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恢複意識的時候,我睜開眼就看到有一個苗條纖細的背影在眼前晃動著,從服飾上看正是之前那個白膚女奴的裝扮。驀的回想起暈過去之前所見到的那張熟悉的麵容,我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氣。四周死一般的寂靜,冰冷的空氣中暈開著幾絲若有若無的血腥味。強忍住胃裏的不適,我想嚐試著活動一下手腳,卻無奈地發現全身還是軟綿綿的沒有一絲力氣。

“這麽快就醒了?看來這次的迷藥調配的量稍微少了一點。”女子似是感覺到了動靜,轉過身衝著我微微一笑。那笑容豔麗嬌媚又殘忍入骨,令我感到自己像是被瞬間扔入了千年冰窖之中。同時隨著蝕骨寒意襲來的,是無比的震驚和難以置信。

“赫妮伊巴克爾……怎麽會是你?!”一直以來,我都將她歸入沒什麽頭腦的女人一類,甚至忽略了她的存在,可萬萬沒想到她竟然才是連環凶殺案的真正凶手!

“怎麽?感到很意外嗎?”她緩緩解開了頭巾,如瀑的長發披散下來,整張臉隱沒在了頭發的陰影之中,顯得那雙露出的眼睛格外陰森駭人。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麽驚慌,“迷藥……是在燃燒的木料裏嗎?還有那隻貓……也是你的算計吧?”

她似乎有些詫異於我過於平靜的反應,冷哼一聲抿了抿唇,“到了這時候你居然還能這麽冷靜,我倒是小看你了。沒錯,我先將那批木料浸泡在迷藥之中,重新曬幹後替換了原來的木料。隻要一經燃燒藥力就揮發出來,很快會令人昏迷不醒。我知道你每周四這個時間都會去圖書館,於是就利用那隻野貓拖延了女奴燒熱壁爐的時間,等你到了才開始燒壁爐,這樣時間剛剛好。”

“原來是這樣……是我大意了。可是我就算大喊大叫有用嗎?你既然設計的周全,自然不會讓人輕易發現吧。”我邊說邊再次試著偷偷動了動手,驚喜地感到右手手指和手腕好像能稍稍動彈了。

“你知道這裏是哪裏嗎?”她的臉上閃過一絲得意的笑容,“這裏是淚宮中最偏僻的地方,平時是絕對不會有人來的。所以你就不要妄想有人會來救你了。”

淚宮?我記得達拉瑪曾說過,這裏是安置前蘇丹妃子們的住所。後宮裏誰還會在意這些風光不在的舊人?難怪赫妮會選擇這裏作為犯罪現場。想到這裏,我下意識地望了一眼窗外,加尼沙應該會發現不妥吧,相信他就快到這裏了……

“好了,我也不浪費時間了。許蕾姆,要怪就怪你自己命不好吧。”赫妮手上緊握的匕首在燭光下閃著殘酷噬血的光芒,仿佛迫不及待地想要飲用熱騰騰的鮮血。一想到這把匕首曾生生割去好些人的麵皮,我隻覺得一股刺骨涼氣直衝頭頂,渾身上下打了個寒戰。現在我所能做的,就是要盡量拖延時間,直到加尼沙來救我。

“等一下!赫妮,”我低喊了一聲,哀哀地看著她,“反正我也逃不了,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麽要這麽做?為什麽要殺死那些姑娘,還要用那麽殘忍的手法?為什麽偏偏選上我?就算死也請讓我死得明白一點好嗎?”

她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許蕾姆,你的為什麽還真多。好吧,反正隻要過了今天,我自己的願望就能達成了。那麽作為回禮,我就滿足一下你最後的願望吧。”

我稍稍鬆了一口氣,輕輕說了一聲謝謝。

她在我的對麵坐了下來,將匕首隨手擱在了桌子上,“你應該知道吧,奧斯曼後宮的殺害兄弟法律。”說著她的目光似乎隨著自己的回憶遊移到了窗外,“自從生下了哈伊後,我就一直處於擔驚受怕之中,經常做到他被新任蘇丹用絲帕勒死的噩夢。我無法得到像玫瑰夫人那樣的寵愛,所以根本沒有力量來保護我生命中最珍貴的東西。想到哈伊以後的命運,我日日寢食難安。而我自身,在宮中也是步步為艱。另外一個生下王子的妃子,曾經也深受陛下的寵愛,甚至還被封為夫人,可最後還不是莫名奇妙的暴亡了。所以我又不得不做出傲慢無腦的樣子,解除其他妃子對我的戒心,令自己得以繼續生存在後宮裏,用微薄之力嗬護我的孩子。”她忽然說了這麽一番話,令我感到有些不解,但直覺告訴我,這應該是和殺人案有所關聯的。

“讓哈伊避免被殺死的方法隻有一個,就是讓他成為下一任蘇丹。而能辦到這件事的前提條件就是要得到陛下全部的寵愛。這對我來說根本是不可能的,對嗎?”她自嘲地撇了撇嘴,聲音裏似乎多了幾分詭異,“誰知安拉真神卻眷顧了我。去年我換了幾位新女奴,沒想到其中一個女人是來自羅馬尼亞的女巫。她得知了我愁悶的原因後就告訴我了一種巫術,隻要我搜集到六張美人的麵皮,她就能以巫術幫我得到陛下的心。從今以後,陛下就隻會聽我一個人的話。而這六張人臉中,至關重要的是最後一張。那必須是陛下極為寵愛的女人的臉。”

我大吃一驚,脫口道,“怪不得你之前襲擊了玫瑰夫人和達拉瑪!”

“沒錯,隻可惜都功虧一簣。不過還好有你送上門,這次總算是成功了。隻是我不明白,你到底是哪裏吸引了陛下?”她驀的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狠厲之色,“許蕾姆,這下你該死得明白了吧?”

我的眼皮極快地顫抖了一下,心裏也變得不安起來,怎麽過了這麽久,加尼沙還沒來?即使他當時沒有及時發現我的失蹤,但如果用那個方法的話,他還是應該能很快找尋到我的行蹤。難道是出了什麽意外情況?喂!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赫妮!再等一下!”我咽了口口水,覺得喉嚨極為幹澀,連說出的話都好像變得幹巴巴的,“我還想知道,你是怎麽把我從圖書館帶到淚宮的?”

她的眼珠子轉了轉,嘴角微揚,“容易的很。我先候在禦膳房那裏,打暈了那個來取奶酪的女奴後換上了她的衣服,輕易就混了進來。等到你和娜娜都昏迷後,就將娜娜的衣服給你換上,然後扶著你離開圖書館。這樣冷的天氣,路上人本就不多,所以一路上也根本沒人問我們。”

按照我們的原計劃,加尼沙會故意給凶手可乘之機,然後跟蹤而至,在證據確鑿的情況下將凶手抓個正著。如果順利的話,連備用計劃都不需要用上,為什麽這麽長時間他還不來?如果真像她所說,給我換了衣服後出來,以加尼沙的聰明和敏銳,一定會發現不妥之處,那麽必然會跟上才對啊。

除非……除非真的有什麽意外發生……我感到自己得右手好像可以活動了,可不知為什麽,從指尖到肩部還是冰冷而僵硬。

“加上你的,今天終於能全部湊齊了。”她忽然笑吟吟地指了指左邊的牆。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隻見牆上懸掛著幾張呈黃褐色的輕薄皮狀物,依稀還能看出類似五官的痕跡。我忽然感覺自己全身得血液也仿佛凝固成冰塊,背脊上更是涼氣颼颼,胃裏頓時犯起了一陣強烈的惡心感,差點將隔夜飯都嘔了出來——這應該就是之前那些死者的臉吧!這是什麽邪惡的巫術?簡直太變態了!

“為了我的兒子,許蕾姆,你就乖乖受死吧。”赫妮的臉上露出了惡狠狠的表情,手持匕首一步步向我走來。此時說不緊張不害怕那都是假的,我咬緊了嘴唇,心裏暗暗著急,怎麽加尼沙還沒趕到?他要是再不來的我的臉可就要被掛在牆上了!

就在那把匕首離我的臉隻有咫尺之近時,我突然大叫了一聲,“加尼沙大人!你總算來了!”聽到這個名字,赫妮果然愣了愣,下意識地轉過頭去——趁著這個短暫的空檔,我使勁甩動起勉強可以活動的右手,砰一下打掉了她手中的匕首!可是當我想嚐試著撿起那把匕首時,無比悲慘地發現自己的身子還是沒法動彈。

怎麽辦?難道今天就要命盡於此?還是以這麽慘烈的死法……我不要啊!

“到這個地步你居然還敢騙我?膽子可真不小!”赫妮發現上當後伸手就給了我一記耳光,打得我的耳膜嗡嗡直作響。她的臉看起來已經扭曲變了形,原本秀美的眉眼間皆是戾氣和殺意。

“本來還想讓你死得輕鬆點,現在看來是我太仁慈了。”她重新高舉起了那把匕首,冷冷打量著我的全身上下,像是在挑選著最適合下手的部位。那一瞬,我忽然有種置身於屠宰場中的恐怖錯覺。完了!我的腦海裏隻有這兩個字在不停回響,如果要形容我此刻的狀態,最為貼切的恐怕就是那四個字——坐以待斃。在生與死的界限之間,我驀的想起了以前那個神秘人曾經說過的話……

“上次在奴隸市場裏你已經死過一次,那是你輪回詛咒裏的最後一次死亡,這個詛咒到此為止。也就是說,如果你再在這個時代裏死一次的話,那就是你真正的肉體和靈魂的雙重死亡。一旦發生這樣的事情,你就再也不可能回到自己的時代去了。”

“想要知道謎底,就絕對不可以再死一次。”

我的命運不能這樣莫明其妙地就被交待了。我不能再死一次的,絕對不能。

不甘心地將目光投向門窗的方向,我的眼睛突然一亮,情不自禁地再次喊出了聲,“加尼沙!”

赫妮的動作停滯了一下,隨即冷冷笑了起來,“真是愚蠢,同樣的方法要用兩次嗎?陛下怎麽會喜歡你這樣的女人!”說著,她又高舉起了那把匕首向我的眼睛刺來……

“當!”一聲清脆的金屬相接聲突然響起,赫妮手裏的那把匕首竟然掉落在了地上,而擊落匕首的竟然是一把短劍!她大驚失色地回過頭,驚懼地大喊,“誰,是誰?!”

我歎了一口氣,“不是告訴你了嗎?是加尼沙大人來了。”話音剛落,一位身姿挺拔的青年就從窗口一躍而下,他仿佛乘著月色而來,連落地都輕盈得像一片羽毛。

我那提起的心終於落下來,看情況自己的小命應該是保住了。

加尼沙先神色複雜地看了我一眼,隨即冷眼盯住了臉色煞白的赫妮,玫瑰色的紅瞳裏閃動著森森的光芒,就像是幽幽灼燒著的冥界之火,充滿了騰騰的殺意。在他這種地域式摧殘式的注視下,赫妮終於支持不住,像是一團棉花般癱倒在了地上,不甘心地喃喃道,“隻差一點,隻差一點……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

“我真沒想到,原來凶手會是你。”一個低沉的聲音從門外傳來,隻見一個高大的身影靜靜站在那裏,強大的壓迫感無聲地迎麵襲來——那是這座王宮的主人蘇萊曼。他步子沉穩地朝著我的方向走來,黑暗隨著距離的縮短逐漸褪去,在半明半昧的光線中,他臉部完美的線條顯得格外淩厲,那雙琥珀色的眼睛外更是像凝結了一層薄冰。

“隻差一點,隻差一點……”赫妮還在不停重複著那兩句話,眼神渙散,像是失去了所有的精神支柱。我默默地看了加尼沙一眼,雖然和傳說中能用目光殺死人還有點差距,但他能用目光逼瘋人也算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吧。

“許蕾姆,你還好嗎?”蘇萊曼轉向我的時候,眼中的薄冰似乎開始融化了,透出了幾分柔和和關懷。被這樣的眼神所凝視著,一種虛脫的感覺突然攝住了我,之前的恐慌害怕和說不出的委屈在這一刻似乎被釋放了出來。

“我還好,陛下。幸好你們來得及時。剛才我真以為自己要一命嗚呼了呢。”我心有餘悸地答道,可以動彈的右手手指也在不可抑製地輕微顫抖著。如果他們再晚來一點點,後果真是不堪設想。一想到自己的臉會被割下掛在牆上,我全身的肌肉神經都好像變得疼痛起來。

“沒事就好,今晚回去好好睡一覺,明天醒來什麽可怕的事都會忘記。”他似乎察覺到了我的恐懼,柔聲安慰道。

我應了一聲,想要挪動身體卻是無可奈何,隻能尷尬地解釋道,“我之前中了迷藥,現在藥力還沒散。所以……沒法自己回去,要不叫我的侍女來一趟?”

我看到蘇萊曼的唇角邊似乎掠過一絲笑意,正想再說什麽,卻見原先神神叨叨的赫妮突然跳了起來,也不知哪來的力氣,猛的推開了加尼沙,撿起匕首再一次向我刺來!我的身體根本沒法動彈,隻能條件反射地閉上眼,仿佛砧板上的肉般等著任人宰割。

嗤——一股新鮮的血腥味迅速彌漫在空氣裏,我並沒感到身上有任何痛感。困惑地睜開眼,驚訝地看到蘇萊曼的手臂正擋在我的麵前,鮮血從傷口處急速湧了出來……而幾乎是同時,加尼沙立即出手打暈了赫妮。

“陛下!你……你……怎麽樣?是不是馬上叫禦醫來?”我急切地問道。

“一點小傷而已。征戰時受的傷要比這多的多。”他不以為意地挑了挑眉,彎下腰將我抱了起來,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說道,“我送你回去。”

“陛下……這不太好吧……叫宮女把我送回去就行了……”我窘迫的想要掙紮卻全身無力,隻能乖乖地躺在他的懷抱裏。不好意思地偷偷瞧了加尼沙一眼,他目不斜視地盯著赫妮,對這個房間裏發生的一切視若無睹。

“加尼沙,這裏就先交給你了。”蘇萊曼吩咐完就抱著我出了淚宮。被他結實有力的雙臂所擁抱,就像是置身於午後的陽光下,灼灼奪目透著掩不住的溫暖。他的心跳沉穩而有力,他低沉富有磁性的聲音仿佛能穿透人的心靈最深處。

“對不起,許蕾姆,我不會再讓你離危險這麽近了。”

對不起。他在和我說對不起。一位帝王在向他的女奴說——對不起。我難以置信地沉默著,慢慢閉上了眼睛,用可以活動的右手緊緊抓住了他的長袍衣襟。他似乎也察覺到我的反應,雙手將我擁抱的更緊,更緊。

冬夜的寒風清冷,而這個夜晚卻太過繚亂,令人迷惑,令人——動搖。

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四周已是一片明亮。溫暖的晨光透過窗格照入屋子,銅鑄的香盒裏散發著薔薇的淡淡花香。一位身穿絲綢天鵝絨長袍的青年男子臨窗而坐,正低頭聚精會神地看著手上的文書,整個人仿佛都溶入了這片淺金色的光暈之中。我靜靜地看著他,隻覺得他眉目俊美,貴氣逼人,更有一種令任何人都不敢輕易靠近的王者風姿。他像是留意到了我的目光,眸光一轉望了過來。

“許蕾姆,你醒了?”他起身快步走到了我的麵前。

我想要坐起來,卻被他輕而有力地摁住了右肩,“你再躺一會兒,我吩咐下人給你去準備早餐。”

我舔了舔幹燥的嘴唇,試探地問道,“陛下,赫妮她……”

“盡管她已經有點神誌不清,不過從她的自言自語裏我大致也能聽個明白。而且,哈伊得病也是因為無意中知道這回事,昨晚他把自己所知道的也都告訴我了。”蘇萊曼的唇角泛起一絲冷笑,“居然會相信這種巫術,真是個愚不可及的女人。”

我回想起那晚哈伊驚慌失措哭著撞上我的情景,心裏不由一滯,莫非就是那天晚上他不小心偷聽到了什麽?所以才會表現的這麽失態?赫妮是他的母親,他雖然受了驚嚇但還是想有所隱瞞吧,隻是麵對這樣的父親……畢竟他也隻是個小孩子,該說的應該都說了吧。

“那陛下您打算怎麽處置……哈伊小王子他應該是無辜的。”我小心翼翼地看著他的臉色,斟酌著自己的用詞。

他皺了皺眉,“赫妮畢竟是我的妃子,我賜了她絲帕勒死。至於那個慫恿她行惡事的羅馬尼亞女奴,自然是要碎屍萬段。”在奧斯曼帝國,隻有皇室成員及其最高等級的官員才能享受絲帕勒斃的待遇,由此可見蘇萊曼還是給赫妮留了份體麵。

“哈伊的話,我本來也沒對他報以厚望,隻要他安分守己,王子該有的一切,將來也不會少了他的。”聽蘇萊曼這話,明顯是對哈伊起了芥蒂。盡管表麵上看起來和以前一樣,可完全失去了父愛的小王子以後的日子也不會太好過了。

我沉默了一會,忽然聽到“汪汪”的狗叫聲,心裏不由一喜,“陛下,是Tarkan來了?”話音剛落,隻見一隻棕色的小獵犬就衝了進來,騰一下跳上了我的床。我高興地坐起身一把抱住它,它也親熱地直往我懷裏鑽。

蘇萊曼展顏一笑,“這次幸好有這小東西,否則也沒法這麽快找到你的位置。不過這也是你自己想出來的點子,沒想到還真派上了用場。”

我用手輕拍著Tarkan的背部,快速在腦中回憶起來……為了盡快捉住凶手,蘇萊曼和我定下了這個計劃。先是固定每周四晚前往圖書館,將我的生活規律暴露在凶手的眼前,令她有可乘之機。同時,我每天用上了宮內女子少選的紅花煙草熏香,並且在一個月時間裏突擊訓練獵犬學會跟蹤這個香味,那麽即使是有意外情況,蘇萊曼也能通過這個方法找到我和凶手。

聽他這麽一說,我幾乎將整個腦袋就埋在了Tarkan的軟毛中,發出了悶悶的聲音,“為了保住小命,我能想出很多點子的。”

他的唇邊逸出一絲幾不可聞的笑聲。下一秒,我的臉就被抬了起來,他伸出手輕輕拂開垂落在我麵頰上淩亂的發絲,隨即停留在我的額角,從那裏沿著側臉緩緩停留,修長有力的手指溫柔地撫摸著我的麵頰,像是在對待一件易碎的青花瓷,接著手指下移到嘴唇和下巴,繼而向後握住了我的後頸。還沒等我反應過來,他已略微用力,將我的臉攏向他的方向,幾乎是同時,他的唇順勢吻上了我的唇。

熱烈的男子氣息刹那間包圍住我的呼吸,恍惚間我仿佛嗅到了他身上淡淡的熏香味道。隨著這個吻的不斷加深,我身體裏的力氣仿佛也被逐漸抽走,想要深呼吸幾下卻沒有力氣,不得不用雙手支撐住自己的身體,微微後仰,被動地接受著他的進攻。此時此刻,我感覺自己就像一片在風尖打著轉的樹葉,隨著風動而迷茫的四處飛舞,無力控製終點的方向。

“許蕾姆,再睡一會。早餐送上來的時候我會叫醒你。”他放開了我,重新整了整蓋在我身上的毯子。

我將半邊臉隱藏在了毯子裏,似乎以為這樣就能掩住起伏不定的心情。清晨的風吹在身上依然寒涼,讓人來不及清醒就陷入了迷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