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才俊,踏上看不見敵人的戰場(1
久違的太陽露出了燦爛,送來些許溫暖。
在陽光的照耀下,我們終於可以比較清楚地看清情報局三處的坐落。
三處的營房坐落在三麵是山的小盆地中。不高的山巒樹林密布,白雪掩映著蔥綠。從山坡到平地,高低錯落的樓房和平房同樣掩映在高大挺拔的樺樹、白楊和梧桐樹中。在西北方向一座山的山坡到平地,高聳著魚骨形、菱形和圓筒龍形天線,依次排開,連成一片,時不時閃出刺眼的光芒。但是,如果不是從空中,而是用肉眼平視過去,在高大的樹木遮蔽下,普通人是看不明白那究竟是什麽。
山巒環抱的小盆地東南方向有個豁口,豁口處豎立一塊巨大的白底紅字鐵皮牌子:“軍事禁區,遊人莫入”。
一條黃白色砂石公路彎彎繞繞從山區出發,繞過豁口,伸向遠方。
幽深的山穀裏,沒有民房,沒有村莊;不見牛羊,不見遊人。偶然路過的人以為這裏是一處風景秀麗悠然自得的療養院,或者是高級的幹休所。
路口,再進去一點的岔路旁,樹林深處,時不時閃過一二個、一小隊肩背半自動步槍或者腰挎手槍的衛兵的身影。
山穀裏顯得靜謐而又神秘。
三處處長梁友的辦公室正麵牆壁上掛著一幅中華人民共和國全圖,地圖上方是用淡黃色蠟光紙手寫的口號:“一定要解放台灣!”另一麵牆前豎著一排高大的書櫥。辦公桌上有一隻特大號的地球儀。辦公桌對麵是一圈軍綠色帆布麵的單人和三人沙發。
這就是情報處長的辦公室,簡陋而簡樸。
現在我們能夠仔細看清梁友了:膚色較黑,瘦高挺拔,看上去三十**的年紀,其實,他剛過三十四歲。歲月的滄桑、情報工作者的精細和處長的壓力,使他看上去要比實際年齡大得多,穩重得多。
梁友和郭政委各自坐在一張單人沙發裏。梁友靠在沙發背上,一手撐著沙發扶手托著臉頰,一手夾支香煙平擱在沙發扶手上。臉上神色凝重,陷入深思。
郭政委佩戴大校肩章,方臉龐,身材魁梧,雙手托著軍用茶缸送到嘴邊,沒有喝。
郭政委首先開了口:“梁處長,你是軍政首長,業務上的工作,你全權指揮,幹部問題、思想問題,外圍問題,我來吧,你不用分心。”
梁友把煙卷摁在煙缸裏:“郭政委,我愁的是這批新兵到了,能不能頂得上,時間緊迫就不說了,這個‘國光計劃’沒有幾十個技術能手能拿得到?攤子太大了啊!”
郭政委始終是笑咪咪的樣子,說:“問題是有,現在你愁死了也不抵事,邊帶邊幹、邊幹邊學吧。好在他們的基礎都還不錯。”
梁友說:“你倒是風不吹、浪不起,穩坐釣魚台的,沒有時間等他們學啊,政委。你看啊,軍委等著咱們的情報做最後的決策,半點含糊都沒有。按照前天老爺子在會上的話,那是話裏有話。我判斷,一定是戰略潛伏在台灣的同誌搞不到這份‘國光計劃’的詳細內容,而這份計劃對我國構成了巨大威脅,所以局裏和中央做出異乎尋常的決定。可是,這個決定說到底,最終落在我們處,壓力在你我身上。要是搞不到‘國光’,或者搞不全、搞晚了,我們的罪過就大了!”
郭政委眼睛看著腳尖,點點頭:“咱倆的罪過是小,前線吃虧是大。雖然他國民黨是打不贏的,但前線的損失就大了,國際影響也大了。”
梁友從茶幾上拿過煙盒,想抽出一支,卻又放回原處,說:“我們的責任就是要提前摸清情況,趕在敵人的前頭。按照老爺子的脾氣,他恨不得現在就把報告送到他桌子上。”
郭政委說:“你也不要一口一個老爺子,我看,你跟他沒啥兩樣,急脾氣!”
梁友還是拿回煙盒,用手指彈了彈,“是你害的我啊,郭政委。你把處長讓給我,我還沒有緩過神來,你又想撒手,我就這點能力嘛。”
郭政委翹起二郎腿:“老梁,要相信自己嘛,我是很放心的。還是剛才那句話,業務由你全麵負責,全權指揮,我在邊上幫你敲敲邊鼓。幸好局黨委把這批兵撥過來,沒有他們,任務照樣下,活照樣得幹,你還能撩挑子不成?也不是你的做派嘛。現在是要想辦法讓這批兵盡快適應工作,獨擋一麵。”
梁友終於點著香煙,吸了一口,說:“我何嚐不是這樣想的哦,換在平時,沒問題,郭政委。嗨,問題是台海局勢一下子劍拔弩張,讓你刻不容緩,秦局長的命令又沒有半點——”
“報告!”薑鳳旗來到門口,伸手在開著的門上“咚咚”地敲了兩下。方根山跟在她後麵。
郭政委正在沙發後麵靠門旁的茶櫃上倒水,一手端著茶缸,一手拎著暖瓶,“哦嗬,鳳辣子到了,進來吧!”
進到門裏,薑鳳旗和方根山朝兩位領導轉動身體,行了軍禮。
梁友向旁邊的沙發指指,“老方,薑鳳旗,事情來得倉促,客套就免了啊。坐吧,還站在哪兒發什麽呆呀!”
郭政委眼裏發光,嘻嘻地:“鳳辣子,沒聽見哪,還要我來請你不成?”
薑鳳旗和方根山的臉上寫滿了疑惑和莫名其妙。
薑鳳旗腰肢一扭,三兩步走到沙發邊,笑嘻嘻而又爽快地說:“處長、政委,那就坐啦!”
郭政委說:“哎對囉!坐,我給你門倒杯水。哎,方根山,坐哇!”
方根山緩緩坐下,“兩位首長有什麽指示,吩咐就是了,今天怎麽那麽客氣啊。”
梁友說:“命令是上午到的,來不及開幹部大會宣布了。”說著,從麵前的茶幾上拿過“大前門”牌香煙,抽出兩支,翹起一支,伸到方根山麵前。
郭政委回頭看著薑鳳旗的側麵:“鳳辣子,你不是也吸煙的嗎?”
薑鳳旗甜甜一笑:“瞎說,我那是值夜班犯困,放火趕瞌睡蟲的。”
梁友把另一支煙轉向薑鳳旗,停住了,“哎,郭政委,你是不是看我弄了包好煙就——”
薑鳳旗伸手擋住:“梁處長,我不吸,真的。”
梁友收回煙盒:“不吸就不浪費了。是這樣,”他點上煙,“我們處要新建一個八科,叫台海特別科,目標是千方百計在最短的時間內盡快偵獲台灣發動反攻大陸的‘國光計劃’,凡有關台海地區所有情報的偵聽、監控、破譯、研究分析和整編匯總,統統歸新八科。這樣就涉及人事變動了。經慎重研究決定,報局裏批準,方根山同誌從一科科長調任新八科任政治委員,同時兼書記。薑鳳旗同誌從二科副科長調任特別科任科長,副書記,立即到位。”
薑鳳旗瞪大了眼睛,半張著嘴,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方根山吸著煙,低沉著頭,沒吭聲。
郭政委把水杯遞到薑鳳旗手上:“小薑,你可是處裏極力推薦的啊!”
薑鳳旗誠懇地看了看兩位領導:“政委、處長,我不行,真的,我能力不夠!”
郭政委把另一隻杯子放在方根山麵前的茶幾上,臉卻對著薑鳳旗:“你說行也不行,不行也不行,組織上說你行就行!”
梁友一臉的嚴肅:“組織上決定了,命令也下了,謙虛是好的,也不必,盡快進入角色就是了。你也是我們處的技術能手,副科長當了也快一年了吧?”
薑鳳旗回答:“九個月。”
梁友看著低沉著頭的方根山:“老方,調你過去改任政委,並不是讓你改行啊。台海特別科,你應該知道分量了,是讓你去挑重擔的,你要負起全麵責任哪!”
郭政委坐下來,說:“對,根山,這個班子是你是頭,老少搭配,男女搭配,幹活不累嘛!是不是?哈哈!”
方根山在沙發裏欠欠身,“調動我沒意見,服從就是了。鳳旗同誌還是很潑辣、很成熟的。”
薑鳳旗說:“那就請郭政委和梁處長多到我們科來指導指導!”
梁友說:“指導是肯定的,處裏的指揮室就搬到新八科的隔壁去。老方,薑鳳旗,現在時間緊迫,刻不容緩,按照老爺子的要求,特別科要在一周之內開機運轉,你們有什麽打算,有什麽困難和要求,盡管提,我和郭政委盡量滿足,處裏解決不了的,我們向局裏反映。”
方根山抬起頭來,不緊不慢,邊思索邊說;“其實呢,工作性質啊方法啊也沒什麽大變,就是麵廣重點多。”他狠狠地吸了口煙,“我考慮,按照處裏的任務,這個科起碼得設七個組、三十**個哨位。”
梁友又發煙:“哪七個組?說說看。”
方根山把梁友遞過來的香煙放在茶幾上,板著手指;“喏,海軍一個組,九到十個哨位要吧?空軍組,八個哨位,陸軍和兩棲部隊組,七個,這是幾個了?台海美海軍巡邏大隊一個組,七個哨位。”
郭政委問:“美海軍為什麽要七個哨位呀?”
薑鳳旗說:“郭政委,方科長,哦,方政委說的有道理,七個是起碼的。美國佬手段多,短波、超長波啦,手工、話報啦,還有數據什麽的,還有,不光要盯住台灣海峽的巡邏大隊,還涉及到第七艦隊。”
梁友想了想,說:“這樣吧,第七艦隊以及整個西太平洋美軍,包括它的空軍,仍留在四科,你們隻管海峽巡邏艦隊和駐台美軍。還有呢?”
薑鳳旗說:“方政委,你抽煙,我說說看啊。憑我在二科的經驗,陸軍和兩棲下麵設五個哨位就夠了,”
梁友掰著手指;“嗯,這是四個組,九十、八、七、七,三十一到三十二,繼續說。”
方根山接下去說:“整編破譯組,三個哨位,測向定位組,整編研究組,海、陸、空各一,美軍一個。”
郭政委大聲說:“好你個方根山,胸有成竹!心細如發嘛!”一邊朝梁友笑笑,“這個將你點準了!”
方根山按滅煙頭:“按這樣的攤子,要是分兵把守,每個哨位五到六個人,就算三班倒,也得將近二百名熟練能手才行。”
梁友一聽,與自己的估算差不多,心裏早有準備:“你們兩位聽好了,新八科的偵聽員隻能從你們兩個原來的科裏各分兵三分之一左右,多一個也沒有,其他科裏也隻能抽調少數人,包括破譯、測向、研究員,多一個也沒有,我不是孫悟空,變不出人來!”
方根山兩手一攤;“處長、政委,那你們現在就把我擼了吧,我沒那個無中生有的本事。”
郭政委說:“是難為你們兩個了。沒有困難還點你的將?也別喪氣,軍校五九三隊一幫年輕人提前畢業,大部分配給你們特別科,明後天就來報到。”
梁友說:“工作機房、設備器材盡量配最好的給你們,機務設備科正在安裝調試。”
郭政委說:“是。人員怎麽分,主要由你們定,你們兩個連夜拿個方案。”說著,從茶幾上拿起一遝紙,“喏,這是各科抽調人員名單和學員花名冊。”
方根山沒有接名單,推給了薑鳳旗。“梁處長、郭政委,我的工作移交給誰?科裏有一大堆事等著呢。人員安排的事還是請薑科長先考慮好不好?”
郭政委回答說:“你的工作先移交給第一副科長。”
梁友沒有反對,站起來對方根山說:“老方,那你先去工作機房,把高雄的幾艘登陸艇給我弄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