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涼敏銳地發現有人跟著他們,來人並沒有惡意,但歲涼還是暗暗警惕著。
“涼姐姐,你看這個東西好有趣啊。”
原來是一個捏泥人的老人,很是平凡,花白頭發,長滿皺紋的臉,似乎是每個老人的通相。歲涼淡淡地點頭,鼻子間似乎聞到了什麽熟悉的味道。
楚飛煙久不出家門,對這個世界顯然無限好奇。街上人潮洶湧,小販喊聲不絕,她買了糖葫蘆,買了熱乎乎的三個大粽子一人分一個,還買了幾對姑娘家的首飾,心情很是高興。
歲涼暗暗注意這後麵跟著的人,想著是誰,這時有人偷偷塞了張紙條給他,身影在人群中一閃而逝。
“姑娘確實敏銳,不用擔心,是少爺派我們來保護你們的。”
歲涼並沒有放心,她治好了楚飛煙,現在幾乎處在風口浪尖,要是有人想對她不利,可是簡單得很。隻是捏緊了紙條,目光有意無意的閃過某個角落。
角落兩個暗影竊竊私語:
“姑娘怎滴這麽多疑?”
“多疑是應該的。這才有當家主母的風範嘛。你不知道麽,姑娘的大名早就傳開了,聽說有人會對姑娘不利。我們還是小心為妙。”
“當家主母?阿進,你可小心說話。”
“阿雷你還沒聽汪管家說麽,少爺對姑娘可上心了。”
“可是少爺他……他的大事……”
“唉,這些我們沒資格說,主子那麽英明,肯定是有自己的考慮的。好了,你再出去與姑娘說一聲,她似乎還沒放心呢。”
阿雷趁歲涼落在後頭,漫不經心的從角落中閃出來,與她擦肩而過時趁機在她耳邊說了一句話:“姑娘。”
歲涼一驚,匆忙間隻看到一張在楚家門口見過一次的臉,這才放下心來,對他點點頭。
楚飛煙在前頭見了這個泥人,不禁大愛,對兩個泥人娃娃愛不釋手。
老實說,她覺得一個長得像涼姐姐,一個長得像大哥呢。
“小姐喜歡,兩個都買下來唄。”翠玉提醒道。
楚飛煙一愣,對啊!隨即掏出錢給老人。“老人家,這兩個我都要啦,多少錢?”
老人沉沉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也沒有接過她的錢,仍是繼續捏泥人。
楚飛煙有點尷尬,看看歲涼。
歲涼搖搖頭走近老人,隨即在他身上聞到一股很重的藥味。
她沒有太過在意,隻是和善地對著老人家道:“老人家,你手不方便麽?那我們把錢放在你的泥人旁邊了。”
示意飛煙放下幾枚銅錢,歲涼便引著二人離開了。
翠玉邊走邊回頭便嘟囔:“不會是個啞巴吧,不說話怎麽作生意啊?”
飛煙點點頭,“想必人家是有些難處。沒事,我多留了些錢在那裏,應該……”
隨即覺得有點不對,把還握著的手心打開,大叫:“涼姐姐,我怎麽多了錢!”
歲涼還在思考是什麽藥,飛煙的大叫將她的思緒打亂,不禁回頭看她:“怎麽?”
“我多放在老人家那裏的錢又回來了!”三人忍不住回頭看,泥人攤早已無影無蹤了。
歲涼笑:“真是個高人。”
楚飛煙張大嘴:“真的麽?我本來見他也不說多少錢,想說看老人大冬天好辛苦,放多一點,反正他不說價錢就讓我隨便放吧,誰知道他又還給我了。”
翠玉仍舊嘟著嘴:“哪兒有這麽作生意的啊。錢都不賺。”
歲涼一點她額頭:“你最會作生意。咱們去前頭那個酒肆吃些酒暖暖身子吧,看起來人並不多,就去看看吧。”
兩個小丫頭拍手叫好。
進入酒肆,剛剛做好,便見一個明眸皓齒的姑娘上前柔柔一笑:“三位客官,你們要些什麽?”
歲涼並不點菜:“請問姑娘芳名?”
那姑娘似有點一愣,瀟灑一笑:“不敢。樓夢雲。人稱酒娘子。”
飛煙見
她長得標致性格又豪爽,不由起了好感:“樓姑娘是店主?”
樓夢雲點點頭:“酒肆的酒盡是我所釀。姑娘若願意,願捧上夢雲最新所釀。”
飛煙大歎,“姑娘竟有如此才情。”
她淡淡一笑:“夢雲一生愛酒如命。才情不敢說,隻是一個愛酒,買酒的罷了。”
歲涼輕輕插嘴:“既然如此,姑娘可願溫最好的酒與我三人痛飲幾杯?”
樓夢雲再次一愣,隨即哈哈大笑,不再說話,深深看了三人然後大步離去。
“姑娘,你這可是魯莽了。”那酒肆老板看起來酒量很好。
翠玉擔心道,三人獨自出門,要是醉了可就回不去了。
“別擔心,我們可以作弊嘛。”歲涼難得俏皮地眨了眨眼,然後遞給二人一人一顆藥丸,“吃了它,保你千杯不醉。”
翠玉和飛煙不假思索地吞了下去,感覺並沒有什麽異狀。
樓夢雲捧來兩壇酒,一打開頓時酒香襲人,令人幾乎聞了酒香就有點醉意。酒肆裏的人都有這種感覺,但是飛煙、歲涼和翠玉卻是淡定自若。
樓夢雲不禁在心裏喝了下彩,然後對著歲涼點頭道:“三位先喝,夢雲前去置辦些下酒菜。”
歲涼微微一笑看她前去。
“一杯倒”的翠玉給三人都倒了酒,然後捧起來小心翼翼的倒進嘴裏。酒香醉人,酒味香醇,翠玉頓時覺得整個人都溫熱了起來。
“小姐,涼姐姐,這酒味道可真好……咦,我居然還沒倒?”翠玉擰緊眉毛。
飛煙哈哈大笑,然後也滿足的將酒喝了,眉心綻出了一朵好看的花兒。
歲涼淡淡一笑,將麵前的酒一飲而盡,一股子綿長的香味從酒中滲進體內,真真意猶未盡。她好久沒喝過這麽好的酒了。
三人你一杯我一杯,直到樓夢雲再次出現,她們竟然已經將近喝了半壇。酒肆的人並不多,但還是有幾個,此時也都為之側目。
這些丫頭是什麽人,平日難道都是把酒當水喝的麽?酒娘子釀的酒,烈性程度他們一清二楚,最烈的就那可是三杯就能把人醉倒的。
樓夢雲驚訝的看向三人,不敢相信她們居然有這種好酒量。她拿來的酒她自己最清楚,不說半壇了,就連幾杯估計就能把這三個人給放倒了。
本來還準備好看見三人的醉樣,準備好了醒酒湯,沒想到這下自己卻給嚇到了。她考慮不周,是過後才想到沒吩咐她們少喝,沒想到……
半壇啊!
這可是她新釀的如玉醉,其烈性比起其他店中的酒還有所不足,但是味道清冽,酒勁綿長,喝來回味無窮,更何況其中還含有多種強身健體的藥草……它比那些烈酒珍貴多了!
將手上挽著的籃子慢慢放到桌上,拿出幾盤精致的小菜,樓夢雲輕聲細笑:“三位妹妹的酒量可真好。”
“姐姐的酒才釀得好呢,我從來沒喝過這麽好喝的酒!”飛煙表情如夢如幻。
翠玉見飛煙的樣子,撲哧笑出聲:“ 小姐你好意思,估計這十幾年你就喝過這店家的酒吧。”
飛煙斂眉思考了一下,然後才鄭重地開口:“好像是這樣哦。”
歲涼也忍不住笑了。
樓夢雲受不了幾人,笑著搖搖頭,“本來打算和三位妹妹一起小酌幾杯,見三位妹妹酒量實在不俗,夢雲也不獻醜了。夢雲還有一些帳要算,如若三位妹妹喝得不盡興,隨時與我說就是。”
歲涼點點頭,“姑娘盡管去忙,我們且自飲自酌便是。有機會我們三人再來,那時候再與姑娘痛飲三百杯可好?”
“那是當然。”
樓夢雲這下可真相信三人有這種酒量了,便不再多說,簡單地吩咐三人最好還是不要喝得太多,便下去了。
你一杯我一杯地,三人最終還是喝掉了一壇。酒色醇香,除了歲涼,飛煙和翠玉臉色進皆通紅,嬌豔如花。
雖然那顆藥可以讓人忽略醉意,但是生理反
應還是不會消失的。
歲涼限於體質,雖然天生冰涼,但在這幾年的調理之下,補藥又吃了不少,千杯不醉幾乎是一定的。也不會有像她們一樣的臉色。
正是在眾人喝得正歡時,一個穿著貴氣的中年婦人正慌慌張張從街上跑過,突然就下腹流血,倒在地上。街上的眾人一見雪白的地上血色磣人,不禁尖叫起來。
歲涼立刻放下酒杯跑了過去,先掐人中,再一把執起她的手。
隨即臉色不好,看向隨後跑過來的眾人,“快流產了。”
“你是大夫?”樓夢雲有點不敢相信。歲涼點點頭,示意道,“借下姑娘住處可好?”
“當然當然。”樓夢雲點頭,人命關天的大事。
“能治嗎?”翠玉捂著嘴巴,眼睛濕潤。婦人已經醒過來,看起來好可憐,很痛苦的樣子。歲涼沒有回答,隻是吩咐道:
“馬上把她抬到裏麵去。”酒肆幾個人忙來幫忙,樓夢雲忙收拾床鋪讓婦人躺下。歲涼隨即讓翠玉去燒熱水。
“請……請,一定要保住我的孩子……”
“沒事的,夫人,涼姐姐是神醫,一定能保住你的孩子的。”飛煙緊張的安慰病人。歲涼沒有說話,臉色很凝重,從懷裏掏出一隻金針,塞了一顆藥進了婦女的嘴裏。
將金針紮進她的下腹,血漸漸不再湧出來,歲涼接過熱水,將眾人攆了出去。
過了大約一刻鍾,歲涼終於如釋重負地走出來。眾人馬上圍了過去。
“沒事了,讓她睡一覺就好了。”拿出一張藥方,“翠玉,你去藥房按這方子抓一份藥給她喝。”翠玉忙跑了出去。
“涼姐姐?怎麽回事?”樓夢雲這時關了酒肆,打發了眾人,也走過來聽。
“吃了墮胎藥差點流產。”歲涼接過飛煙遞過來的水,輕輕說道。
“啊?可是,她剛才說一定要讓我們保住孩子……”飛煙張大嘴不敢相信。
“不是她的錯。有人想害她。之前她因為吃了大量的人參和桂圓流產,那次沒有養好又懷了孕,所以墮胎藥對她簡直是致命的,一不小心就會一屍兩命。”
樓夢雲遲疑道:“人參和桂圓不是滋補之物麽?”
歲涼解釋道:“它們本是滋補之物,但是如果孕婦過量攝入,卻容易讓孕婦下、體出血,造成嬰兒死胎或導致流產。”
“原來還有這等講究。“飛煙好崇拜地點頭。
歲涼皺著眉, 低頭看著手上的藥方。這是那張墮胎藥的藥方,從婦人手上拿到的。
歲涼暗暗皺眉思考,等著翠玉回來。婦人睡得很沉,她也不知道到底什麽人要害她。
樓夢雲與飛煙對視一眼,靜靜坐在她旁邊。
阿進回府報告楚安行這件事,楚安行馬上放下手中的事趕過來。
“大哥,你怎麽過來了?”
楚安行看看歲涼,“這件事我已經知道了,交給我處理吧。你們都回府去。”
歲涼連眼都沒有抬,徑自陷入沉思。飛煙不安地看向大哥,涼姐姐似乎很不聽話也!
“姑娘,你知不知道那婦人是什麽人?”
歲涼抬眼看他。
“她是吏部尚書的愛妻。”這是楚安行急忙趕過來的原因,
歲涼眯眼:“既是愛妻,怎會任她身懷五個月身孕在街上像逃命地跑著?既是愛妻怎麽會讓她誤吃了墮胎藥?”
楚安行沒有說話,隻是看著她:“並非每個人,都像你一樣的。”
像我一樣?
歲涼一愣。什麽像我一樣?
這件事最後還是不了了之,吏部尚書親自來接了妻子回家,歲涼依稀記得那婦人即使之前經曆過生命危險,看見丈夫還是笑得溫柔,對她連連道謝後,上了軟轎就與丈夫回轉家門了。
歲涼看著他們的背影發呆。
誠然,他們是相愛的。
但是,是不是愛,仍然沒有辦法扛起所有的風吹雨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