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的住所是第五城區最貴的Crystal酒店,他臨時帶著井渺去了隔壁街區的一家輕奢式民宿。

快深夜十二點,Omega懵懵、乖乖地任席斯言伺候著洗好了澡,上床一秒就巴不得睡得四腳朝天,席斯言笑了笑,把他的雪狼崽崽放到他懷裏,然後拉好了被子。

《第五城區地理大全》。

席斯言特意找民宿老板要了這本書,開始找草原和牧場。

鬆默催眠成像下井渺的零碎記憶展示,都會是他見過或去過的場景。

開滿白色月季的花園,是他們之前的住宅,那本來是蘇皖送給他們的新婚禮物,還特別找園丁了栽種好了月季,隻是沒住兩天,戰爭就爆發了。

那個住宅已經五年沒有人去過。

還留在井渺的潛意識裏。

席斯言翻找著圖片,覺得快眼盲了。

第五城區有一半以上的自然風光都是草原和河穀,畜牧業非常發達,牛羊肉和乳製品是主要出口項目。比如低溫的第八城區,在這一塊物資上就全靠第五城區。

那些草原有五花八門的名字,短一些四個字,長一些七八個字,但隻看照片幾乎全是一模一樣的綠色。

想要找井渺曾經生活過的牧場,實在是太難了。

席斯言揉揉眼睛,還是打開了通訊器輔助逐個排查。

終於確定了四個地方。

奧爾勒牧場、風野牧場、鬆子州牧場和河純草原。

人口稀少,能在沒有隔離壁壘的情況下讓一個高級Omega生活很多年、偏季風氣候,因為雨量較充足所以會開大麵積白色的花、都有純粹的蒲公英草場、有教學機構、有孤兒院或福利院。

前三個還好,兩三天也就能走幹淨,但第四個河純草原就很大,他涵蓋數十個牧場,而且滿足前麵全部的條件。

室內安靜的隻剩下翻頁聲。

外麵節日的狂歡還在繼續,所幸這家民宿的隔音還可以。席斯言揉揉鼻梁,摘掉了因為要看書戴上的眼鏡,慢慢起身把窗簾完全拉嚴實。

“哥哥。”Omega沒有完全睜開眼,他困倦地眯著一條縫,習慣性地從被子裏伸出雙手。

席斯言掀開被子躺上床,把井渺抱進懷裏:“最近怎麽那麽驚醒?哥哥又把你吵醒了?”

“唔。”他緩緩地搖頭,握著席斯言的一隻手放在自己的臉下,“我是被小孩子吵醒的。”

“嗯?”

“他一直在和我說話。”井渺嘟嘟囔囔的,像在說夢話,“吵鬧的小孩,一點都不像我。渺渺很乖、很安靜的。”

席斯言反應了一會,彎起嘴角,壓低聲音和他說話:“渺渺吵起來也很吵,動不動就哭,你們兩個都不省心。”

“我沒有。”他不服氣地撅嘴,然後翻身,留給席斯言一個生氣的背影。

“好好好,渺渺很乖,一點都不吵。”席斯言從背後抱住他,聲音輕柔,“他還和你說什麽?”

好像說起這個,井渺就很開心:“他很想見我。”

“嗯。”

“也想見見你。”

“嗯,知道他是什麽性別嗎?”

井渺愣了愣,然後認真思考:“應該是男孩子,女孩子才沒有這麽話多。”

“他真壞。”席斯言低頭親吻了一下他的腺體,“明知道媽媽懷著他很辛苦,還要吵你睡覺,壞孩子。”

安撫的信息素迅速包圍了半夢半醒的Omega,井渺又重新困倦起來:“哥哥,他不是壞孩子。”

“嗯?”

“他是......是......”井渺逐漸意識模糊,又自然地拽住Alpha的手,“是乖寶寶。”

席斯言輕輕笑了一下。

過去五年無數個日夜,井渺不敢在他懷裏睡覺的時候,也要牽著他的一根手指,從小心翼翼到光明正大。

他這麽依賴自己,從沒在任何一個睡著的夜晚鬆開手。

席斯言輕拍他的手臂:“我們家隻有渺渺一個乖寶寶。”

他睡著了。

席斯言覺得很新奇、他知道諦聽,長到這麽大,在母體裏還有微弱的記憶存在。他在混沌裏聽見蘇皖的聲音,通過她的血肉和母親建立聯係。

這是他第一次以父親的視覺看到這件事。

井渺說這是一個吵鬧的孩子。

那......之前的那個孩子呢?

他的手撫上Omega的腹部,仿佛也能從隻有呼吸起伏的動感裏,感受到這個孩子的心跳聲。

越來越強烈,像希望的鍾聲。

——

你好,小東西。

我是你的Alpha父親席斯言。

很遺憾寫給你的第一封日記是對你的道歉。

在你堅強、快樂、治愈地在母親身體裏長大時,我卻總想到生命的結束。

我可能不是你想要的無所不能的那個角色,我一直懦弱而貪心。

在每個你自由呼吸的夜裏,我總想到他頭上的傷疤。

想到他為我犧牲的所有。

可神總偏愛我。

很抱歉,在你已經快三個月的時候,我才開始期待和幻想你的降生。

我們家隻有一個乖寶寶。

所以你可以做那個吵鬧的小孩。

我想,我也會很愛你。

——

第二天,他們先啟程去奧爾勒牧場。

井渺全程都新奇又興奮,絲毫沒有表現出記憶回溯的模樣,他在奧爾勒的蒲公英操場小心翼翼地跟著守屋的老婆婆編了一個必須小心捧著的蒲公英花環。

“我要把它送給我待會要見的第一個小孩子。”

在人口出生率日漸低下的年代,福利院或孤兒院已經是很少見的社會機構。

有很多無法生育的家庭,努力達到條件以後,排著隊領養小孩。

奧爾勒牧場不大,福利院裏也隻有三個小孩,而且都已經被預定領養。

兩個Beta,一個Alpha。

他們接受很好的照顧和教育,目前都沒有進化為高級信息素的表現。

井渺和席斯言到達的時候,那個四歲的Alpha小男孩剛好今天要跟養父母一起離開。

他膽子很小,一直在哭。

“為什麽有爸爸媽媽還要哭呢?”井渺不理解。

“因為未知。”席斯言看著他小心地抱著那個用透明塑料罩保護的蒲公英花環,“未知是最可怕的,好、壞,都是我們無法預料的。”

井渺眨眨眼。

“啊,你是土豆味兒的。”他在小男孩麵前蹲下,笑容漾到眼底,把小男孩迷的愣在原地,哭聲戛然而止。

席斯言在他身邊一起蹲下,問這個孩子:“要回家了開心嗎?”

男孩子搖頭,又點頭。

井渺小心捧上那個蒲公英花環,眼睛彎的像月亮:“送給你,待會跑著去見新的爸爸媽媽,她們就會在你身後嘩啦啦地飛雪。”

小鹿猶豫,沒有很快伸手接。

“別怕。”井渺笨拙地安慰小孩,“不是不好的東西,我編了1個小時11分鍾40秒呢,打散了84朵蒲公英,好不容易才保存到這裏的。”

又像是在委屈地抱怨。

男孩子抿抿嘴唇,然後低下了頭:“謝謝哥哥。”

井渺笑的更開心了,他小心翼翼地湊近,然後戴著男孩子頭上。

手指從小朋友腺體邊滑過的瞬間,井渺愣了一下,然後轉頭對著席斯言說:“他真的很害怕。”

席斯言:“嗯?”

這時候男孩子的養父母到了,那是一對AB夫夫,緊張又生疏地來牽小孩子的手,期待、喜愛還有憂慮都寫在臉上,他們看上去很質樸,再三和負責人道謝後,就準備離開。

但是小鹿又開始焦慮地哭,抱著柱子不肯走,一眾大人手足無措,連帶著另外兩個小孩子都一起悲傷。

四歲的孩子,真的知道悲傷嗎?

井渺站在原地,沒有上前。他定定地看著他們,席斯言看到他眼睛短暫地失焦又恢複正常,隻是一瞬間。

小鹿突然止住了哭聲,他仰頭看著這兩個慌亂不已的新手家長,一會掏糖,一會有些滑稽地做鬼臉:“小鹿,小鹿乖,爸爸們......會照顧好你的。”

男孩子順從地點點頭,然後試探地衝他們伸手。

Alpha受寵若驚地抱他,在日光下,井渺看到這位爸爸額頭上的汗和他露出大牙的幸福和快樂。

席斯言陪井渺一起站在門口,看著他們慢慢走遠。

沒有像井渺預想的那樣,跑著過去。

男孩子被Alpha抱著,走路的顛簸時不時就震散一朵蒲公英。

他隔著草場回頭看井渺,對著他揮了揮手。

井渺也笑著和他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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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寶寶可以有兩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