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十二章
明知有些殘忍,但是我決定實話實說:“我從小怕水!”
“葉公!”尹天與悲憤地對天哀鳴,“怕水你還挑這種地方來住!”
“要不你自己走吧。”不知道是因為恐懼還是因為風雨,我感到越來越冷,牙齒不爭氣地格格互撞。
“笨,我要能夠一個人走的話我根本就不會進去找你了!”尹天與說著把身上的雨衣給扒了下來。我忍不住感歎:“你怎麽那麽聰明知道這種天應該穿雨衣不是打雨傘的?”
“你那腦子除了對住銀子什麽時候聰明過?”尹天與很難過地搖了搖頭。
“我警告你,你……哎呀!救命!”沒等我發完颯一個浪頭打過來我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扯向水中,我不由自主地向空中胡亂地舞著手臂,想抓住什麽。慌亂中我的手臂被人一把抓住,雖然身體依然往水裏卷進去,但是速度已經大大減弱。可是海水還是很快淹到我的喉嚨位置,我腦子一片空白,手腳竟然嚇得僵在那裏動也不動,感覺自己的身體象塊生鐵咕咕地往水下沉,水壓立刻從四麵八方擠過來。
“吾命休矣!”我哀哀默歎。
忽地一聲,我的腦袋不知道怎麽又冒出了海麵,我猛吸了一口氣,這才發現一條手臂不鬆不緊地箍在我的脖子上拖著我在大浪裏困難地移動,尹天與的聲音在旁邊說:“你做得很好,繼續這樣不要亂動,我們必須盡快遊遠一點,這所房子就快塌了。”
果不其然,我們剛剛遊開一點,一個浪打過來小木屋象個玩具一樣傾刻間碎開,“小心!”尹天與一聲驚叫,箍緊我的手忽然一鬆,我一點沒料到複又“咕咚咚”沉下水去,連吞兩口海水之後又被尹天與的大手撈起來。
“咦,你還真聽話耶,居然真的一動也不動!”尹天與的聲音聽起來依然不緊不慢的,隻是有些氣喘。
“混蛋!我要是能動我先掐死你再自殺!你試試再把我扔進水裏!”我說著,眼淚又掉下來了,奇怪,我今天眼淚還真多。
“不會了,你放心,這次我說什麽也不會放手的了。”尹天與說著,喘氣聲越來越粗。
其實與其說我們在水裏遊不如說我們在水裏飄,因為浪又大又急,縱然泳術高明賽索普也是妄然,何況還要拖住一個完全不會遊泳不會在水裏借力的我。
我的頭抵在尹天與的心口上,感覺他的呼吸越發沉重,雖然他暖暖的體溫讓我覺得安心了很多,可是僅存的一點良心還是讓我大大不安起來:“這樣下去不行,兩個人都走不掉,你還是放開我吧。你隻要幫我一件事就可以了,記住我的存折密碼,然後把它們交給我老媽,我的存折放在行李箱的夾層裏,行李箱在渡假村客房部經理周如蓮家。但是你要對天發誓,絕對不能私吞了我的錢!不然我做鬼也不放過你!”
“我才不要發誓呢,因為我根本就不要聽你的存折密碼。你隻有兩個選擇,要就推開我把自己淹死,帶著密碼去見上帝,要就相信我可以活著帶著你到安全的地方自己告訴你媽你銀行裏那十七萬三千五百四拾柒元六角存款的密碼。”
我的身體象被電擊一般猛地一抽搐,大叫起來:“你是人還是鬼?!你怎麽知道得這麽清楚?!你偷看過我的存折?!”
“上帝告訴我的。”
“上帝也是台灣侉子嗎?”
“我也不知道,不過放心吧,我用國語、英語、法語、西班牙語、希伯萊語跟上帝報備過了,雖然我們兩個總有一天都會掛掉,但不是今天,也不是這裏。”
“醜話講在前麵哦,不是我求你救我的啊,是你死拉住我不肯鬆手的,是你求我讓我給你救的哦。如果這次可以沒事,你以後也不許在我麵前擺救命恩人的嘴臉出來!”
“老天!難怪高非那個可憐的孩子一聽到個‘李’字都會抱住我痛哭流涕,你還真是天賦異稟呐,每次見到你都這麽鮮。”
“高非?你怎麽認識高非的?”我在水裏冷得直打哆嗦,腦子越來越沉,特別想睡,不過他的話讓我好奇心頓起。
“高非是我表弟,前段時間被我在新聞發部會的照片上發現你躲在這兒,所以拜托他罩住你,不過他的方式可能比較特別吧,結果被你臭罵了一頓,差點羞憤自絕。”
尹天與的話讓我想起那天打機贏錢的情形,忍不住咧嘴想笑,剛好一口海水湧過來,又鹹又腥,嗆得我又喘又咳,雖然難過,倒是讓腦了清醒了一些。
“啊,是這樣,我還以為我真的脫胎骨成了朵夜來香呢。”笑過之後,真相還是讓我頗有些受打擊,不管是不是美女,骨頭發輕是每個女人與生俱來的特質。
“夜來香?!”仰臉在海水裏沉浮著完全看不到尹天與的表情,但是他的笑聲聽起來很不懷好意,果然:“我們那兒管便便叫‘夜香’,舊時收馬桶的人叫‘夜來香’。你還真是很有報負。哎,啊!我踩到沙地了!”尹天與突然興奮地大叫。
我從不知道我如此熱愛腳下的這片土地,當我全身無力地趴在沙地上時,隻想含著熱淚親吻每一寸陸地。好容易把氣兒給倒勻了,我爬起來一看,尹天與還象條鹹魚一樣癱在一邊,看來他真的是累壞了。
“喂,你沒事吧?”我蹣跚著走過去,在他身邊跪下,卻被嚇了一跳,他臉色蒼白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頭發沒精打采地貼在腦門兒上血乎乎的一片,了無生趣。
“你怎麽了!你不是死了吧?!你不要嚇我!”我驚叫,跟住做了一個愚不可及的動作——一把將他的頭抱在胸前,拿手顫微微地去找傷口。
“唔,好舒服。”尹天與微微笑著說,死人一樣蒼白的臉上忽現生機。
我想也不想一掌把他推開:“人渣!”。
“哎喲!”他皺著眉頭大叫,腦袋重重跌在沙灘上。
“活該。”我罵他,但是一見他額頭上又有鮮血湧出來,不禁心又慌成一團,有些埋怨自己下手重了一些,複又扶住他的頭:“現在怎麽辦呀?”
“你認識路嗎?我們要盡快回渡假村,那兒有醫療室,而且我在那兒有房間。”
“你什麽時候受的傷?我怎麽不知道?”
“唉,一世英名瞬間喪呀,我堂堂‘自由式之王’有生以來第一次在水裏這麽不靈光,房子垮掉的時候給我們遊得不夠遠,一塊木板正好砸在我頭上。你別告訴別人啊,不然我真是麵子、裏子全毀了。”尹天與沮喪得要死。
“好在你會遊水,不然我們兩個都完蛋了。”我回望了一眼身後仍然憤憤不平的大海,心有餘悸不由打了個哆嗦。一眼看到尹天與頭上還有血往外流,手忙腳亂地在他身上撕了一塊布下來縛住他的頭讓血流的速度減慢了一些,便伸手去扶他。
“我會遊水可能是因為有人不會遊水吧。”尹天與扶住我的肩頭站了起來,“你怎麽瘦了這麽多。”他很不滿地皺著鼻子,好象發現他們家交給長工養的豬減了產。
“讓資本家給壓迫的。”想起渡假村烏七八糟的人事,我很是不滿,忽然想起一件事,“哎,別告訴我這個渡假村跟你們恒威沒關係。”
“這是我們跟當地政府合作投資的項目,為了在稅收和貸款政策各方麵拿到優惠所以做為投資方我們比較低調,主要由當地政府組織架構進行運作。”
“這樣的鬼主意肯定是你想出來的了?奸商!”我很不恥。
“雖然剛剛共過患難你也別這麽誇我,我會不好意思的。”
“我有誇你嗎?我剛剛在規勸一隻禿毛狗多啃骨頭少咬人免得下輩子投胎連狗都沒得做。”
“我真的一點也不後悔每次見到你都這麽倒黴了,因為你實再是太善良了,夜來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