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好不容易讓範磊逮著了機會,抓著尹一景把所有能做的體檢全都做了個遍,於是祁時原本準備的晚餐,隻能當宵夜了。
等他們回來的時候,祁時已經餓過了頭,她還很擔心地問了一句:“都檢查完了嗎?”
“我倒是想,”範磊沒好氣地說,“但是時間太晚了,很多科室都下班了,還有一些要排隊的,就沒能做。”
“沒什麽大事,可能是有點低血糖。”尹一景話是這麽說,但還是一副虛弱的隨時要暈過去的樣子。
剛好能有個借口讓範磊扶著他坐到沙發上去,不會被發現他其實已經看不見了。
“對了,”範磊看著祁時把熱好的飯菜和粥端上來,一邊過去幫忙一邊說,“醫生說吃飯最好喂他,這活我是幹不了啊。”
他這話一說出來,尹一景和祁時同時被噎住了。
“不至於,”尹一景很快說,“還沒斷胳膊斷腿,生活能夠自理。”
“醫生囑咐的,那還是得遵醫囑,”祁時猶豫了一下,雖然覺得這醫囑有些奇怪,但還是說,“我來喂你吧。”
她已經輕車熟路地找到了勺子,幹脆直接坐在了尹一景身邊的椅子上。
範磊低頭的時候偷偷笑了一下。
“不過你還是讓你弟弟搬過來幾天吧,要不然你這幾天住回去?”祁時提議道,“畢竟身體不舒服,身邊還是得有人才行。”
“他不可能搬回去的,”範磊及時助攻,“也才剛跟他表弟吵了架,要不然也不至於被氣成這樣。”
“你是氣病的嗎?”祁時一下把那個想象中的表弟形象給確定成了個熊孩子,“那還是算了,養病的時候最不能生氣了。”
範磊故意歎氣:“那我醫院那麽多事,也不可能在這裏照顧你,你還是找個保姆吧。”
“不用,”尹一景言簡意賅地說,“沒這麽嬌氣。”
祁時已經端著粥碗過來準備喂他了,尹一景準確地找到了她的手,把她手裏的勺子和碗一起接了過去。
“別聽他的,他是故意這樣說,讓你擔心的。”
“尹一景你這人怎麽不知好歹呢?”範磊怒其不爭,“我是為了誰啊?”
話說到這份上,祁時就算再遲鈍,或者再關心則亂,都應該聽出來範磊的話是什麽意思了。
她感覺到自己的臉越來越熱,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沒搭對,非常突然地順了一句出來:“要不我搬過來照顧你幾天吧。”
本來正在吵嘴的兩個男人一起安靜下來。
祁時說出口就後悔了,她立刻試圖賴賬:“不過還是不太方便,我隨便說的,別當真。”
“來不及了,”尹一景知道此刻的她一定很難堪,所以把已經到了嘴邊的笑意還是憋了回去,他低沉著嗓音說,“我已經當真了。”
椅子和地麵摩擦出難聽的聲音來,範磊已經站起了身:“我突然想起來還有個病例要看,就先回醫院了,祁時,這家夥就交給你了啊。”
說完也不等兩個人給出反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跑走了。
偌大的別墅餐廳裏,隻聽得到落地鍾“滴答”“滴答”的走針聲。
“一個人確實不太方便,”尹一景大概嗓子不太舒服,說完一句之後還別開頭清了清嗓子,才繼續說,“平時不會耽誤你的工作,就是吃飯估計需要你搭把手。”
他都已經這樣說了,又是祁時剛才主動提出來的,這時候再拒絕,就有些矯情了。
“我做飯水平一般,但是隻要你不嫌棄,我沒問題,”祁時隻能故作輕鬆地說,“而且你都把車鑰匙給我了,幫你做完飯之後再開車回去,也方便。”
她已經反應過來自己剛才那句不過腦子的話有歧義,這時候隻能想辦法往回找補:“我每天給你送飯過來。”
尹一景沒有立刻接話,祁時低頭吃飯,碗筷之間碰撞的清脆響聲,讓氣氛更加尷尬了。
過了一會兒,尹一景哂笑了一聲:“其實你沒必要勉強自己。”
祁時心裏一驚,生怕他誤會自己嫌棄他,結果還沒來得及解釋,就聽他繼續說道:“本來我就沒這麽嚴重,故意說成這樣,隻不過想讓你分散一下注意力而已。”
拿著筷子的手一頓,祁時以為自己聽錯了。
尹一景放下勺子,去抽了張麵紙擦了擦嘴,整個人往右側挪過來,正麵對著祁時說:“你今天來找我,一進門就發了脾氣,平時不是這樣的,發生什麽事了?”
他整個人的氣場非常穩重,說話時雖然嗓音還有些嘶啞,但語氣很讓人有安全感,祁時一下產生一種錯覺,好像天大的事,隻要跟他說了,就都能夠解決。
“我……”突如其來的委屈感,讓祁時才剛開口,就已經帶了哭腔,“我升職了。”
“這聽起來並不像會讓你委屈成這樣的事,”尹一景有條不紊地分析,“看來這次並不是正常意義上的升職。”
“確實不是,”已經開了頭,接下來的話就不那麽困難了,祁時吸了吸鼻子,告訴他,“我之前就覺得公司裏那件事不對勁,但之前頭腦簡單,一時衝動就去找了我們CEO,從那次開始,我就明白,他早就已經心裏有了數,我傻傻撞上去,正好堵住了他的槍口。”
“怎麽說?”
“那位副總出事,根據我後來的分析,應該屬於CEO的決策失誤,但他在解決這件事之前,已經發現了,所以一直在想該如何善後,恰巧這時候我撞上去,給了他一個機會。”
尹一景耐心地順著她的話繼續分析:“他需要一個人去轉移大家的注意力,顯然企業中,除了這樣的大型事故之外,隻有裙帶關係,或是桃色新聞能夠做到這一點。”
“我剛好是下屬,又是女性,一條突兀的晉升通知,足以解決他眼下的困境。”
“你很懊惱,不該蹚渾水。”
“但事已至此,我去找他,也於事無補了,”祁時有些難為情,她擦幹了眼淚,又擦了擦鼻子,可惜濃重的鼻音擦不掉,“他已經把我架在了火上。”
“鳳凰都是浴火才重生的,”尹一景伸手替她把耳邊的碎發挽了上去,“既然已經猜到了他的意圖,這局棋就還不是死局。”
祁時倏地一下抬起頭看著他:“你的意思是……”
“置之死地而後生,不要局限於對方給你的選擇,”尹一景一字一句地說,“哪怕真的前無去路,也未必不能靠自己,殺出一條血路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