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得到了第三個答案,她活著,孩子沒了。宋浮雪康複後的第一件事就是不想做Omega了,她在搏命生產的時候,看透了生育方的艱辛,Alpha的淡漠,淺薄的婚姻感情比不上孩子和她的共鳴,所以不想再做Omega了。”

席斯言腦海裏出現宋浮雪的模樣,這個女人總是冷淡地看每一個人,仿佛對一切都漠不關心,卻偏偏對他和井渺例外。

宋浮雪在他們身上看到比一具軀體裏共生羈絆更深的感情,她總看到那個天真單純的Omega用不受動搖的眼神看著自己的Alpha,他們不會被一個嶄新的生命吞噬掉標記和感情。

她羨慕他們。

“所以她是Beta,卻還有淡淡的信息素味道和天賦。”席斯言說。

“嗯,我隻是不知道她的天賦這麽厲害,換了性別還是保留了下來 。”甘靈犀感慨,“能量再生啊......如果她仍然是Omega,應該更強吧。看我們,說到哪裏去了,她和你說了這個故事大約是因為她也親生經曆過,所以有感而發吧,和我有什麽關係呢?”

席斯言半合上眼睛:“老師臨終前和我說,他曾經做過一個基因融合的手術,進化派的那個孕囊赫拉與一個Omega的身體結合了。所有人都覺得那是成功的,但老師說,那是個未知的失敗品。”

月色下甘靈犀的臉顯出一些溫柔來,她笑著說:“繼續說,說出來。”

“很巧吧?宋浮雪自己經曆過痛苦,她也是醫生,無比清楚緣由,也許最開始她的身體就不適合孕育一個生命,總之有各種各樣的原因造成這個悲劇。但一個孕前孕中都健康的Omega,在精細的保護裏待產,幾乎是整個醫院在保駕護航,沒有藥物影響,身體激素也沒有變化,一切的一切都很正常,全部醫生都沒有發現問題。”

席斯言歎了口氣:“可裏麵有一位出色的生物基因學家,醫學解讀不出來的東西,宋浮雪可以。她發現這位Omega有基因改造的痕跡,變異藏在分子以下,生這個孩子一定有很大的風險。那位Omega和她一樣不肯放棄好不容易才擁有的生命,結果又是一個悲劇,她的病案記錄在數據庫裏,提示著很多人應該聽從醫生的建議,我在想,這個她口述的病例,為什麽沒有一點痕跡?”

甘靈犀點頭:“嗯,說。”

“會不會,那位Omega就是植入了赫拉的那一位?時間對得上,細節也對得上。”席斯言看著她,“宋浮雪第一次認識你,就是在那時候。你有什麽故事,要和我說嗎?”

她盤腿坐在桌子上,聲音很溫和:“席斯言,你知道嗎?你是這個世界上最幸運的人,不止是你還有迎來新生命的機會,你追求平等,就真的在一直與平等的一切接觸。我不是,我的愛人也不是。”

“Omega是因為稀少和生育率過低才逐漸被重視,並不是因為他們是獨立的人、他們也有和Alpha、Beta一樣的能力,並不是。但是他們被玩弄被忽視被當作所有物已經太久了,那些東西根深蒂固在曆史、階級、思想裏,高級基因就應該和高級基因結合,生育更優秀的後代,貴族就應該和貴族聯姻,創造更大的價值。”

她仰著頭歎:“你好幸運啊。你的父親是政壇高官,母親出身大家族,商界聞名,你在這樣的家庭裏長大,他們卻允許你選擇一個什麽都沒有的Omega。孤兒,下城區來的,無權無勢,平民,或者是貧民。”

“我不可以,席斯言我不可以。”

他隻是一個普通家庭裏出來的Omega,性格內向,登不上台麵。他和自己的老師相愛,卻被甘家嫌棄驅逐。

他被按在手術台上強行清洗過標記,二十多年過去了,法律上他們都沒有伴侶的關係。

“他還殘缺。天生就沒有孕*,一個完全沒有可能生育的平民Omega,在我的家族眼裏,連花園裏偶爾跑進來討食的流浪貓都不如。我反抗家族,反抗他們,我們一起被施壓,最慘的時候我甚至想過逃到第九城區,找一個沒人的山林,我們就過一輩子。”

甘靈犀眼神慢慢就變得冰冷:“可他們毀了我的愛人。他被灌輸、被洗腦,不能生育才是我們不能在一起的原罪,我是甘家的繼承人,我必須要有親生的後代,他瘋了,做夢都想有一個小孩。那段時間他狀態很差,抑鬱症,臆想症,被害妄想症,精神分裂,常常會有幻覺。”

“他會一個人跑去產科,站在保溫室外看那些新生兒就看一整天,會去街上抱別人家的孩子回來,假裝那是自己的小孩。”

“我沒有辦法,我甚至想過騙他,領養一個嬰兒騙他......但是後來我有了希望,就是赫拉,我與進化派達成合作,我提供金錢和信息,甚至可以暗地裏幫他們找更多的政界商界高層,可以用天賦幫助他們研究,我隻想要那個孕囊。”

席斯言看到她說著說著開始哭,卻沒有多餘憐憫的心思。

王淞遲遲沒有回傳信號,兩個可能,這裏的屏蔽很強,軍方通訊都無法使用,或者,他遇到了麻煩。

已經過去了二十分鍾,也不知道飛行機器人進來沒有?

席樂生還不知道在哪裏,他不敢相信甘靈犀。

“基因融合失敗了,你不該冒這個險。”席斯言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與她拖延時間。

“是啊,失敗了。”甘靈犀輕歎,“失敗的無聲無息,誰都沒有察覺到。那時候他已經有了七個月的孕期,根本舍不得和孩子建立起來的聯係,我同意了,和宋浮雪一樣,我們想要賭一把。”

“然後……”

“他差點死在手術台上,小孩窒息而死。你懂嗎席斯言?”甘靈犀做出點煙的動作,手裏卻沒有東西,“他做那個手術遭了很大的罪,但是確認懷孕的時候高興的哭了…如果是真的,是真的該多好啊?”

“然後呢?孩子沒了,他醒來以後呢?”席斯言注視著她。

甘靈犀聳聳肩:“還能怎麽樣,創傷後應激嚴重,喪失了一些身體反應。”

“鬆默,是這樣變成啞巴的。”

席樂生睡飽醒過來,在一個隻有床榻的房間。鬆默坐在一個小板凳上,用毛線認真地勾一條圍脖。

他眼裏都是溫柔,看著是世界上最讓人願意親近的人。

鬆默看到他醒過來,臉上露出笑意。

席樂生看清楚了這個有著美麗眼睛的Omega也有這一張好看的臉,他走過來,把織了一半的圍脖往他脖子上比劃。

通訊器傳出聲音:[喜歡這個顏色嗎?肚子餓嗎?]

席樂生眨眨眼,沒有哭鬧,他隻是可憐地看著鬆默:“叔叔,可以送我回家嗎?我想我的小爸爸了。”

鬆默手一頓,整個人石化在原地,他僵硬地坐回原來的小板凳,繼續開始勾圍脖。

一邊動作,一邊默默流淚。

“我和鄭景光說,Silence這個名字一聽就知道是誰,半真半假。我認識的人裏,隻有這一個和Silence有關係,你用了最直接、最露骨的方式。”席斯言看著她,“你不放棄基因融合,是還想讓他能再有一個孩子,一個世界聞名的心理醫生,其實是個偏執的瘋子。”

“這麽看來,你知道我是Silence還挺簡單的。”甘靈犀不在意他的指責,手裏捏著那個遙控器擺弄。

“不,我真正確認你是Silence的原因,是自森。”席斯言眼裏出現很強的不理解,“我為了保護渺渺的天賦,用自森做擋箭牌,可是夏至對著鄭景光說出甘自森的名字,他沒有思考就反駁了。”

“知道他天賦的人那麽少,父母,姐姐。為什麽?甘靈犀,你恨你的家族,恨這個階級,可是你與鬆默相愛的時候,你的弟弟甚至還沒有成年!他做錯了什麽?你幫著掩藏鄭景光,知道他會用炸藥炸光能通道,你知道他要炸第七層,你也知道甘自森的辦公室就在第七層!”席斯言激動起來,“你完全沒有考慮過,他可能因此喪命嗎?”

甘靈犀麵對他的質問,隻是冷笑,更大聲地反駁回去:“我不在乎!席斯言,我們兩個都是瘋子,我說我不在乎,你聽懂了嗎?他還小,未成年,對!在我被父母家族往死裏逼的時候,我的弟弟在做什麽?他隻給我倒了一杯水,他一言不發!”

甘靈犀將身邊的一個杯子摔出去:“他沒有站在我這邊,他選擇了逃避。他和那些人有什麽區別?沉默隻會是推波助瀾的力量!弟弟?父母?家族?和我有什麽關係?我不在乎!”

席斯言退後了一步:“你瘋了。那你到底為什麽綁架他?報複他?和王淞又有什麽關係?外麵的那些屍體……你自己在嚐試做基因融合?”

甘靈犀塌了肩膀,一副如釋重負的模樣:“席斯言,鬆默的天賦是催眠成像,我是探測分解,我們從金存昕的記憶裏看到了真相。原來基因融合不是注定失敗的,你是那個唯一成功的特例。你看看,你不僅活了下來,還完成了二次進化...那個孩子的天賦是比你更強大的淨化,席樂生的天賦是重塑,而井渺能治愈好鬆默的心理疾病……你以為我在和你廢話什麽?我對我是如何暴露的毫無興趣,我隻想借你的Omega和孩子用一下。”

席斯言心裏一沉:“你什麽意思?”

“我是不是和你說過我在研究體外胚胎的技術?它離成功原本隻差一點了。但你們清洗幹淨了進化派,我沒有實驗樣本了,這三年我一直在這裏繼續實驗,他們都是重症無救的病人,我可沒有傷害過健康人。席斯言,我隻差你兒子和你的Omega配合我一下。”

她眼裏漸露瘋狂:“席斯言,你太幸運了,你讓我也沾一點你的運氣吧。你把井渺保護的太好,不管出什麽事你都不會讓他直接麵對,所以我隻能逼你了。”

甘靈犀看了一眼時間:“你進入我的通訊範圍的瞬間,井渺的通訊器就會收到偽造成你的IP地址發送給他的一條信息。我猜,你為了保護他,一定不會讓他在的地方有信號或網絡,但你們之間一定有私密通道可以通訊。”

“你猜,我給他一份如何避開耳目進入這裏的地圖指示,然後當他知道你和席樂生都很危險,而我要他想辦法一個人來換你的時候,他會做什麽選擇?”

一陣涼意從席斯言的腳升到頭,巨大的恐懼瞬間籠罩了他:“渺渺……”

“八分鍾前,我的通訊範圍已經來了新的客人。”

甘靈犀笑著與他對望:“席斯言,歡迎來到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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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犀和鬆默我會寫一個番外。

莫慌,沒有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