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三十二章

我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開始變得這麽自私的,因為整個過程我完全沒有想到阿蓮,忘了以朋友的立場替好友不值,我滿心的隻是為著自己不名的單相思心酸。

我實再是沒有再待下去的智慧和體力了,推開椅子跟willson說:“報歉,我還有事,咱們下次再談吧。”

可是willson好象生怕我會跑掉一樣越過桌麵一把抓住我:“你幹嘛?要去哪兒?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

“我要回家。”

“可是我的話還沒說完。”willson固執起來十頭牛也拉不來。

“我沒空聽,也不想聽,因為我已經變心了,我已經不再是以前的那個李好了,我是個壞女人,一個搶人家的老公,專撬朋友牆角,朝三暮四,心懷春秋的壞女人,對著我這樣的女人解釋來幹什麽?求求你讓我回家好不好?”看來今天晚上我是休想好好跟willson說再見了。

“你為什麽總是這樣?一遇到問題就隻會逃跑?你知不知道一年前你的逃跑不僅殺死了我們的孩子而且怎樣深刻地傷害了我?!”willson生氣地指住了我。

眼前有點花。我知道,我當然知道一旦做錯了一件事,那在這一輩子當中你將被無數次被各式各樣的人用各式各樣的方式把你的良心抓出來在陽光下鞭躂一番。而willson從來就不是一個體貼的情人,特別是對他來說劃在了“自己人”範圍裏的生物,他的情緒更加粗糲得來不硌人,所以這句話若是放在平時,用上些力氣和時間我自然是有辦法消化掉的,可是此時此刻可是我忘了我的神經已經被口袋裏的那一把關係著“怒放”生死存亡的彩票折磨得脆弱不堪,這些責詰卻變成了那把伊拉克農民用來打下了美國人的“阿帕奇”的神奇AK47,一下就擊碎了我凝在神智上最後的一點清明,我的神經終於徹底崩潰了!

我已經不太記得當時的細節了,隻記得我的左手腕的血象軟水管被戳了一下用一種很微妙的弧度細碎地飛灑出來。不知道是不是我的精神狀態有問題,疼是不覺得怎樣疼的,也不覺得怎樣後怕,隻是覺得心頭輕鬆了一些。

聞到那股血腥的味道,我的腦子有點清醒起來,看著呆若木雞的willson,我把右手的玻璃杯碎片一扔笑笑說:“這樣夠補償你了嗎?”

說完我轉身就往外走。我發誓,我一直珍愛著我的生命如同珍愛著人民幣,更沒想過這麽把自己交待出去,所以清醒過來我馬上用最快的速度往外走,我需要去看急診!出去幾步一眼看到夏萌萌正往這邊走過來,我扭過頭去快步地往電梯間走去。對於她的小陰謀我很生氣,所以不想跟她道歉搞髒了台布。

聽到willson在後麵叫著我的名字追過來的時候我已經差不多走到門口了。不想再跟他糾纏下去,正好看到電梯門要合上,我一個健步衝了進去,電梯門隨即在我背後合上,我用右手掐住左手的血管位置,輕輕呼出一口氣,一絲若隱若現的柑苔木香逸進鼻子裏,舉眼一看,尹天與正拿著個電話站在裏麵。我“呼”地一下轉過身去,聽到尹天與對著電話語調如常地說:“好呀,你在looby等等我,我馬上就下來了。”掛電話的聲音,完了,梯廂裏一片沉寂。

我不相信尹天與從後背認不出我,何況小小的空間裏隻有我們兩個人。然而身後仍然隻有深不見底的沉默。

可能是最後一次跟他同在一個封閉的空間裏獨處了,我突然很不甘心起來,因為上次離開的時候我沒有好好地跟他說再見,最不濟也讓我像偶像劇裏麵一樣執著他的手深清對望之下說上一句:“答應我,一定要幸福哦!”也能讓我在漫漫長夜裏少一些失眠的借口呀。

我閉了閉眼睛,深呼吸一口,但是心底卻虛得要命。我悄悄地命令自己:“一二三——轉身,一二三——轉身!”可是身體卻好象釘子一樣釘在原地動也動不了。看著液晶顯示電梯不斷地下降,我活活急出一身汗,隻得暗暗祈禱——讓電梯壞掉,讓電梯壞掉。

世事是上帝專門派來跟我作對的,所以電梯不可能壞掉,所以電梯很快就停在了一樓,所以電梯門也很快就打開了。隻是在那一刻,我突然熱淚盈眶,既然無法用語言來告別,起碼讓我默哀三秒吧,便站在那裏動也沒動。

奇怪的是身後那個影子也沒有動,這個發現讓我的心底猛地又燃起熊熊的希望之火,也終於讓我的勇氣重新充滿全身。這次準備好了,剛一轉身,卻從身後掠過一陣涼風,尹天與忽地從我身邊走過,一步就跨出了電梯。五星級酒店鋥亮的電梯廂裏反影著我沒來得及收拾的狼狽的微笑蒼白地寫述說著一個過時女人的一段過時的愛情。

有的人的愛情是洞穿在心髒上的一個暖昧的小洞,不管怎樣地久遠,一有風吹草動就會讓人吸著嗖嗖的涼氣兒痛著,而有的人的愛情是酒精,隻要暴露在空氣裏,時間久了,自然就揮發了。

左手的流血還沒止住,看來剛才那一下是太狠了一點,我忍不住地心痛起來,這得吃多少白水雞蛋才補得回來呀,與其這樣白白流掉還不如去捐了呢。隻能打車去醫院了。可是我不想再在酒店門口遇到一些聽到名字都會心口痛的人,隻好走出了兩個街口才站在街邊打車。可是沒想到這個路段是單行線,站了十幾分鍾也沒打到車。

不知道是不是掐得太大力了,左手變得冰涼冰涼的,眼睛有點兒發暈,站著站著就覺得腿有點搭不上力。

我索性一屁股坐在了馬路邊,看了看手表,還有十幾個小時就公布中獎號碼了。我覺得好累,把上半身倚在了電線杆上,忍不住打了個哈欠,奇怪怎麽這麽困呢,然後就這麽睡著了。

好久沒有試過如此黑甜的一覺睡到自然醒了,身上每個毛孔都幸福地張牙舞爪著舒展開來深深地呼吸著清晨的空氣。

爬起床,發現自己睡在窄窄的病**,雖然已經有過一次在醫院醒來的經曆,但是我還是很丟臉地驚慌失措了,剛跳下床就一腳把床下的塑料便盆給踢飛了。隨著便盆落地發出的撞擊聲夏萌萌蓬頭垢麵地衝了進來:“你怎麽了,李好?!你怎麽了?”

一看到夏萌萌我本來氣不打一處來,可是被她充血的雙眼這麽上上下下王八看蛋似地盯著我,好象有些發作不起來。

“你醒啦?!”夏萌萌諂媚地說。

“那你以為是詐屍呢!”沒好氣地揉了揉腳,這才看到左手腕上綁了著紗布。

夏萌萌一看趕著表功:“昨晚是我給你送醫院的,怕你情緒不好,聽了醫生的建議給你打了微量的鎮靜劑,你就睡得舒服了,我可是一夜沒合眼呢,嗬嗬嗬……”

“什麽?鎮靜劑?你以為我瘋了?!”心頭的火噌噌地往上躥。

“可是林總跟我說你……沒有啦,沒有啦,嘿嘿嘿,不管是自殺還是他殺,反正休息一下沒壞處吧,醫生說你失血太多了,嘿嘿嘿。”夏萌萌緊趕著找台階讓自己往下順,孰不知越兜越漏,這廝看我臉色不善,隻得用幹笑來掩飾心虛。

“昨天那個場麵是不是你故意安排的?”我咬牙切齒地質問她。

“我敢以我老公的名義發誓,我絕對是好意。林總,一表人材,沉穩能幹。之前是因為有老婆你們兩個注定沒有前途才分手,現在他老婆死掉了,你可以名正言順地嫁給他了。尹天與,對你那個好,簡直是人神共憤了,你想這兩個男人你隨便抓住一個都可以安安生生地坐享下半輩子了,最關鍵的是,這兩個男人都身家豐厚而且都喜歡你,可是你那個狗脾氣,我要是不出手幫你創造機會的話你就隻能這麽滿臉暗瘡地內分泌失調下去了。可是我也不知道你更喜歡哪一個,誰讓你總不跟我說實話,所以隻好一鍋燴,把倆都叫上了。我也不知道這麽著你就消化不良到要割脈,要是知道會這樣,就是打死我我也不會幹這事啦。所以,這事兒說來說去,還得怪你!老是藏著腋著,喜歡就是喜歡,要還是不要,一句話而已,非讓人猜來猜去,很好玩嗎?!看看,玩出火了不是?”

我瞪大迷茫了眼睛思索著一個問題——怎麽我就這麽不識好歹呢?夏萌萌見我終於暈菜,鬆了口氣,好整以暇地抹了抹頭發說:“成,什麽也別說了,咱們先回家吧,我昨天晚上看了你一晚上,也累壞了,你也得躺躺,醫生說你得好好補補身體,而且傷口挺深的,縫了十幾針呢,這段時間也不能碰水。你知道,到了醫院,醫生就是老大……”

“現在幾點了?”我突然想起來。

“快十一點了?怎麽,你還想著上班呢?我告訴你今天不行,噢,回家躺……哎,你這人,跑這麽快去哪兒呀?哎,慢點兒,李好……”

在街邊看到報紙攤,我把錢一給抓過報紙就那麽站在那兒一個號碼一個號碼地對下去。先對的藍球的號碼,我的眼皮猛地一跳,但是抓住報紙的手半點兒都沒有發抖,隻是感覺呼吸有點兒急促,不可能,我閉了閉眼,又拿著報紙對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