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趙桓的注視下,老者深吸了口氣,鄭重其事的衝趙桓行了一禮。

“不管千萬金國子民,是否相信你的誠意,我已經相信了,而且不得不信。”

“為了能夠讓千萬金國子民,少走彎路,少受苦難,同時也是看在你救了我女兒的恩情上,我願意助你一臂之力。”

聽到這話,趙桓眼神不由一陣詫異。

意識到老者身份不簡單,趙桓連忙往前邁了一步,主動扶住老者的胳膊。

“老先生,你究竟是什麽人?”

老者沉聲苦笑:“我本不願意自報家門,畢竟身為亡國流民,有何顏麵?”

“但事已至此,既然你問起來,那麽故弄玄虛,也絕非得體之舉。”

“在下姓王,名礎。”

王礎?趙桓對這個名字非常陌生,畢竟大宋金國這麽多人,趙桓就算是記性再好,也不可能全都記住。

至少現在,趙桓根本想不起來,王礎究竟是何許人也。

就在這時,一旁的長福,眼睛非常尖,從王礎和他所謂的女兒身上,看到了不同尋常之處。

當即小聲在趙桓耳邊提醒。

“老爺,這個所謂的王礎,隻怕是不老實,至少絕不像表麵看起來那般忠厚。”

“他們父女,絕不是金國人,而是宋人。”

“無論是穿著打扮,還是言行舉止,都與宋人更近,那麽料想是出身於幽雲十六州之一。”

“明明是宋人,卻以金人自稱,真是恬不知恥。”

“其次,他女兒盤著頭,明顯已經出嫁,而且肚子微微隆起,已經懷有身孕。”

“最重要的是,這婦人與王礎貼在一起,動作無比親密,與其說是父女,倒不如說是夫妻。”

這年頭,老夫少妻並不是什麽罕見的事情。

或者說,但凡是有點名氣的男人,都會迎娶一個年齡較小的妻子。

這本沒有什麽特殊之處,那麽王礎為什麽要隱瞞身份?

這或許與他身為宋人,卻以金人自居有關。

感受到趙桓和長福的眼神,王礎立刻明白,他的小秘密已經被看穿了,當即苦笑一聲,無奈解釋起來。

“不愧是大宋太上皇,身邊都是奇能異士,眼力相當毒辣。”

“此女,並非在下的女兒,而是妻子。”

見王礎當麵承認了,趙桓不由一陣好笑:“這種事,有什麽值得隱瞞的?”

“還是說,隱瞞你們的關係是假,隱瞞血統來曆是真?”

聽到這話,王礎更是無地自容。

“嗬嗬嗬,果然什麽都瞞不過你。”

“沒錯,在下確實是宋人,但是一直生活在金國的控製之下,已經與金人無異。”

“如今大宋反攻金國,像我們這樣的人,豈不是要被當成賣國賊?”

“我年事已高,挨上一刀倒也無妨,隻是擔心妻子與腹中孩子,遭到報複。”

這麽說的話,倒也能解釋得通。

趙桓擺了擺手,示意王礎不必擔心,對無辜婦人下手這種事,趙桓自然是幹不出來。

為了讓王礎放心,趙桓還笑著問了一句:“不知道,已經給孩子取名了沒有?”

王礎點了點頭:“若女兒,便叫王燕,若兒子,就叫王寂。”

聽到王礎的回答,趙桓不由一愣,連忙反問了一句:“你說……你給你兒子取名叫什麽?”

王礎不明白趙桓為何反應這麽大,但還是照實回答:“王寂。”

王寂……

趙桓眼睛微眯,終於知道眼前這個老者,究竟是何來曆了。

趙桓當即信誓旦旦的問道:“你是不是薊州人士?”

這回輪到王礎發愣了:“你是怎麽知道的?”

趙桓擺了擺手,不答反問:“你先別管我是怎麽知道的,我再問你,你祖上是不是在大名府,莘縣?”

嘶……

王礎直接倒抽一口涼氣,看向趙桓的眼神變了又變,除了震驚還是震驚。

如果說趙桓準確指出,王礎出身薊州,勉強還能理解。

畢竟常言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身為薊州人士,就算是再刻意隱藏,舉手投足,言行舉止,多多少少也透著點蛛絲馬跡。

隻要心思敏銳的人,分析出王礎的出身,也不是不可能。

但趙桓能夠直接說出,王礎的祖籍,那可就不是一般人能夠辦到的了。

“你到底是怎麽知道的?”

麵對王礎的追問,趙桓依舊沒有回答,隻因他現在心裏很震驚。

王礎這個人,或許沒有什麽驚人之處。

但是……

王礎的兒子,也就是他妻子腹中之子,可是曆史上金朝的著名文學家,著作有《拙軒集》。

還有《三友軒記》和《與文伯起帖》都是出自王寂之手。

正是因為趙桓記得忘記,所以也知道其父王礎,也是金朝初期的名士。

說白了,王礎雖然本質上是宋人,但因為自始至終都生活在金人的統治下,因此是典型的金人精英。

如果趙桓沒猜錯的話,王礎肯定在上京任職,因為金國大勢已去,他才帶著妻子出逃,打算返回薊州老家,結果半路因其妻子妙齡,險些被秦檜派人抓了俘虜。

有了這種金國精英人士幫忙,將來統治金國百姓,自然也是事半功倍。

畢竟想要成為一個土地的主人,先要成為這片土地文人的主人。

趙桓依舊沒有解釋,他究竟是如何辦到的,甚至有點……天機不可泄露那個味道。

同時也是在提醒王礎,趙桓什麽都知道,休想隱瞞他。

不夠表麵上,趙桓仍舊對王礎極為客氣。

“王先生,有你在中間周旋,以後金國百姓,也就有福了。”

“我也替大宋百姓,感謝你的付出。”

見趙桓不願回答,王礎也就沒有追問。

“隻要大宋真的像你說的那樣,善待金國百姓,在下自然願意效犬馬之勞。”

趙桓當即笑著應下,同時把周蒙叫了過來。

“你也不必押送俘虜了,直接就地改變職務,帶些人,護送王先生夫婦,安全返回薊州老家。”

“如果路上有人為難,嚴懲之!”

周蒙自然是點頭如搗蒜,衝著王礎點頭哈腰道:“王先生,王夫人,你們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