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張清晚的婚禮定在4月19的穀雨那天,張清晚難得的氣色很好,可趙歲亦一想到醫生說他沒命可續了的話,就鼻尖泛酸。婚禮在教堂,除了他們兩個,隻有神父。
婚禮結束後兩人也沒換衣服,趙歲亦的婚紗偏日常,張清晚穿西裝也沒問題,就直接去逛街。
張清晚說,言情書裏寫,女主常常方向感不好,坐公交車迷路,還得讓男主來接。所以張清晚就和趙歲亦去坐了公交,沒有言情書裏浪漫的橋段,因為兩人方向感都太好了,根本沒可能迷路。
倒是趙歲亦把重點放在了別的地方,上車之後,她就驚訝道:“你竟然看言情書。”
張清晚也佯裝驚訝地問:“你竟然不看言情書?”
趙歲亦被逗笑了,張清晚是個文藝青年,看言情書倒也沒什麽稀奇的。但她不看,光聽林西子說就已經夠頭大了,留下了陰影。
兩人就坐著公交,繞了城市很多圈,從日中到黃昏,張清晚有時會靠在趙歲亦肩頭睡一會,趙歲亦問他要不要回去,但他每次都搖頭。
日落的時候張清晚帶著趙歲亦去了學校的小禮堂,初見的那個學校的小禮堂。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布置的,趙歲亦被帶去的時候,小禮堂被還原成了初見時候的樣子,舞台中央有兩個凳子,凳子旁邊靠著一把吉他。
張清晚牽著趙歲亦的手,把她帶到了舞台中央,坐在了凳子上。
“欠你的合唱。”張清晚幫她調整好話筒,在她耳邊輕聲說:“和陳謐合唱那天,我看見你了。紅裙子,哭著跑出去了。”
趙歲亦沒好氣地看了她一眼,又氣又笑。“我以為你滿眼都是陳謐。”
張清晚拿起了吉他,隨意撥了兩下,說道:“和你在一起之後,就再也看不見別人了。歲亦,我很後悔當初沒能好好對你,如果可以重來一次,我一定要在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就把心給你。”
趙歲亦笑了笑,問道:“唱什麽?《指南》嗎?”
“就這個吧。”張清晚說著,開始彈起了吉他。
要落山了,太陽還是金燦燦的,從窗外照進來,照到張清晚的臉上,他比原來瘦了好多,側臉更加有棱角。他安靜地彈著吉他,是深情和溫柔。記憶和很多年前重疊,她記得她的臉和黃昏的太陽光是一個熱度。那時候,她剛剛認識這個叫張清晚的男孩兒。
那個,她曾經動心的瞬間。
就唱了一首歌,張清晚本來就需要靜養,太陽快落山了,也該回去了。回去也坐的公交車,剛天上還好好的太陽,這會兒卻逐漸陰沉起來,大概是要下雨了。
張清晚靠在她的肩頭,和她輕聲說著話,也不知說起了什麽,張清晚突然問道:“你有沒有什麽瞞著沒告訴我的事。”
趙歲亦搖了搖頭,仔細想了想,卻說:“好像有一個,唐影婚禮上你給我求婚了,但你忘了。”
張清晚笑了笑,“我就記得我好像給你求過婚了,但你非說沒有。”他聲音很小,公交車的聲音完全覆蓋住了。
趙歲亦沒聽清,問道:“你說什麽?”
“我說我愛你。”
她還是沒聽清,但也沒再問了。
剛到醫院,就下起了雨,從淅淅瀝瀝很快就到了嘩啦嘩啦,張清晚腳步發軟,趙歲亦一路扶著他,才回了病房。
“一下雨就想睡覺了。”張清晚躺在**,掙紮著和眼皮做著鬥爭。
“困了就睡會吧。”趙歲亦幫他把脫下來的衣服都掛在了衣架上,轉身問他:“你餓了嗎?晚上想吃什麽?”
張清晚搖了搖頭,一會兒又說:“我想看言情書了,你給我買一本好不好?”
趙歲亦臉上依舊掛著笑意,問道:“雜誌成嗎?我知道醫院附近就有一家。”
“成。”張清晚艱難地張嘴。
“那你等我回來。”趙歲亦笑了笑,給他招了招手。
張清晚也給她招了招手。
都走到門口了,張清晚突然又喊她:“歲亦。”趙歲亦轉過身,聽他繼續說:“我愛你。”
“我也愛你。”趙歲亦給他笑了笑,“等我回來。”
“你快一點。”張清晚也笑了笑。
趙歲亦點了點頭,關門的那一瞬間卻落下眼淚來,她不停地擦,眼淚卻拚命往下掉。樓道很長,還沒有走到頭,她已經泣不成聲。
到電梯口,她眼睛已經完全被淚水糊住了,她蹲了下來,扯著心肺地哭,在被雨聲淹沒了的世界裏,無聲地和張清晚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