣子。
沈舟對祁時有同樣的疑惑，祁時才告訴她，自己是研究生畢業才出來工作的，但因為現在跨了專業，所以必須考MBA來補充相應的理論知識。
這樣一交流，兩個人關係都拉近了不少。
祁時雖然沒能從沈舟這裏打聽出多少關於尹一景的有效信息，但是能在專業上學習到不少東西，多交一個朋友，總是好的。
好日子過久了，就容易忘掉一些讓人不想回憶起來的過去。
祁時今天一整天心情都很好，第二天又約了趙新蕊和汪韌，晚上回家的時候，她出電梯，看到祁輝那間房，下意識就歎了口氣。
祁季出來之後，公司那邊不能去了，又眼高手低，再看不起從前那個網管的活兒，不知道從哪兒結識了一群酒肉朋友，每天不是喝酒就是一起玩牌，沒過多久就欠了一屁股債。
俞向春每天都在哭，覺得祁季跟變了個人一樣。
她晚上實在忍不了了，給祁時打電話。
祁時在電話裏說：“我不是往你痛處戳，但你找人的時候真沒打開眼睛找，祁季不是變了個人，他從一開始就是這樣。”
“不是的……”不是的，一開始認識祁季的時候，他不是這個樣子的。
俞向春的辯解十分蒼白無力，現在說什麽都晚了。
祁時勸她：“隻要他媽在一天，他一天都是個巨嬰，不是我做姐姐的非要這麽說他，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我當初也以為你能改變他，但他的改變隻維持了多久呢？他演技好到甚至差點把我都騙過去，你如果繼續這樣指望他下去，隻會把自己都搭進去。”
可是俞向春又還能怎麽辦呢？
她最近偷偷報了個函授班，想好好讀點書，拿個文憑，將來好找工作一點，但季婕每天都在找她麻煩，想做一下題都各種困難。
祁時也幫不了她什麽：“這還是得你自己想明白才行，我不會跟你說什麽讓你去工作，自己賺了錢就都不是問題的話，我知道你現在處境有多困難，也知道這些道理你不是不懂，每個人情況都不一樣，我隻能說，如果你自己做好了決定，有我能幫上忙的地方，可以來找我。”
比如幫她修改一下簡曆，或是教她怎麽在招聘軟件上挑選合適的崗位之類。
俞向春向她道了謝，也沒再多說什麽，就掛斷了電話。
生活一地雞毛，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困境，沒有誰能真正做到感同身受，也就沒資格去用幾句輕飄飄的話，否定別人不得已的苦難。
祁時在親眼見到祁蘋自殺場景之後，很長一段時間都陷入在揮之不去的陰影和痛苦裏，那是誰都沒辦法幫她度過的，最後還得靠自己熬過來。
熬不過來，或許祁蘋的下場，就是她的結局。
隻有熬過來了，才有機會獲得新生。
但無論是否能夠熬得過來，都是她努力生活的一生，都值得尊重。
祁時因為俞向春這通電話，有些沮喪，她下樓逛了一圈，小區厚街的夜市已經開始擺出來了，從街頭到街尾，全都是各色美食。
她原本沒有胃口，逛了一會兒，就被撲鼻的香氣勾得有些嘴饞了。
尹一景之前就在這裏給她打包過吃的帶上去。
他們兩個確定關係之後的那幾天，是祁時最開心的幾天，雖然短暫，卻是真的有很多值得回味的回憶。
尹一景自己平時是不吃這些街邊小吃的，但祁時認為沒有人能抗拒這些美味，之所以不吃，不過是沒有習慣而已。
這個習慣的養成讓尹一景吃了些苦頭，後來祁時很後悔，反過來是尹一景安慰她：“生活百味，是該好好嚐一嚐，謝謝你給我機會。”
這人真的費心思說好聽話的時候，誰能扛得住啊。
祁時走到一個吃小龍蝦的店鋪前，停住了腳步。
回憶的畫麵能和現實重疊嗎？
她為什麽看到最靠外邊的位置上，坐的是尹一景？
尹一景同時抬頭看向了她，而且微微蹙起了眉。
不是回憶，也不是想象。
回憶和想象中的尹一景是不可能對她做出這樣的表情的。
祁時瞪大了眼睛，看著尹一景走過來。
“祁時。”
這是他最沒有感情的一次稱呼。
祁時感覺自己喉頭都苦澀起來：“……嗯。”
“你怎麽在這兒？”
“你怎麽會在這裏。”
兩個人同時問出來，祁時愣了一下，然後率先回答：“這裏就是我家。”
她回頭指了指一牆之隔的小區：“我就住在這裏，平時都是到這裏散步和買吃的。”
於是尹一景的眉頭蹙得更深了：“我為什麽會來這裏？”
這話問的，你為什麽會來這裏你都不知道，我怎麽知道？
祁時的正常思維，肯定要這樣懟回去，但她轉念一想，尹一景現在失憶了，失憶的人很多東西都忘了，記憶是錯亂且沒有邏輯的，隻能根據下意識來做出反應。
也就是說，尹一景是下意識走到這裏來的。
他的下意識，記住了這裏。
他的下意識，記住了和她有關的這裏。
祁時想到這裏，完全沒控製住自己，眼淚毫無征兆地就掉下來了。
“我現在相信他們說的，你是我女朋友了，”尹一景雖然說出了這樣的話，可語氣還是非常冷靜，“否則我不會走到你家附近來，也不會看到你哭會有點難受。”
他緊接著就說：“你別哭了，我不想這麽難受。”
“……”祁時原本的情緒被這句話幹擾，突然有點想笑場，原來在別人麵前的尹一景是這樣的嗎？
她吸了吸鼻子：“那我不哭了，你就會高興？”
尹一景還真的認真思考了一下，然後才回答：“好像心情是好一些了。”
“你真沒用，”祁時點評道，“自己的情緒都不會控製，還得靠別人來配合。”
尹一景顯然也沒想到自己會變成這樣，他嚴肅地看著祁時，理直氣壯地質問道：“如果你是我女朋友，我做手術，你為什麽沒陪我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