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室非常安靜,因此雖然阮皓言聲音不大,在靜謐的空間裏也清晰可聞。
然而陳凜還是回不過神,懷疑自己聽錯了。
阮舒怡側躺在床的另一邊,這個時候目光筆直地盯著他,眼底有微末的笑意,唇角也輕輕勾起。
她想,無論過程裏如何胡扯,隻要達到目的就行。
陳凜怔幾秒,低頭看向阮皓言,扣著孩子肩頭問:“樂樂,你……喊我什麽?”
阮皓言抿唇,臉都有些紅了,但還是很乖,很小聲地又喊:“爸爸。”
陳凜雙眼圓睜,心底的震驚難以言喻。
幸福來得太突然了,剛剛他在書房裏還一直充滿怨念,有些絕望地想,就阮皓言這樣,什麽時候才能相認。
沒想到,不過短短兩三個小時,孩子就給了他這麽大的驚喜。
他腦子轉得有點慢,最先衝出個問題,想問孩子為什麽這麽短的時間就願意喊他爸爸了。
不過,還不等他開口,阮皓言就又對他說:“媽媽和樂樂說過了,爸爸不是樂樂可以選的,爸爸得媽媽幫樂樂選,媽媽選了叔叔你……”
說到這意識到不對,又一把捂住嘴,隔了幾秒道:“不對,是爸爸,你是爸爸。”
他似乎還是不能完全適應新的關係,自己糾正完了,補充說:“媽媽選的肯定不會有錯,媽媽說爸爸以後會一直陪著我們的,樂樂好高興呀。”
說話間,似乎是為了佐證自己的話,還湊過去,在陳凜臉上親了一下。
然後又很害羞地捂住臉,總感覺和以前不太一樣了,麵前這個人,不是叔叔,是他的爸爸。
他有爸爸了,以後再也沒人能說他沒有爸爸管。
他可以告訴全世界,他有爸爸了。
陳凜愣幾秒,抬眼看阮舒怡。
隻見她還溫柔地注視著他,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他覺得心髒像是被撞了下,低頭再看孩子,一瞬間,心口就軟軟地塌陷,陌生而溫暖的悸動,讓他居然有些失語了。
沉默幾秒,他伸手摟住阮皓言小小的身子,抱進懷裏,喉頭居然有些哽。
他想沒人會懂這種心情。
他是個孤兒,記事起他甚至沒有見到過自己的親生父母,很漫長的一段時間裏,他覺得自己和這世上其他人之間無法建立任何真正意義上的關聯。
直到遇到阮舒怡。
他頭一回,生出和另外一個人共度一生的念頭。
而現在,她給了他一個與他血脈相連的孩子。
因為被父母遺棄,血緣關係從前在他看來就是沒關係,然而此刻,將阮皓言抱在懷裏,聽到孩子喊他爸爸,血濃於水好像也被具象化,他有些恍惚地笑了起來,眼底居然也逐漸變得朦朧。
這時,有人靠了過來。
阮舒怡湊近,伸出手,輕輕地觸碰他的臉。
他再抬頭,她看到他眼圈微紅,心底一時也百感交集,纖細的手指輕輕撫過他眼角,又對他笑了笑。
陳凜心念一動,正欲親親她的臉,懷裏的阮皓言想起什麽,忽然探頭,“對了爸爸!”
陳凜動作卡住,低頭看孩子。
阮皓言一臉懵懂好奇:“媽媽說,你可以胖一下,瘦一下,是真的嗎?”
陳凜沒明白,“什麽胖一下瘦一下?”
“媽媽說,爸爸為了見樂樂,努力減肥,但是以前不太穩定,就有時候胖有時候瘦,變來變去的。”
陳凜:“……”
他再抬眼看阮舒怡的時候,發現阮舒怡已經悄悄地挪遠了。
不僅如此,她還垂著眼不看他,並在他看過去的時候,翻了個身,背對著他。
阮皓言小手扯著他的睡衣,仰著臉,還在問:“那你現在還能不能變?我還沒見過可以胖一下瘦一下的人呢!”
陳凜無語。
他還在想阮舒怡到底是怎麽給孩子圓這個謊的,結果她……
根本就沒圓,純粹胡扯一通,再將問題丟給他。
他想了想,和阮皓言說:“現在變不了了,肉都已經跑了,回不來了,除非爸爸再增肥到三百斤,或許還可以試試……”
阮舒怡背對著父子倆,忍笑忍到發抖。
這一晚,阮皓言是在陳凜的忽悠中入睡的。
翌日早,雖然仍是一家三口在一張**睜眼,但陳凜的感覺是截然不同的。
因為阮皓言對他道早安的時候喊了“爸爸”。
阮皓言也很開心,說:“我第一次和爸爸媽媽一起睡覺呢。”
說完就吧唧親了陳凜一下,又親了阮舒怡一下。
陳凜盯著阮舒怡,“你怎麽又不嫌了?”
阮舒怡:“什麽?”
“兒子也沒刷牙,親你你就不嫌。”
阮舒怡說:“那能一樣嗎?我兒子和臭男人不一樣,是香的。”
陳凜迅速接話:“也是我兒子。”
兩人對視片刻,就笑了。
阮舒怡覺得他這會兒好幼稚,但是她並不討厭這種幼稚,上大學的時候舍友談戀愛煲電話粥,會和男友聊一些在她看來很沒營養的話,現在她完全能理解了。
陳凜沒計較她的雙標,他心情非常好,這個早晨很不一樣。
他帶孩子去上過衛生間,又出門將孩子交給劉姐帶去外麵的浴室洗漱,再回到臥室裏,阮舒怡還在賴床。
於是他也回到了**,用被子裹著阮舒怡,將人抱進懷裏,想說的話太多,不知道要從哪裏開始。
阮舒怡沒有睡意,就是單純的不想起,被男人抱著,她懶洋洋打了個哈欠,問:“你高興了嗎?”
陳凜說:“高興,你呢?”
阮舒怡看他一眼,語帶笑意:“別太嘚瑟啊。”
不嘚瑟是不可能的,他恨不得這會兒就衝到對門去告訴梁錦墨,他和阮皓言相認了,對了,回頭還要去醫院,告訴周赫。
這事兒,肯定也得和於濤說一聲,還有公司裏那些人,等他和阮舒怡結婚的時候,他們才不會太驚訝……
“你在想什麽?”阮舒怡問他。
他被拉回現實,看她幾秒,忽然收緊手臂,將她抱得緊緊的,下巴抵在她肩頭,語氣沉了沉:“阮阮……謝謝你。”
阮舒怡愣住了。
“你辛苦了。”陳凜又道:“無論當初你是為什麽決定將樂樂生下來,對我來說,你都給了我一個家……你知道的,我以前沒有家,這對我來說,太珍貴了。”
“以後,我一定會努力,成為更可靠的男人,要做靠得住的爸爸,也要做你可以完全信賴的丈夫,”他閉上眼,深深吸氣,“我們一家人,再也不要分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