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新婚血案
炮竹聲震得整條巷子都發抖,騎在高頭大馬上的新郎官吊著眼、斜著嘴角,招人嫌棄的嘴臉看得心裏一陣憋悶。跟在馬隊後的貼身婢女手扶著花轎,垂著眼瞼,看不出一點喜色,整支娶親的隊伍裏除了花枝招展的媒婆,就沒有幾個笑得真心。
一路上吹吹打打繞著京城轉了半圈,恨不得讓所有人都知道駱家迎來了新婦,等到前進門、後進院,三跪九叩拜過父母,新娘子這才被推推搡搡地“送”進了新房。
夜已過半,周圍的聲音已消退得無影無蹤,好似白天的歡笑從未存在過。想來駱少恭不會再來,周柔揭下喜帕,打量著身上的喜服與滿床的桂圓蓮子無奈苦笑:不是所願之人,不過一場鬧劇。
房間中精致的裝飾昭顯著主人身份,隻餘一半的喜燭還閃著昏黃曖昧的顏色。一日的繁瑣禮節讓習慣規矩的周柔也有些吃不消,稍一安定困倦便湧了上來,正準備和衣小憩,房門卻“吱呀”一聲被人推開,周柔才欲起身就被來人狠狠壓於身下,隻見駱少恭衣衫淩亂,滿臉潮紅,嗤笑道:“娘子可想我了?”
周柔慌忙起身,羞憤難抑:“怎麽七個美姬還不夠駱少爺一展雄風嗎?”
駱少恭嗬嗬笑笑,舔舔下唇道:“那怎麽夠?郭國師果然是送來了好東西,一顆小藥丸就能讓人飄飄欲仙!我還從沒像今夜這般盡興過!”
周柔一驚且聽駱少恭毫無廉恥繼續道:“想來大家閨秀的滋味定與那些個風塵女子不同,要好好嚐嚐才不枉今夜!”
周柔臉色大變,使出渾身力氣將駱少恭推倒在地上,翻身下床便朝屋外跑去。駱少恭不怒反笑,躺臥在地上,一把抓住周柔的長裙將人拖住,邊揉*捏著小巧的腳踝,邊****笑著念叨:“有脾氣才有意思!難怪晉王會喜歡小山公子,果然這書卷裏長大的與眾不同!”
呼吸越發急促,手腳不自覺地發抖,從沒有過的恐懼襲擊了少女的內心,慌亂中周柔隨手抄起身邊的花瓶朝駱少恭的頭頂重重砸下。
“少爺、少夫人,老爺要奴婢過來……”
本想看看二人進展如何的嬤嬤被滿地紅色定在了門外,拎著花瓶的新娘子半身血跡,大紅的袍子更襯著臉色慘白,陰測測像是地府裏來的羅刹鬼。
尖銳的叫聲刺穿了周柔的耳膜,迅速圍上來的火光晃得她看不清周圍,模模糊糊的人影、嘈雜的聲響……
天才擦亮,書房的大門被人猛地推開,皖紫霄幾乎是衝進來的,倉促的聲音還帶著微微地顫抖:“王爺,出事了!”
“怎麽了?”許久沒有見到皖紫霄如此慌張,韓景暗歎不好,起身繞過書案,把來人一把扯到眼前,柔聲道:“慢慢說,紫霄,你別著急!”
皖紫霄捏緊拳頭,背後的冷汗不停地往下淌,舊疾未愈再填新堵,白慘慘的臉色看得人心疼:“王爺,周小姐把駱少恭給砸死了!”
“什麽?!”晉王爺一愣,眉頭皺起:“紫霄,你哪聽來的消息?周小姐一大家閨秀又怎麽能會做出這樣的事情?我知你焦慮,可街頭巷尾的流言萬萬不能隨便相信!”
“高展傳回來的話還能有假?”皖紫霄向後退了一步,眼角上揚,憤憤道:“王爺的苦心紫霄明白,但這件事關乎青木的性命,我不能不管。王爺該上朝就去上朝,此事再不勞您多慮,後麵的紫霄自會處理。”
“胡鬧!簡直是昏了頭”,韓景扣緊皖紫霄的肩膀,一雙深眸裏流動著異樣的情緒,有意壓製的語氣透著薄怒:“你不是精明老辣的皖大人?不是做事遊刃有餘嗎?怎麽碰到關於薛青木的事就失了分寸!這麽衝到駱府能有什麽用?!”
稍一冷靜便能感到剛才是有多衝動,皖紫霄側過臉,抿著嘴再不回應。
韓景小心地攬住眼前人的腰,額頭蹭著他的鬢角,聲音也是低低的:“紫霄,我不想看著你吃虧!我們從長計議好不好?”
人贓俱獲自然也少了一係列的審查,周氏之女周柔於新婚之夜謀殺親夫血染喜袍,經刑部主審判決冬至後三日斬首示眾。
淡紫色的身影靜靜地站在柵欄外,石壁上搖曳的燭光映出一道道黑影平添監獄特有的陰沉。
周柔艱難地抬起頭:“辜負了皖大人的美意……”濕發已凍的發硬僵直地沾在頰邊,纖細的身體上隻裹著一件月白的夾衣。前一天還是一身大紅,喜氣洋洋的新娘子,如今卻因受刑而狼狽不堪,臉上是一塊塊青紫的淤痕,腫起的嘴角還掛著絲絲血跡。
皖紫霄強壓怒氣:“他們用刑了?”
“我當時是真的害怕……”周柔伸出受過夾棍的手,幽幽道:“真是怕極了……駱少恭是個魔鬼……我恨他……就算重來一次,我還是會砸*死*他!一下又一下地砸下去……”
皖紫霄皺起眉頭:“你不隻害了自己……”
周柔垂眸一笑淺淺的酒窩帶出天生的柔美,眼睛中卻透著陣陣死氣,旁若無人地念叨:“恐怕這次又要連累青木了!總是我連累他……早知今日,那日又何必讓他撿什麽鐲子……又不是多麽貴重的東西……”說罷,周柔歪著頭緊盯牢房一角兀自清唱:“人如落花幾多寂寞飄零,可憐佳人淚,唯憶舊春光。一杯清茶歎息杳無音,鳥語聲聲,不見廟台起煙火。”
皖紫霄緊緊握住拳頭,沉默地看著一身傷痕的周柔半是清醒半瘋癲地自說自笑,直到寒氣遍布四肢才轉身往外走去。
“皖大人,替我照看好小雲,別讓她做傻事……”周柔忽然在後邊低聲道,聲音裏倒顯出難得的幾分清明:“這輩子是我對不住青木,若來生願做對平凡夫妻,隻為他燒飯洗衣。”
皖紫霄腳下一頓,側望著周柔,挑嘴笑道:“周小姐不必自責,兩情相悅何錯之有?既然王法不管狂徒,自有願意管教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