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他的背影,漸漸的,她的眼皮垂的越來越低。

直到他眼角的餘光注意到,她整個人要從沙發上摔下來,猛地衝了過去把她接在了懷裏。

眼眶困著的淚水,無法再克製。

他狠狠咬著唇角,緊抱她在懷中,無助地輕輕晃動著。

醫生已經告訴過他,陶軟會時不時暈倒。

他低頭看著陶軟,又驚慌失措地胡亂擦著臉上的眼淚,生怕眼淚會滴到她的臉上驚擾了她,看著她連暈倒也在緊皺著的眉間,他的胸口像被人紮了一刀又一刀,他隻要想到,那幾年在她病發的時候,他沒有一次是陪她身邊的,就算是有人對他剜心剔骨,也絕不會比現在這樣更讓他心疼。

何景琛啊,你這個人渣,這幾年你究竟都幹了些什麽啊?

她生病了啊!

幾年前就生病了啊!

你口口聲聲說愛她,怎麽就連她生了這樣的絕症也從未發覺過啊?!

你真是全世界最該死的混蛋啊!

低低的嗚咽聲,回**在整棟別墅。

他抱著懷裏瘦成皮包骨的小人,哭的不能自己。

.....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緩緩睜開了雙眼。

意識到自己可能是暈倒了,她猛地坐起身看向四周。

見還是在桃林,她的心才稍微鬆了一些。

可,如果她真的是暈倒了.....何景琛不會發現嗎?

正不安地想著,就聽到了何景琛的聲音,“軟軟醒了?什麽時候開始這樣賴床的?正好,我的飯做好了,可以吃了。”

她的視線尋聲看了過去,見他還在係著圍裙,而桌上已經有了幾道炒好的小菜。

見他的臉上並沒有什麽不對,她突然就有了一種劫後餘生的錯覺。

在所有人中,她最不想讓何景琛知道她病了。

因為她清楚的明白,何景琛在麵對屬於她的事時,哪怕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那顆強大的心髒都會變的脆弱。

她不敢想,如果被何景琛知道了,他會多難熬...

她深深呼吸著,若無其事地從沙發上坐起了身,“最近工作太累了,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何景琛笑了一下,又立刻背過了身,“嗯,我明白的,我以前工作的時候也有過這種時候,太累了會是這樣的...”

她嗯著,胃部還有些輕微地疼。

輕輕拿掉了身上的小毯子,趁著何景琛轉身忙碌,她彎著腰快速揉了揉胃部。

像是在安慰自己,要快點好起來,不能被他發現,而後,她有意看了眼表,十二點半,往前推,她大概就是在十點或者十一點左右暈過去的,心中一片淒涼,以往每次暈過去的時間點都會有個規律,可最近已經無法控製了...

要死了嗎?

這個念頭反複在心頭拉扯,臉上突然多了些驚慌的神情,猛地伸手用力擦著嘴角,看了看後,又不安的低下頭扯著自己的衣領看。

還好....

都沒有血跡....

“軟軟,可以吃飯了,你餓了吧?”

她思緒飄忽的嗯了一聲,僵硬地起身走到了桌子前。

六道小菜,兩碗米粥,看起來尤為清淡,像是連點油星也沒有。

難怪,她想吐的反應沒有那麽強烈。

病情惡化以後,她就是在公司偶爾聞到了飯菜香,也會痛苦不堪地大吐著。

“軟軟,嚐嚐吧?評價一下我做的怎麽樣?是不是進步了?你說,我的夫人,會不會喜歡這些小菜?”

何景琛雙手緊緊捏著椅子的兩端,硬撐著每說的一句話,都快要抽空了他全身的力氣,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她,生怕她會突然再暈倒。

陶軟不自然地笑了笑,坐在了椅子上,盯著這六道小菜,心頭忽然百感交集,她不知道何景琛日後說會娶別人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也不知道...何景琛會在她死後的第幾年娶妻?

眼眶一時酸澀的厲害。

這六道小菜色香味俱全,以後...何景琛會是個合格的丈夫,隻不過,這個合格的丈夫是別的女人的,而對於在感情裏合格的何景琛,她從未感受過。

拿起了筷子,她夾了一點白灼青菜,香味剛到鼻間,她就忍不住的想要吐,可看著何景琛那樣期待的表情,她又強迫自己硬著頭皮放進了嘴裏。

味道應該是很好吃的吧?

可惜,已經對任何事物都產生生理性排斥的她,像是失去了味蕾,根本沒辦法嚐出好壞。

在她眼裏,所有食物,都是可怕的。

那會讓她吐,吐到隻剩下膽汁,吐到渾身**,吐到胃疼到直不起腰。

“軟軟,先別急著吃下一道菜,評價一下,好吃嗎?”

何景琛自然地握住了她即將再次落下的筷子,伸出的手正微不可查的顫抖著。

做這些菜之前,他想到過,她的身體不能吃葷腥,可當看著她連吃一口青菜,也是滿臉痛苦的時候,他隻感覺,他的心裏下了一場雨,這雨,永遠也不會停下來了。

如果連這樣清淡的蔬菜她也吃得這樣痛苦的話,那麽....是完全已經不能吃東西了嗎?

他心疼的直不起腰,順勢拿過她的筷子,腳下有意踉蹌了一下,摔倒的那秒,胳膊大力在桌子上推了一把,一桌子的飯菜,如數撒到了地上。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她那句好吃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看到何景琛狼狽的蹲在了地上,撿著地上散落的飯菜,滿懷歉意道,“軟軟,真是對不起....可能是剛剛踩到了油,拖鞋有些滑...你還沒吃就...”

她有些木訥地搖了搖頭,像是在哽著呼吸,僵硬道,“幫我出去買杯咖啡吧?我突然特別想喝...”

而後,又悄然將裙擺挪到了地上的飯菜上,站起身像是在證明什麽,把髒掉的裙擺往前扯了扯,“裙子弄髒了,我先去換套...你幫我去買吧?嗯?”

他隻抬頭廖廖看了一眼,又低下頭清理著地上的碗筷,視線已經越來越模糊,強裝鎮定道,“好,我這就去,你快去換衣服...”

話音剛落,他雖沒抬頭,可她慌亂焦急地腳步聲像長了腳似的不停地踩在他的心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