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充滿童真的聲音清脆又響亮，王美芝隻覺得無形的巴掌狠狠落在她臉上。
笑容變得尷尬，可偏偏又不能發火。
小蘿卜還在說話:“你為什麽要騙我？你是專門抓小朋友的老巫婆嗎？”
“別胡說。”言暖捏捏兒子的小臉，滿是歉意地解釋，“慕言年紀小，請您別把他的話放在心上。”
“怎麽會？”王美芝大度地笑道，“這孩子機靈，像他爸爸。”
言暖微微一笑，垂眸掩下眼底的情緒。
她怎麽能做到如此隨意地說出這句話？殺人凶手……她晚上真的不會做噩夢嗎？
霍英來回來的腳步很匆忙。
聽到腳步聲，言暖帶著霍慕言站起身。
霍英來最先看到言暖。
女孩眉眼婉約，氣質柔和，一雙眸子沉靜如水，溫婉動人，讓人不禁想到江南的小橋流水飛絮落花。
她的身邊，白白嫩嫩的小男孩正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打量他。
那張臉，那雙眼睛，簡直就是霍隨亦的縮小版。
血緣關係就是如此的神奇，霍英來忽然覺得連親子鑒定都不用做了。
“霍先生。”不動聲色地側身擋住霍英來審視的目光，言暖的語氣沉靜柔和，問道，“您找我們來，是有什麽事嗎？”
女孩年輕，眼神也倔強，似乎並沒有帶著孩子回霍家的打算。
霍英來示意他們落座，自己在王美芝身邊坐下。
“你叫言暖？”
“是。”
“聽說你十七歲出國深造，隨亦和你……是在國外認識的？”
“是。”
“你們是戀人嗎？”
“是。”
“這孩子……”
言暖溫柔但堅定地打斷霍英來的試探:“霍先生，有話請直說。您是隨亦的父親，也是我尊敬的人，您要是有事，隻要我能做到，絕不會推辭。”
外柔內剛，性子爽直。
這是霍英來對言暖的第二印象。
他不再拐彎抹角:“慕言是隨亦的孩子，你們母子在外麵四年吃了不少苦，眼下既然回來了，不如就在家裏住下？”
短暫的驚訝後，言暖露出遲疑的表情。
霍英來道:“孩子越大開銷越大，你一個人帶著他在外麵會越來越辛苦。回霍家，他可以接受最好的教育，接觸最好的資源，長大了會和隨亦一樣出色。”
似乎被霍英來最後一句話觸動，言暖眼眶濕潤，抿唇不答。
眼裏排斥的情緒減弱了許多。
和言暖的深思熟慮不一樣，霍慕言歪頭看著霍英來，忽然開口，脆生生地問道:“你是爺爺嗎？你和爸爸長得好像。”
言暖做了個阻止的動作，卻沒有真的阻攔。
清脆的童聲落在耳中，化成千萬支箭刺穿心髒。
饒是冷靜如霍英來，麵對年幼的孫子也不禁紅了眼眶。
他伸手，溫柔地招呼霍慕言:“來，到爺爺麵前來。”
霍慕言滑下沙發，繞過茶幾停在霍英來麵前。
男人仔細描摹著孩子的模樣，某個恍惚的刹那，好似看到去世的長子回到了身邊。
霍隨亦是他投與了最多關注的孩子。
他自幼聰穎、穩重、果敢、溫柔，愛護妹妹，尊敬長輩，無論是老師還是朋友都對他讚不絕口。
他雖從來沒有說出口，但在心裏，他一直為這個兒子感到驕傲。
沒有人知道，在接到他車禍身亡的消息的那一刻，他是多麽的哀慟。
他把自己關在書房，看著窗外的天空枯坐了一天一夜。
他想不通為什麽會發生這種事，他恨不得把那個奪走他長子和愛妻的司機千刀萬剮。
可是肇事司機也死了。
就算沒死，就算真的千刀萬剮，雲窈和隨亦也不會回來。
他永遠地失去了他們。
還好，還好命運不至於讓他徹底失望。
霍英來輕輕撫摸孩子柔軟的臉頰，順勢捏了捏他紅彤彤的耳朵:“你和你爸爸也很像。”
“真的嗎？”霍慕言乖巧地說道，“媽媽也這麽說，但是我隻看過爸爸的照片，沒有見過真正的爸爸，所以我不知道媽媽是不是騙我的。”
霍英來微笑道:“你媽媽沒騙你，你和你爸爸小時候長得一模一樣。”
霍慕言點點頭，好奇地問道:“爺爺，爸爸和奶奶為什麽要去天上呢？他不要我了嗎？”
童言無忌，聲聲如刀，刺得他痛徹心扉。
霍英來:“爸爸不是不要你了，爸爸隻是——”
隻是什麽呢？要怎麽讓一個三歲的孩子明白生離死別的沉重？
“這麽熱鬧？”雲皎的出現幫霍英來解了圍，“霍英來，讓我回來有什麽事？”
聽到這讓他頭疼的聲音，霍英來的一點傷感頓時散得一幹二淨。
“過來。”他沉下臉，“見過你嫂子和小侄子。”
雲皎摘下墨鏡:“什麽東西？”
霍英來把資料扔給她:“傅時予沒告訴你嗎？”
“傅時予加班呢。”雲皎裝模作樣地打開資料掃了一遍，看向言暖，“我哥的女朋友？”
“叫嫂子。”
“霍英來，你過不過分啊。”雲皎坐到言暖身邊，翹起二郎腿，懶懶道，“就算霍慕言是哥哥的孩子，可言小姐還這麽年輕，你要把她綁在霍家守一輩子寡麽？”
“不會說話就閉嘴！”霍英來心情好，不和她計較，“你老子我是那麽迂腐的人嗎？”
雲皎:“你不是，你可開放了，在我媽懷孕的時候就——”
“閉嘴！”霍英來嗬斥道。
男人陡然抬高的音量嚇得霍慕言縮了縮肩膀。
雲皎給他一點麵子，聳聳肩不多說。
霍英來:“讓你回來和你嫂子見個麵，以後多帶你嫂子出去玩，她一個人照顧慕言不容易。”
“知道啦。”
雲皎和霍隨亦感情深厚，霍英來不擔心她處理不好和言暖的關係。
“小言言，過來。”雲皎朝霍慕言招招手，霍慕言頓時開心地跑到她身邊，“小姑姑，你真漂亮呀。”
你小子嘴真甜！
雲皎摸摸他的小臉:“小姑姑今天沒帶禮物，明天給你補個大的！”
“謝謝小姑姑！”
把霍慕言抱到自己腿上坐好，雲皎看向言暖:“言暖姐，留在霍家吧，我爸會照顧好慕言的。”
戲不能演太過，容易引起懷疑。
言暖就坡下驢，微微點了點頭。
擔心她會拒絕的霍英來也鬆了口氣。
唯有王美芝，臉上掛著僵硬的笑容，眼裏的恨意波濤洶湧。
這場認親會，從頭到尾，她像個外人一樣，插不上一句話，還要被小東西咒罵像老巫婆！
不愧是霍隨亦的老婆孩子，剛見麵就讓她全身難受恨不得直接掐死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