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學校,覺得很可能大家都知道了。我經過走廊,站在自己的鞋櫃前,坐在教室裏,等著老師和同學向我投來那種心知肚明的表情,或者說“某人已經不再是處了”。但是當你發現他們沒有這麽做的時候,心裏還真是有一點失望。
唯一發現這件事的人是布蘭達。我們坐在餐廳吃著幾個印第安納州的廚子嚐試想做的卷餅,她問我周末都去做什麽了。我嘴巴裏塞得滿滿的全是卷餅,我正想著是要咽下去還是吐出來,這就意味著我沒法馬上回答她。於是她說:“我的天哪,你跟他睡了。”
勞拉和布瑞亞娜斯三姐妹也停下了往嘴裏送餐的動作。十五或者二十顆腦袋朝我們這個方向轉過來,因為布蘭達樂意的時候,她的嗓門真的挺大的。“你知道他一個字都不會對別人講。我是說,他是一位紳士。我就是怕你萬一好奇。”她拉開汽水罐的拉環,一口氣喝下去半罐。
好吧,我是有一點點好奇。畢竟,這是我的第一次,但不是他的。他是芬奇,我相信他,但是隻不過凡事都有萬一,男孩也很八卦,雖然那一天並不****,我覺得有一點點的害羞,但是也有一點點長大成人的感覺。
我們從餐廳出來的路上,主要是為了轉移話題,我跟布蘭達說起了《萌芽》的事,問她願不願意加入。
她眯起眼睛,好像想要看清楚我是不是在開玩笑。
“我說真的。雖然還有很多事情沒有想明白,不過我知道我希望《萌芽》能是一本原創雜誌。”
布蘭達揚起頭哈哈大笑,好像有點惱火。“好吧。”她上氣不接下氣地說,“我加入。”
我在美國地理課上見到了芬奇,他看起來好像很累,好像根本沒睡。我走過教室,從阿曼達和流浪歐還有瑞安身邊經過,在他旁邊坐下來,然後他拉住我躲進樓梯井下麵,吻我,好像生怕我或許會消失一樣。那種對我們之間關係的禁止令我身上的電流燃燒得更加強烈,我希望學校永遠關閉,這樣我們就根本不必在這裏了。我告訴自己我們可以幹脆開著小渾蛋往東或者往西,往南或者往北,直到我們將印第安納遠遠地甩在後麵。我們可以去漫遊整個國家,然後是整個世界,隻有西奧多·芬奇和我。
但是至少現在,至少這剩下的幾個星期,我們都還隻能在學校見麵,躲在樓梯井底下或者黑暗的角落裏親吻。到了下午,我們分開做各自的事情。晚上,我們在網上聊天。
芬奇:有什麽變化嗎?
我:如果你指的是我父母,沒有。
芬奇:他們要怎麽樣才能原諒然後忘記這件事?
事實上,需要的做法不怎麽好。但是我不想說這些,因為他已經夠擔心的了,從那晚之後,好像有什麽東西蒙住了他,好像他站在窗簾之後。
我:他們隻是需要時間。
芬奇:我不想用羅密歐和朱麗葉來形容這整件事情,可是我想和你單獨在一起。周圍沒有巴特萊特高中那些亂哄哄的人。
我:如果你過來,我偷偷溜出去或者偷偷把你放進來,他們真的會一輩子把我鎖在屋子裏。
接下來一個小時,我們就來來回回地開腦洞想怎麽樣才能見麵,包括假裝有外星人入侵、按響全市的龍卷風警報、挖一條從他家到我家橫貫整個小鎮的地下隧道。
淩晨一點的時候,我跟他說我必須要去睡一會兒,可是當我躺在**,眼睛卻一直睜著。我的大腦十分清醒,不停地轉動,去年春天的時候也是這樣。我打開燈,又塗塗抹抹了一些有關《萌芽》的想法——邀請一位家長、書單、每月推薦專輯、列出我這樣的女孩願意去的地方。我還想設立一個漫遊板塊,讀者可以上傳他們最喜歡的地方的照片或者視頻,這些地方可大可小,可奇怪可富有詩意,不同尋常就好。
我給布蘭達發了一封郵件,又給芬奇留了一條言,怕萬一他還醒著。然後,雖然有些突兀,我還是分別給喬丹·格裏彭瓦爾特、謝爾比·帕吉特、阿什利·鄧斯頓、布瑞亞娜斯三姐妹和那個記者萊迪西亞·洛普茲寫了信,邀請他們貢獻自己的力量。還有向布蘭達的朋友勞拉,和其他幾個我知道文筆很好或是美術很棒或者是有自己想法很想表達出來的人發了邀請。郵件是這麽寫的:親愛的凱米麗、奧利維亞、瑞貝卡、艾米麗、薩利達、普瑞希拉、安娜麗斯……我和艾蓮娜曾經創辦了“艾蓮娜和薇歐拉之家”,但是經我再三考慮,我覺得一本雜誌還是擁有越多的聲音越好。
我也想了想要不要邀請阿曼達。我給她寫了郵件,但是隻存在了草稿箱。等我第二天起床以後,我把它刪了。
星期六,我和爸爸媽媽一起吃了早飯,然後我跟他們說我要騎車去阿曼達家。他們沒有問我為什麽我要和不喜歡的人一起玩,也沒有問我要做什麽、幾點回來。出於某些原因,他們十分信任阿曼達。
我從她家騎過,繼續騎,一直騎到鎮子另一邊的芬奇家,從頭到尾都非常容易,但我還是覺得心裏有一點怪怪的針紮似的感覺,因為我對我父母說了謊。我到他家的時候,芬奇讓我從火警的逃生通道爬上樓,然後從窗戶裏翻進去,這樣我就不會撞見他媽媽或者他的姐妹。
“你說他們有沒有看見我?”我撣掉牛仔褲上的土。
“我猜不會。因為她們都不在家。”我捶打他胳膊,他哈哈大笑,然後他的手捧起我的臉,開始吻我,一直吻到我心裏的針紮似的痛感完全消失。
因為他的**一摞摞的全都是衣服和書,他便從衣櫃裏拖出被子然後我們躺在地上,身上裹著被子。在被窩裏,我們光著身子渾身滾燙,然後我們就開始像孩子一樣聊天,將被子蒙住頭。我們躺在地上竊竊私語,好像會被人聽見似的,這是我第一次跟他說起《萌芽》的事:“我覺得這應該能做起來,全都要歸功於你。”我說,“我剛遇見你的那會兒,這些事情已經完全不去想了。我覺得這些東西一點都不重要。”
“第一,你是擔心所有的東西都是用來填補空虛的,但是你寫下的東西就算你不在了它們還在;第二,你是放棄了很多東西,但是無論你遇沒遇到我,都總會再把它們撿回來。”
不知為什麽,我不喜歡這句話聽起來的感覺,好像就算我不認識芬奇,整個宇宙依然會存在。不過後來我們重新躲在被子裏討論起世界上我們想去漫遊的所有地方,然後話題就變成了世界上我們想定居的所有地方。
“我們可以在路上慢慢想。”芬奇說,他在我肩膀上慵懶地畫圈圈,然後順著我的手臂下來,落到我的腰上,“我們可以先走遍所有的州,然後等我們把這些地方都走完,就橫渡大洋開始在那邊的漫遊。那將會是一場‘馬拉鬆漫遊’。”
“漫遊瘋。”
“漫遊狂。”
我們沒有借助電腦,輪流列出了我們想去的地方。然後不知為什麽,我又有了那種感覺,好像他站在窗簾後麵。然後那種針紮的痛又回來了,我忍不住想起我為了到這裏所做的那些事——背著父母偷偷流過淚,這是其一,對他們說謊,這是其二。
不知為什麽我說:“我可能該走了。”
他吻住我:“或者你也許還能再待會兒。”
於是我留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