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邊情況怎麽樣?”

“跟你一起被發配,情況倒是比你好很多,”沈誌文得意揚揚地說,“祁時真是個聰明孩子,她自己已經想到不去過問研發部的事,準備一心一意去做基金會了。”

“別這麽樂觀,”錢進的觀點卻和沈誌文截然相反,“祁時現在是被兩方拱上來的,沒別的選擇,等她回過味來,就不會這麽聽話了,以她的能力能掀起的風浪,可遠比我這邊一個趙新蕊要大得多。”

“你覺得小老板會讓事情發展到那個地步嗎?”

錢進和沈誌文都是從一開始就跟在尹一景身邊過來的,對他的脾氣性格和行事作風都太了解了。

沈誌文想得到的事,錢進不可能想不到,可他還是對此持和沈誌文截然相反的態度:“小老板見慣了爾虞我詐、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思維方式都被帶歪了,祁時是個不規則的商業新人,她思考問題的方式和計較利益得失的偏向性都不同,我想大概會給小老板一個驚喜的。”

尹一景完全是用當初帶徐一諾的方式在帶祁時,但祁時和徐一諾是完全不一樣的兩個個體。

而且祁時對尹一景來說,意義也和徐一諾完全不同。

就在這時候,桌上放著的那個iPad亮了起來。

和尹一景約好的語音會時間到了。

他們三個暫時不太方便見麵,就由沈誌文出麵來和錢進接頭。

因為是在外麵,沈誌文和錢進都把AirPods戴上。

尹一景在談公事的時候從來都不客套,習慣就是直奔主題。

“祁時那邊基金會的事,會在規定時間內完成,由她來出麵,之前的項目會在雙行繼續推行下去,一諾那邊不管他做什麽小動作,老錢暫時別給什麽反應。”

錢進“嗯”了一聲:“我已經照你的意思,把沈蕾當初留下的大客戶都已經分下去,也已經在帶趙新蕊上路。”

“好,”尹一景的語氣聽上去也沒有什麽波瀾,一切都在他的計劃之內,“好好帶,趙新蕊是個聰明人,隻不過最開始沒被帶上正道,她和祁時從小一起長大,將來是要接沈蕾在雙行營銷主管位置的人,交給你了。”

“放心。”

他們也就是說了這兩句話,尹一景還有別的事,很快就結束了這通電話。

錢進一直蹙著眉,直到結束通話,眉頭都沒有舒展開來。

“老錢,你知道你跟我最大的不同是什麽嗎?”

錢進淡淡地說:“用小老板的話說,我比你矯情。”

“你也不是第一天見商場上的事了,怎麽還總是耿耿於懷小老板的行事風格,”沈誌文覺得他真的是有些矯情,“在外人看來,小老板這樣的人固然是可怕,但我問你,但凡給任何人一個機會,讓他們成為小老板這樣的人,不管做什麽事都胸有成竹,算無遺漏,一切盡在掌握之中而且結局全都符合預期,他們會願意嗎?”

答案顯而易見。

“換做是你,你也抗拒不了,你也想,區別在於其他人能不能有本事做到他這樣罷了。”

真話總是刺耳的,錢進的眉頭蹙得更緊了,卻也沒有開口去反駁。

“小老板的眼疾,你跟我一樣清楚,他是付出了多少年的代價,還有家庭、外界環境的重重壓迫才成為今天的他,其中艱辛不足為外人道,但你我總該清楚。”

“所以即便我不能完全讚同他的做法,但依然堅定地站在他這邊,但做生意歸做生意,你捫心自問,小老板對祁時真的隻是做生意,帶一個能為他所用的人才而已嗎?”

“小老板這樣的出身,這樣的本事,即便是追求愛情,肯定也和偶像劇裏那種純粹、無私的愛情不同,”沈誌文搖搖頭,“你是現在沒有遇到,遇到了,哪怕隻是你我,都做不到自己以為的那樣,把愛情單純隻看作愛情。”

錢進沒有說話,但他的表情就透露了真實的想法,他並不讚同。

“我現在和沈蕾一起,你說如果沒有愛情,何必走到一起,但你說我們對愛情的付出多純粹、多無私,那是不可能的,”沈誌文坦率地說,“小老板更加如此,他為愛情的付出可能不像你苛求的那樣純粹和無私,因為即便他心裏有祁時,也沒有降智,保持著一般人難以企及的理智和計算,但你要說他付出得比別人少,你自己是學經濟的,你說,他付出得比別人少嗎?”

錢進冷哼了一聲:“這些你拿來堵我的嘴沒有用,不管我是否認可他這樣表達感情的方式,這件事的標準答案隻取決於祁時。”

“以小老板目前的身體情況,他應該沒有去考慮到愛情這方麵的回報率,甚至他培養祁時的出發點和目的,也跟愛情無關,”沈誌文畢竟陪在尹一景身邊的時間更長,以他對尹一景的了解,這件事上,他甚至沒有給自己留退路,“小老板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如果他徹底失明,他大概也不會再出現在祁時麵前,而那時候,祁時已經擁有了屬於她自己的商業王國,足以讓她去完成她的夢想。”

錢進直到這時候,才緩慢地變了表情。

“你要說小老板現在對祁時的點撥屬於拔苗助長的話,我來告訴你為什麽,一就是我剛才跟你說過的,他時間不多了。”沈誌文歎了口氣,然後語氣逐漸淩厲起來,“二是,你我也好,小老板更是,我們這種人和我們背後的精英教育帶來的成功,普通人是根本無法複刻的。”

以祁時的出身,和她現有的一切資源,如果不是尹一景費這麽大功夫,用具體案例去強力催促她飛速成長的話,祁時這輩子都沒什麽可能完成蛻變。

階層壁壘說起來殘酷,可的的確確是真實存在著的事實。

尹一景對自己的眼睛已經抱了最壞的打算,否則他不至於如此大費周章地去演一出戲,騙徐一諾讓他以為自己已經完成了手術。

“你自己慢慢想想吧。”沈誌文說完,沒再跟他多寒暄什麽,起身幹脆利落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