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九年一月的上旬,離一月二十一日的春節還有十幾天,家家戶戶都在忙著準備過新年。

此時此刻,林排長的心,也象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地亂得很。自從吳潔麗準備搞病退的這一天起,林排長也已經意識到,吳潔麗在農場的日子不會太長了。

這天晚上,林排長打開箱子,又從箱底拿出了用紅綢布包著的、碧綠的龍鳳翡翠掛件看了起來。林排長已經不止一次在昏暗的油燈下仔細看著這件掛件了。特別是看到吳潔麗也帶有這件龍鳳翡翠掛件後,林排長一直認為自己和吳潔麗之間,有著一種特殊的關係。林排長用手輕輕地捂摸著光滑、碧綠的掛件,心中暗想著:“應該到了揭開秘密的時候了。”這一次,林排長下了很大的決心,一定要揭開這個秘密。

且說吳潔麗,通過幾天的忙碌,已經辦完了回城的一切手續。

這天,吳潔麗來到場部,拿到了用騎縫章封得嚴嚴實實地自己的檔案袋和場部開出的一份“檔案自帶”的證明信。辦完之後,吳潔麗高高興興地來到了自己的宿舍。她考慮用一天的時間整理物品,第二天就回上海。今年的春節,吳潔麗準備回到上海,和多年未見的父親一起度過春節。

吳潔麗考慮把這個想法馬上告訴林排長。

吃過午飯,吳潔麗帶著寶寶來到了林排長家,說出了自己的想法。林排長笑著說:“好呀,明天叫誌堅和小紅一起幫你整理物品。這幾天,你就不要到食堂吃飯了,在家裏一起吃飯吧。晚上,我去買些菜,我們一起高高興興地吃頓團圓飯,也算是在農場過上最後一個年了。”

吳潔麗帶著感激地心情,連聲答應著。

林排長繼續說道:“晚上,我們一起吃頓團圓飯,晚飯後,你就睡在我家裏。後天清早,我叫誌堅到連隊借一輛牛車,把行李放在牛車上,送你去碼頭。”

吳潔麗點了點頭。

自從吳潔麗病退成功後,心情特別好。從林排長家出來後,吳潔麗立即給父親寫了封信,把自己已經病退成功的好消息和回上海的時間告訴了父親。然後,牽著寶寶的小手,匆匆跑到場部郵局,把信寄了出去。

這天晚上,吳潔麗在林排長家裏,哄著寶寶睡覺,寶寶睡在媽媽的身邊,她不停地去摸吳潔麗頸上戴著的碧綠的龍鳳翡翠掛件。這碧綠的顏色非常吸引寶寶,每次睡覺,寶寶都會去玩弄這個掛件。

吳潔麗把寶寶的小手放進了被窩裏,輕輕地說:“寶寶不要把手放在外麵,天氣很冷,小心著涼會生病了,生病就要去打針的。”

寶寶一聽到生病打針,就害怕了,連忙把小手深深地伸進被窩裏。吳潔麗輕輕地拍著寶寶,沒多久,寶寶就睡著了。

吳潔麗卻翻來覆去,怎麽也睡不著。她即將要離開那痛苦地奮戰了八年的農場,將要離開那患難與共的連隊,將要告別這麽多年來,同甘共苦,風雨同舟的戰友,回到生我養我的故鄉----上海,吳潔麗思緒萬千,異常激動。

吳潔麗看著寶寶甜甜地睡姿,心中又一次湧現出陣陣地酸楚。她又想起了朱駿,想起了那年在朱駿宿舍裏,兩個人在一起纏纏綿綿、卿卿我我的情景,想起了送朱駿去當兵時的淒慘慘、悲切切地場景,那個時候,真可謂是依依不舍,難分難離。然而,這一送別,就如石沉大海,渺無音訊。現在,誰也不知道朱駿在何處?吳潔麗想,如果朱駿看到他現在有一個這麽大的女兒,不知道朱駿會有什麽感受?

但沒過多少時間,吳潔麗思緒又亂了,雙目湧動著淚水,漸漸地模糊了她的眼睛。吳潔麗暗暗地思忖著:莫非朱駿已經結婚了,他已經有了自己的孩子,他不認寶寶了。想到這裏,吳潔麗又是一陣心酸和痛楚。就像是心裏淌著血,隱隱作痛。

吳潔麗心力交瘁,不願再去想此事,她用力閉上眼睛,想讓自己很快進入夢鄉。但是,腦海裏又浮現出八姐妹的身影,想起了一直幫助自己的大姐顧芸莉,想起了苦命的為愛而殉情的二姐程紅梅,想著程紅梅永遠也不能離開農場,永遠長眠在這塊荒野的亂墳崗內,不知不覺地感到一陣憂傷和悲哀。

一會兒,吳潔麗的思緒又轉到了八年的農村生活,眼前浮現出在農田奮戰的情景:在赤日炎炎,驕陽似火的酷夏,自己背著藥筒,冒著酷暑,奔走在棉田裏,汗流浹背地打藥殺蟲;戴著草帽,脖子上掛著毛巾,用磨出血泡的雙手握著鋤頭,在棉田裏除草;在寒風簌簌,雁過留聲的深秋,自己扛著扁擔,在棉田裏,在磨出了血泡的肩上,忍著疼痛,挑著棉柴;在數九寒天,冰封千裏的隆冬,自己穿著汗衫,握著鐵鍬在冰冷的河中,挖著河泥;抗洪救災、挑泥築壩、會戰湖堤,求生逃難。這一幕幕在眼前掠過即逝的情景,在吳潔麗的心中烙下了深深地傷痕,永生難忘。

接著,吳潔麗又想到了在農場期間,時時處處、無微不至地關心和愛護著自己的林排長和誌堅。特別是自己懷孕期間和有了女兒時候,一直受到林排長和誌堅百倍地嗬護,如果沒有他們的關懷和照顧,這一路,也不知道怎樣才能挺過來。

這一幕一幕的情景都浮現在眼前。吳潔麗的心就像是大海裏的波濤,滾動著,翻騰著,久久不能平靜。

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吳潔麗帶著甜蜜地微笑,帶著未來幸福的幻想,漸入了夢境。

第二天早上,林排長叫誌堅、小紅到吳潔麗的小夥房,幫助吳潔麗整理房間和捆紮包裹物品,自己去了連部。

林排長走進連部,邱指導員、唐連長正在商量著春節前的工作安排。看到林國蘭進來,唐連長馬上招呼:“來來來,坐坐。”一邊說,一邊指著旁邊的一張椅子。

林國蘭坐下來後說:“我請一個月的事假,請連部準假。”說著,從口袋裏拿出了一份書麵請假條遞給了唐連長。

唐連長接過請假條,看也沒看,放在了桌子上就笑了,他調侃地說:“怎麽啦,知青走了,你也不安心了?”

“是呀,知青都走了,我這個鐵姑娘排的排長,不也成了光杆司令了嗎。今年沒什麽事,我想出去走走。所以請連部予以準假。”林排長也笑著說,把唐連長和邱指導員說的哈哈大笑起來。

邱指導員看著唐連長,笑著說:“這幾年,林排長帶著鐵姑娘排工作,確實也不容易,我看可以讓她去休假。”唐連長點了點頭,說道:“好吧,正月十五,過完元宵節回連隊可以嗎?”

林排長馬上說:“可以,過完元宵節,我馬上回隊。”

告別了唐連長和邱指導員後,林排長到湖邊買來了幾條魚,然後,從食堂裏買來了幾斤肉,趕到小賣部買了幾瓶白酒。回家後,殺了幾隻老母雞,又從田裏割了些蔬菜,開始做起飯來。

中午12點以後,誌堅、小紅和吳潔麗帶著寶寶來家吃午飯了,還帶來了一個鼓鼓囊囊的包。林排長關切地問:“準備的怎麽樣了?”吳潔麗笑著說:“誌堅哥和小紅嫂累壞了,把所有的東西都打成了包。”並指著鼓鼓囊囊的包說:“這包是臉盆、蚊帳、被子等物品,我帶回去也沒用,就留在這裏,你們用吧。”

林排長說:“那好,中午來不及燒了,我們就隨便吃些。晚上,我們在這裏一起為麗麗踐行,吃個送別宴吧。”

吳潔麗點了點頭,心中充滿了對林排長的感激之情。

接著,林排長又對誌堅說:“下午,去一下你的嶽母家,把你嶽母接來吃頓晚飯,也算是提前過一個春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