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王爺,你兒子踢我! 番外之 還他一命
纖指微動,衣襟前的扣子已經被解開了一顆,她的神色淡漠到了極致。
南宮焰看得心頭輕顫,從未見過她這樣的神情,對自己的潔身,可以這樣滿不在乎,毫不顧忌——
且那雙水潤晶亮的瞳眸中,清冷幽深,滿滿的,都是毋庸置疑的決絕丫。
“唐果,你幹什麽?你瘋了!媲”
唐蟹在一旁焦急的叱她,早已慌得不知所措。
在她將衣襟褪下前,冰冷的手掌已經伸過去,捏緊了她的腕,指節隱隱泛著青白,“你是打算獻身給我,好無牽無掛的去地府陪他?”
她點頭,臉上的淚痕,又沾上溫熱;
“唐果,你知道我這一輩子最後悔什麽嗎?”他伸出另一隻手為她輕輕抹去,眉梢一直聳著,唇角半噙,似笑非笑的樣子,盡是嘲諷,對她,亦對自己。
紅唇輕啟,黏黏澀澀的聲音,卻帶著些許篤定,“後悔遇到我,後悔幫我……”
“你倒清醒!”
瞳孔中閃過一絲清冽的陰晦,不否定,也不點頭,隻這樣一句似是而非的話。.
“既然你這麽著急要與我撇清關係,我怎麽好不成全?”他一字一字講得緩慢而清晰,“唐果,從今以後,你我橋歸橋,路歸路,恩斷情絕,互不相欠!”
唐果恍惚,再回神,他已經不見了蹤影,隻有風聲瑟瑟,將這夾雜著顫音的話,灌入雙耳——
“幹爹!”
唐蟹著急去追,卻不慎跌倒,唐果去扶他,卻被他推搡開,“幹爹走了,他再也不要我了!唐果,我又是一個沒人管的孩子了!你滿意了?”
喉嚨裏軟囔囔的,話就堵在嘴邊,卻怎麽也說不出來。
許諾麽?答應他什麽?她都是個要死的人了……
就讓她再自私一次吧!
唐果垂眸,拽著衣襟的手輕輕的打了個顫,轉身往外走。
蹲坐在地上的小人,看著她一步,兩步,終於不見了蹤影,肩膀也終於軟榻下來,滿目的迷茫——
……他是不是又錯了?
可他,是為了她好啊!為什麽她就不聽呢?
暖陽徐下,四周的光線越來越暗,風悠悠地吹拂著竹葉,竹葉在微微地顫動著,掃上他的脊背,陣陣陰涼;
“我這裏有個故事,不知道你聽過沒有?”
不請自來的人,一身飄逸白袍,再襯上那冰冷的毫無人情味的麵具,怎麽看都覺得刺目,卻偏偏不顧他的感受,自己在那裏講他的故事——
“有一個和尚跟一個屠夫是好朋友,和尚天天早上要起來念經,而屠夫天天要起來殺豬。為了不耽誤他們各自的工作,他們約定早上互相叫對方起床。多年以後,和尚與屠夫相繼去世了。屠夫上了天堂,而和尚卻下了地獄!”
唐蟹纖長的羽睫扇了扇,顯然也是疑惑的。
“因為屠夫天天作善事,叫和尚起來念經;相反地,和尚天天叫屠夫起來殺生……事情往往就是這樣,你做的隻是你認為對,卻不一定是對的!”
“凡事你隻按照自己的喜好,來為唐果安排,覺得這樣就是為她好,你有為她真正想過嗎?你知道她心裏愛的人是誰嗎?你聽她說過嗎?”
直到慕容殤離開,唐蟹始終沒有說一句話,也沒有抬頭看他。
但那繃直的脊梁卻被慕容殤瞧在眼裏,不知道他現在心裏在想些什麽,之希望不要白白浪費了他今天的口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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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陽從西山上斜射過來,地麵的一切都罩在一片模糊的玫瑰色之中。
現下,已經是第七天的黃昏。
聖門前的馬車上,唐果緊緊握著段淩赫的手,感受著他掌心中的餘溫,一點一點悄然流逝,她的身體似乎也跟著變涼了。
最開始沒能拿到靈珠,她也失望和愧疚,但直到這一刻,卻都已經消失殆盡,歸為平靜,無比的平靜。
“白羅,走吧!”
唐果低聲吩咐,坐在前麵車夫位置上的人卻一動不動,“慕容殿下說讓我們再等等,說不定……”
其實她也不知道慕容殤為什麽要她們再等,但直覺他一定有他的用意,況且他已經是聖門門主,他既是吩咐,她也隻有聽令的份兒;
“不必等了,走吧!”
“那,我們要去哪?”白羅抬頭望一眼前方看不到盡頭的石路,眉梢微蹙,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的韁繩。
“一直走吧,到了我會告訴你!”
幔簾裏麵傳來的聲音極輕,若不是白羅耳力好,幾乎都聽不到。
隨著輕碎而有規律的馬蹄,馬車緩慢而平穩的上了路,唐果深幽得瞳孔,靜靜地凝視著段淩赫蒼白俊朗的臉,一如曾經那般炙熱癡惘。
其實她也不知道,此行的目的地在何處,隻是心中的那個想法迫使她不能再呆在聖門,就那樣什麽都不做,幹等著了。
水鏡施的針已經起不到任何作用,殘存在他體內的餘溫褪去之後,他的身體就會腐爛。當得知他死了的消息之時,那個想法便已經埋入腦海,現下,這個決定也隻是更加不可動搖而已!
他的身體,若是能保一日,她便陪他一日;能保七日,她便陪七日;若是腐了,她便更能永遠的去陪他了……
眼下,她要趁這所剩不多的時間,遵守當初的約定,陪她的阿赫四處遊曆——
去看那千山萬水,鄉野人家;去看那浩瀚星空,茫茫沙丘;去看那日升日落,無際潮海;去看那風吹草低,綠野羌揚;若不然就去很冷的地方,那樣最起碼他的屍首會腐爛的慢一些,她也就能彌補他的遺憾更多些……
身後的馬蹄聲由遠至近,一直追到他們的馬車旁,駕車的馬兒嘶叫,連帶著白羅的鞭子偏落在地上的悶響聲——
唐果的思緒也被打斷了,還不等她把話問出口,簾子已經被來人挑起來。
“唐果,你是打算就這樣走了?再也不回來?”
明明是怒不可遏的聲音,可那張小臉上卻平靜得不似是他在講話。
唐果眼簾微垂,說不出話,況且她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
是,你要和我們一起走嗎?
可是,他還那麽小……
若說不是,她是當娘的,又怎麽能騙他?
“如果,如果……”
瞥一眼段淩赫比紙張還要蒼白的臉,唐蟹下意識的咬住了幹澀的唇,才能說話不那麽費力,“如果,幹爹現在同意把靈珠給他……你能不走嗎?”
見她抬頭,疑惑的看過來,唐蟹以為是她沒有聽明白自己的意思,又低低的嘟嚷了一聲,“你可以不和幹爹在一起,你想怎麽樣都行,他不會強迫你……”
沉默,最可怕,最可恨得就是沉默——
這也是唐果最讓人痛恨,又最讓人無奈的本事!
怒意也這樣輕易的被激起,“唐果,你不就是怪我當初捅他那一刀麽?男子漢大丈夫,事到如今我也無話可說!你若是怨我恨我,大可以替他還我一刀!”
看著他們緊握在一起的兩隻手,一個寬厚微青,一個纖細嫩白,卻是那樣的牢不可分,那樣的讓人心悸,刺眼。
“我什麽都不強迫你,就隻是想讓你留下來陪我,有那麽難麽?既然你們覺得這個世上有彼此就夠了,當初幹什麽還要生我?!”
隨著極怒的聲音,手裏的馬鞭揚起落下,‘啪’得一聲打在馬車棱上,櫞木顫顫,馬兒嘶鳴,白羅用力拉住了韁繩來阻止車子翻倒過去,唐果隻覺得耳膜被震得嗡嗡響——
“靈珠給你,就當我還他當初那一刀!”
還未回神,一個裝飾簡單精致的赤焰色盒子,已經落到了她寬大的裙裾上,“你們走吧!愛去哪去哪兒,最好永遠也別回來!”
憤怒飄渺的聲音,再抬眼,隻見塵土漫揚,那騎馬早已飛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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