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後,當軒轅無色的密旨剛到達遼州城時,北疆反了。

前啟雲太子赫連翼於帳前繼位,宣布複國。同時,殺雲州、代州刺史,兩地一起舉兵,兩路大軍齊頭並進,突襲遼州以北的燕康城。一日後,燕康城破,三萬守城軍全軍覆沒。

啟雲王赫連翼下令屠城。這座立於邊疆、最靠近啟雲國的小城,遭受到了最殘酷的**。

屠城三日,血流漂櫓。

燕康城已成為一座死城。

三日後,遠在京城的軒轅無色接到了遼州發來的八百裏加急戰報。而此時,赫連翼的三十萬雄軍已經兵臨遼州城下。

時隔十三年,啟雲國不僅卷土重來,整個北疆幾乎人皆可兵。

鎮北侯盧勇身披重甲,站在城樓上,望著烏泱泱的啟雲軍,眉頭幾乎擰成了個“川”字。

啟雲軍三十萬,啟雲王赫連翼禦駕親征,啟雲軍攜雪恨報複之心而來,氣勢一時無與倫比。遼州守軍十五萬,乍一聽似乎隻有啟雲軍的一半,但遼州城畢竟不是前沿的燕康小城,城高牆堅。啟雲軍想要破城,必須付出極為慘烈的代價。而且,今年冬季風雪肆虐,遼州雖然剛因地動而不穩,但北疆更是傷凍無數,赫連翼選擇此時大舉進攻,也有劫掠的意思。而啟雲軍一旦久攻不下,糧草不繼,就隻能退軍。盧勇沙場宿將,自然一眼看出了問題關鍵。但他也麵臨著一個同樣的問題——

糧草。

暴風雪和地動所造成的傷亡雖然不多,但兩次賑災,此時遼州的糧草儲備並不充盈。雲州和代州陷入敵手,遼州此刻宛如深入的一支孤軍,與後方幽州的聯係隻有一條路——

青山城。

遼州通向幽州的路崎嶇難走,而青山城更是隻有一萬守軍。若是青山城失陷,切斷了遼州和後方的聯係,那麽不出一個月,遼州城必破。

盧勇重重歎息,他雖有心支援青山城,但麵對三十萬大軍壓城的巨威,他卻不敢隨便抽調遼州守軍。隻盼幽州刺史見機快,派出幽州守軍增援青山城。

想到幽州刺史方亮的為人,盧勇憂心更甚。

啟雲軍中,赫連翼一身黃金鎖子甲,端坐帥帳。揭去了易容麵具,露出了本來麵目的他,樣貌更顯英美。他麵如傅粉,唇若塗丹,一雙桃花眼微微上

挑,這樣的麵孔頗有幾分陰柔,但在他的身上卻顯得英氣逼人。

柏煜掀簾而入,撫劍行禮:“我王。”

赫連翼看完了軍輿圖,手指在圖上畫了一條行軍線:“柏煜,點五萬精兵,今夜從雲州繞行,奇襲青山城!在天明之前拿下青山城!孤會在正麵拖住盧勇,不讓他派兵增援。”

“是。可是,幽州方麵呢?”

“這一戰的要旨就是快!幽州距青山城較遠,他們不一定趕得及。而且,幽州刺史方亮……”他輕輕一哂,沒有說話。

“遵命。”柏煜頓了一下,猶豫道,“我王,您此時發兵……隨小姐還在齊宮……”

赫連翼截道:“這是最好的時機!”他的臉上劃過一絲黯然,但也僅僅隻有一瞬,“亦橈是我的王後,她是為了我們啟雲而犧牲的……我會為她報仇……一定會……”他深深呼吸,“柏煜,你去罷。”

柏煜領命而去,帥帳中隻剩下赫連翼一人。他低下頭去認真地察看軍輿圖,看了一會兒,忽然低低地笑出聲來。

這笑聲帶著點沙啞,在寬敞的帥帳中宛如夜梟的叫聲,令人心懼。

“軒轅無色,奇襲青山城還有另外一個目的呢。真想看看,到那時你的表情。”

天將傍晚的時候,赫連翼對遼州城發動了進攻。遼州城守軍早有準備,飛箭如蝗,赫連翼親自坐鎮,啟雲兵悍勇無比,頂著漫天的箭雨漸漸接近了城門。

遼州守軍訓練有素,強弓遠射,近處則以滾油和落石招呼。即便啟雲軍悍勇如斯,竟也無法登上城樓。

盧勇一身戎裝在城樓督戰,眼見己方大占上風,卻無絲毫輕鬆之色,反而眉頭緊鎖,眼中一片陰霾。

副將常策登上城樓,向盧勇行軍禮道:“侯爺,去幽州的斥候回來了。”

盧勇眼前一亮,急問道:“幽州刺史如何回複?”

常策眼神一黯:“幽州刺史方大人說,沒有兵部的檄文,他不敢發兵。”

盧勇此時竟不能自矜身份,一句粗話罵了出來:“鼠輩!此等危急關頭,竟還如此拘泥!”他氣得整個人都哆嗦起來,“青山城危矣!遼州危矣!”

“侯爺。”常策問道,“您為何如此肯定赫連翼會先攻青山城?”

盧勇眼睛一瞪

:“若非圍城,憑他三十萬的兵力能破我遼州城?”他重重地歎息一聲,“常策,你看,這是第幾波攻城了?”

常策一怔,答道:“第七波了。”

“是啊,第七波了。赫連翼半點上風占不到,他為什麽還不退兵?為什麽還要在這做無用功?就憑他區區三十萬的兵力,他意在複國,難道能在這裏白白消耗?但即便無用,他也要攻!因為他要牽製住遼州的兵力,不讓我馳援青山城。等青山城破了,戰鬥才會真正打響。”

常策一聽大急:“侯爺,那該如何是好?”

盧勇哼了一聲,傲然道:“赫連小子想從遼州城踏過去,也要付出慘重的代價才行!”

攻城之戰一直持續到第二日傍晚才漸漸止息,盧勇同時得到消息,青山城破了。

赫連翼改攻為圍,與青山城的啟雲軍前後夾擊,將遼州城變作了一座孤城。

盧勇臉色鐵青的看完了戰報,即便再如何痛罵幽州刺史也無濟於事。遼州城還有一場艱難的惡戰要打,而遠在中原的兩京也風起雲湧。

三日後,遠在京城的軒轅無色接到了從北疆發回來的塘報——燕康城、青山城陷落,遼州岌岌可危。

想起朝堂上的唇槍舌劍,那一張張或虛偽或真切的臉,軒轅無色竟無端覺得有些心煩。

這個想法令他悚然一驚,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他竟然開始對朝堂的事感到厭煩了?

但這個想法隻是一瞬,很快就被他拋之腦後,他依然為北疆的事焦灼著。

燕康城和青山城的陷落,他雖然憤怒,卻並不覺得意外。或者說,赫連翼的這一步兩步,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很有自信,即便大齊已吃了兩次敗仗,但他依然相信,戰爭的主動權仍然握在他的手裏。

甚至,他內心深處竟在隱隱的渴望這一切。

走到這一步了,就意味著快要結束了。

但他依然心煩,三十萬大軍早已集結完畢,然而主帥懸而未決。朝堂上吵成一鍋粥,也是為了此事,幾派勢力互相傾軋,都想把自己的人推上去,鬧得他頭疼。

在殿外值守的內侍通報:“陛下,幽冥使白幽求見。”

這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他微微沉吟,思及白幽是自己的心腹,便吩咐叫他進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