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殺者倒也不愧是經曆過大風大浪的人,盡管心頭波瀾翻覆,但麵上還算穩得住,“你來做什麽,殺我嗎?”

明嬌,“你這就是明知故問了。用腳趾頭想想也知道,我現在肯定不能殺你。”

她說著晃了晃手裏的懷表,“你認得這個東西嗎?”

獵殺者實在不知道她葫蘆裏賣的什麽藥,掃了一眼那銀色的懷表,開始揣測這是不是他曾經殺過的哪個受害者的遺物?

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倒是很願意和明嬌繼續進行這個話題。

明嬌雖然不知道獵殺者究竟在想什麽,但看他眼神閃爍,也覺得他沒打什麽好主意。

“我估計你是不知道,因為這是我從謝楚的手裏拿到的。”

獵殺者聽到這個名字眉心一跳,頓時也失去興致。

因為他知道謝楚對於眼前這個女人來說什麽都不是,既然什麽都不是,那他再怎麽拿這個人來嘲諷她,也沒有任何意思。

明嬌看他又不說話,開始裝死,倒也不生氣,隻是慢悠悠的繞著病床走了一圈,“你怎麽不說話?謝楚走的那天晚上我就和他說,他為我安排的死法落在了他自己身上,這是報應。”

“現在我來用他留下的異能道具折磨你,這也是報應。天理昭昭,報應不爽,這世間就是如此有趣,你說是不是?”

獵殺者知道自己沒有反抗的能力,幹脆也不徒勞的掙紮,免得在這個人眼裏更增笑料,幹脆閉目不言。

他可以閉上眼睛,但沒辦法堵住耳朵,所以明嬌的聲音又飄了過來,“我現在比較想知道你的心情。你有沒有覺得很屈辱很絕望?”

她說,“對了,我也不知道飛鳥的其他人有沒有告訴你,你們組織的成員已經落網一大半。”

獵殺者猛的睜開眼睛,再次看向她。

魔器空間被強行打破的那天,他遭受力量衝擊昏迷了過去,事實上他已經做好把命丟在那裏的準備。

因為他也很清楚強行破開魔器空間的力量衝擊會有多大。

所以被困在魔器空間裏的飛鳥成員大多也會非死即傷,能換得這樣的結果,他也瞑目了,總好過真的被俘虜。

但後來他發現自己還活著就猜到當時空間裏一定還有一位高手,飛鳥這次的行動很謹慎。

可他失敗了,並不代表中階魔物和鬼醫那裏會失敗,更不代表他們的組織會失敗。

現在明嬌的話讓他生出一種巨大的恐慌,接受自己的失敗,接受自己的死亡,對他來說同樣不甘心,但也隻是不甘心。

可組織這次要真的是假戲成真麵臨覆滅,那他就真的絕望了。

“你想騙我。”獵殺者語氣冷冷的說,“我知道,你和我是一樣的人,擅長折磨人心。但你這招對別人管用,對我卻未必。”

明嬌笑盈盈的打量著他,也沒有說出一些佐證來證明自己的說詞是真實的,“隨你怎麽想嘍。我今天過來的主要目的也不是來給你報喪的。”

她說著將懷表打開,撥動時針,“這個異能道具有個名字,叫做無境噩夢。我從來沒試過,也不知道它給你編織的噩夢裏,你能不能看到那些曾經被你殺害折磨的人。”

“所以隻好請你親自試試了。”

“你不是喜歡弱肉強食嗎?現在就體會一下作為弱者的滋味吧。”

明嬌迎著獵殺者慌亂探尋種種情緒揉合在一起的複雜眼神,將懷表對準他。

“午安,祝你沒有好夢。”

·

走出關押獵殺者的房間,明嬌長舒了一口氣,她現在十分的舒爽。

係統也十分的舒爽,【爽了,爽了,現在就差等他將來被判死刑,咱們去吃席了。】

獵殺者的房間門口還有飛鳥的成員看守,所以明嬌強忍著笑意,直到走出人家的視線範圍才彎起唇角。

【你也太看得起他了,誰會給他辦席。】

她的思緒一轉又轉到小影身上,【也不知道小影那邊情況怎麽樣了。】

但不管怎麽說小影的複仇也終於要迎來尾聲,隻待獵殺者組織全員落網。

到那時她會是什麽心情呢?

明嬌想了想自己當初和小夥伴們一起覆滅人販子組織的心情,發現那難以用言語來述說,但所有的複雜心情終歸是有幾分塵埃落定的輕鬆和解脫。

她希望小影也能得到這樣的輕鬆和解脫,然後開始新的生活。

這樣想著明嬌又有點失笑,她自己也蠻愛操心的。

不過無論怎麽說,她也是被小影承認的朋友了,等事情結束再和她好好聊聊吧。

這樣想著,明嬌心情很好的向自己所居的休息室走去。

不過她沒走多遠,迎麵就看到有人走了過來。

是明悅。

她雖然戴了麵具,換了飛鳥風格統一的製服,但有係統在,明嬌怎麽樣都不至於認不出她來。

明嬌本想和她開個玩笑,裝作沒有認出她的樣子,可走近了就發現明悅的神色緊繃著,臉色看起來也很差,頓時沒了玩鬧的心思。

“小……山雀?”

她還沒來得及說更多的話,小姑娘看到她就是一怔,然後就像隻橫衝直撞的小鹿突然紮進她懷裏,緊緊摟住她的腰。

明嬌十分的詫異,伸手碰了碰她紮的歪歪斜斜的小辮子,難得語氣溫柔的問,“怎麽了?”

明明會給別人紮很多漂亮的發型,對自己卻相當粗糙呢。

明悅聽著她的聲音心裏一陣陣發苦,眼眶也無法控製的湧起一陣潮熱,不想抬頭更不敢說話。

明嬌歎了口氣,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好了,別再被你的隊友看見,跟我去我休息的房間吧。”

·

明嬌把一路低著頭的明悅帶進自己的休息室,倒也沒急著問她究竟發生了什麽,將疊好的那套杏色漢服重新翻開,拿出放在裏麵那隻柿柿如意的橘色墜飾。

“我本來是買了這個小東西想送給你,結果那天事情發生的突然,咱們這些天又沒見到麵。”

她將小柿子捏了捏,然後放在明悅的掌心,“現在不送給你,一會兒我就又忘了,拿著玩吧。”

明悅看著白色的綢布上繡著的柿柿如意四個字,心裏不由得又湧起一陣酸澀。

離開讓你覺得不快樂的人或者事。

我隻是想讓你輕鬆些。

往事曆曆在目,如今再回想,又是不同的滋味。

膝蓋上忽然又落了溫暖的重量,明悅抬起頭,就見明嬌蹲在她麵前,“明悅。”

她很認真很鄭重的叫了她的名字,“其實上次我就有一件事想和你說。”

明悅聲音有些幹澀,“你說。”

明嬌又歎了口氣,“就是……我從前不應該拿你是養女的事,和你吵架,傷害你。”

感受到身邊的小孩身體僵硬,她有些不太自在的,把目光挪向別處。

“我知道好不容易有家的孩子,都沒有安全感。”

“雖然我以前表現的不太合格,後來還想單方麵放棄做你姐姐的權力,但是現在我覺得我也勉強有那麽幾分可靠了。”

“如果你有什麽心事不方便告訴曉漁或者明薇,那我也可以供你選擇。”

雖然明嬌覺得自己並不擅長安慰別人也隻會灌些毒雞湯,但她身邊不是還有一個係統可以出謀劃策嘛。

明悅聽著這些話心裏忽然生出更大的委屈,但這種委屈卻並不全然是為了自己。

眼眶裏的灼熱再也無法忍受,逼得滾燙的淚珠一顆顆滾落下去。

明嬌等了幾秒,見小姑娘隻是低頭坐著,正想和係統吐槽一下自己果然不適合做知心姐姐,多麽令人尷尬的失敗,就發現小姑娘拿在手裏的小柿子忽然暈染了深色。

她不由抬頭,看到小姑娘圓圓的大眼睛裏有晶瑩的淚珠一滴一滴往下落。

明嬌心有點慌,【這是怎麽了?就算是感動我的浪子回頭也不至於這樣吧。】

係統,【都什麽時候了,宿主你還開玩笑,趕緊哄哄人家。】

明嬌,【我倒是也想。問題是怎麽哄,人不就是我惹哭的嗎?】

係統無語凝噎,過於真實的大實話,真是既沒法接也沒法反駁。

【是不是外麵出什麽事了?要不宿主你再問問。】

明嬌見了明悅一麵,現在已經第三次歎氣了,【算了,她這個年紀的小孩子也應該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才對。】

【讓她哭吧。】

明嬌慢慢站起身,像隻張開翅膀的大鳥把小姑娘攬在懷裏。

這時候作為一個好姐姐,隻需要提供一個可靠的懷抱就夠了。

·

十幾分鍾後。

明悅神情不太自然的盯著自己的腳尖,當情緒漸漸平複下來,對著姐姐的麵哭鼻子這種羞赧就浮動了上來。

明嬌知道這個年紀的小孩子最要麵子,最不想在大人麵前表現出幼稚的孩子氣。

她也不想再把人弄哭,所以僅剩的良心發作,並沒有打趣小姑娘,隻是詢問,“你這幾天去哪兒了?”

明悅知道這是隱晦的試探,自己表現的這樣反常,明嬌怎麽可能不覺得奇怪呢。

“前兩天小姨忽然打電話給我說,她想見我。”

小姑娘吸了吸因為哭泣還有些堵塞的鼻子,然後才下定決心般抬頭看著明嬌。

“我答應了。”

明嬌聽的眉頭大皺。

明悅趕忙又說,“我沒出去見她,我把她邀請到家裏。她同意了。”

她在最開始接到小姨電話的時候,心裏的想法很簡單,隻有戒備。

畢竟明嬌的提醒還曆曆在目,她既不傻也沒有什麽過強的叛逆心。當然也沒想著要去見小姨,而且就當下的局麵來看,小姨找她也絕對沒什麽好事。

可恰恰就是因為沒有好事,她才不能拒絕。因為她這裏的路走不通,誰知道小姨會不會想著從其他人那裏下手。

而且一直以來她都想知道小姨究竟是怎麽想的。

可想要知道小姨內心的想法隻是尋常的聊天試探,根本就不可能得到答案,更何況明悅的專長也不在這上麵。

但她終究是一個異能者,一個異能者總是擁有一些特殊的,常人不具備的手段。

所以在和小姨約好見麵時間後,她立刻從別的異能者朋友那裏借來了一個道具。

那是一個幻術類的道具,說起來與明嬌掌握在手裏的無境噩夢有幾分相似。

不過無境噩夢隻能編織噩夢,明悅借來的那本外型像是書燈一樣的異能道具,可以編織多種多樣的幻境。

而道具編織出來的幻境走向,是根據身處幻境的那人內心真實的想法發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