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悔恨,懺悔者的覺醒
梁友處長對新八科特別機動哨工作的意見,引起方根山和薑鳳旗的高度重視,他們共同感覺全麵出擊、層層設防很可能造成漏洞,留下縫隙,而且推進速度慢。聞見風在搜索和鑒別敵台方麵,不但速度快,而且準確性高,判斷能力強,應該發揮他的優勢,以便加快偵獲“國光計劃”的速度。他們覺得可以模仿野戰部隊在衝鋒前,先行組織一個尖刀班,深入敵人心髒部位偵察,或者實施重點突破。因此決定,特別機動哨擴展任務,在原來搜索、找台的基礎上,將聞見風已經開始進行的工作任務化、職責化,同時增加匯總和整編任務。而且明確,機動哨在發現和鎖定可疑敵台後,立即移交相關組哨,無須鎮守,以便騰出精力向縱深擴展。與此同時,增加機動哨偵聽力量,從美軍方向、台灣蔣軍方麵和編譯組各抽一名年輕力壯、經驗豐富的人員充實機動哨,有原美軍組的俞宏民,台灣空軍組的柴小雲,台灣陸軍組剛獨立的賀仕聰,編譯組的整編研究員顏頁,和仍在見習期、尚未宣布獨立的尤勇。這樣,特別機動哨連聞見風在內,共有十人,原先的一個哨也變成二個哨,由柴小雲任副哨長,與聞見風各帶一個哨。
機動哨人員增加了,任務複雜了,聞見風感到擔子更重,責任更大,處處謹慎,事事小心。尤其是新調進來的二男一女,都是中尉,資格都比自己老,工作實戰經驗比自己豐富,所以更覺得應該謙虛謹慎,加倍努力,多做工作。他除了自己參加三班倒之外,不值班的時候就與研究員顏頁一起匯總和整理資料。不僅如此,全科各個哨組,無論是老同誌還是剛獨立上機工作的新同誌,都知道他聽力異常好,辯台能力強,尤其是抗幹擾能力、抄收怪報能力無人可比,所以,一遇到困難就喊他幫忙,甚至他剛剛回到寢室躺下,就被叫走。這樣的情況,大家已經習以為常,聞見風也從無怨言。但是,他的休息和睡眠時間大大減少。
尤勇是薑鳳旗科長應聞見風的要求調過來的。讓聞見風感到意外和高興的是,自從尤勇調到他這個機動哨以來,像變了個人似的,工作非常認真,主動要求上夜班,而且偵收的電報數量多,抄收的質量好。聞見風了解尤勇,論業務技術,他不比自己差多少,應該在丁連和歐陽平常之上。聞見風正是看中他的技術能力才主動要求調過來的。他前一階段之所以沒有獨立,完全是主觀上“頂牛”鬧情緒,心思不定造成的。他不相信一個高幹子女會一直沉淪。俗話說,浪子回頭金不換。隻要解開尤勇心裏的疙瘩,他完全可以成為一個優秀的情報員。所以一周下來,聞見風馬上向薑鳳旗科長建議,宣布尤勇獨立,安排他接替自己原來搜索的工作。
尤勇拿到享受準尉待遇的津補貼後,第二天就請上一次的原班人馬去局機關旁邊的飲食店搓了一頓,隻是少了高塬和柳青,增加了他的師傅黃楚良。
大家發現,鄔有才不見了。邊紀鋼說幾天前被方政委叫走了,就再也沒見著。丁連猜測說,“出國了吧?”
歐陽平常不相信,說:“如果出國,他能不給咱幾個打聲招呼,告個別?”
邵萍萍不以為然,“告訴你不等於諷刺挖苦你嗎?”
黃楚良認真地說:“很有可能的,二處派不出人,到我們三處來調。”
丁連對著尤勇笑笑:“老魷魚,怎麽樣?我怎麽說來著?想走的走不成,不想去的倒去了。你還想出國?”
黃楚良說:“尤勇,聽我的沒錯,今後有的是機會。”
尤勇一改往常油嘴滑舌的語氣,很認真地說:“黃組長,各位戰友,以前是我鑽牛角尖,一根筋,不服從組織調動和安排,跟領導對著幹,確實不像話。黃組長批評得對,我不像一個情報員,根本不配去國外工作。我用這杯酒向大家保證,過去的尤勇過去了!”
說罷,尤勇把杯裏的酒一口吞下。
聞見風帶頭鼓掌,站起來說:“軍校裏的尤勇回來了!我聞見風敬你!”
大家受了聞見風的影響,也紛紛跟尤勇敬酒。
丁連說:“是他母親讓他回來的!”
大家聽了莫名其妙。
馮曉琳盯著尤勇:“大勇,你母親來部隊了?怎麽也不吭一聲?”
聞見風也看著尤勇:“怎麽回事,尤勇?”
尤勇沒有回答,臉上是嚴肅的神情。
黃楚良說:“前一陣子尤勇看了他母親留給他的遺囑,終於幡然醒悟,認識到以前的錯誤了。”
馮曉琳很驚訝:“啊?遺囑?大勇,你母親過世啦?什麽時候?”
丁連補充說:“曉琳你弄錯了,是他親生的媽媽,不是現在的媽媽。他親生父母解放前去國外執行任務犧牲在國外了。”
“噢。尤勇,那你是革命烈士的後代,更要繼承革命先烈的遺誌,用實際行動告慰你父母的在天之靈。”聞見風很嚴肅。
尤勇點點頭,眼裏閃著淚光。
黃楚良說:“從他養母的介紹和他母親的遺信來看,尤勇親生父母是我們這條戰線的老前輩。所以我給尤勇說,安心在三處工作,同樣是完成父母期望的表現。”
聞見風很莊重地說:“尤勇,老黃這話是完全對的。我提議,用這杯中酒,祭奠你父母,敬灑革命前輩!”
大家跟著聞見風,麵向東方,舉起酒杯越過頭頂,然後把酒灑在地上。
尤勇突然雙膝跪地,悲嗆而堅定的大大聲說:“媽,小勇錯了!我一定不辜負你們的殷切希望!小勇一定不讓你們失望!”
正在這時,飲食店的服務員過來說:“誰叫聞見風?你們科裏讓你馬上回去,說有要緊事情。”
歐陽平常問:“隻叫他一個人?”
服務員點點頭。
聞見風估計又是有人碰上抄不下來的電報或者是遇到可疑電台吃不準,要他去幫忙,所以跟大家打了招呼,提前退席。大家也是心知肚明,沒有挽留。倒是尤勇說要陪他一起回工作機房,聞見風說今天你是東道主,留下來陪大家才是。
聞見風大步往回趕。走到局機關大院的東大門,正好遇上兩名戰士帶著一個六七歲背著書包的小男孩往吉普車跟前去,邊走邊問:“你爸是叫梁友?”小男孩點點頭:“是。”聞見風心想,原來是梁處長的兒子。但又一想,梁處長的孩子怎麽會跑到局裏來啦?想著,就上前把他們叫住,仔細一問才知道,原來是梁處長的愛人已經生病住院好幾天了,他愛人不肯打電話告訴梁處長;小男孩今天提前離開學校,一個人跑到局裏來找爸爸。局值班室就安排一輛車把小男孩送去三處,交給梁友。聞見風就跟戰士說把小男孩交給他帶回三處。於是,聞見風帶上梁友的兒子上了吉普車,返回處裏。
到了車上他才想起,不是機要區的工作人員,沒有機要區的《出入證》,任何人都進不去。打電話讓梁處長出來接吧,梁處長也帶不進;帶到自己的宿舍吧,又沒人看管。他想來想去,不如把小男孩送到臨時招待所,讓池家聲的愛人照看,然後讓梁處長到招待所來接。想到這裏,他讓駕駛員把車開到臨時招待所。
吉普車剛到臨時招待所路口,一輛人力三輪車迎麵騎過來。聞見風朝前方的招待所看去,隱約看見梁處長的背影進了大門,後麵跟著一位穿著破舊的中年婦女和一男一女、年齡大約在七、八歲和十歲多的兩個孩子。聞見風趕忙下車,摻著梁處長兒子的手跟過去,說那就是你爸爸。
小男孩掙脫聞見風,邊跑邊喊“爸爸”。梁友停下腳步,退出大門回頭一看,見是自己的兒子,仿佛感到奇怪,對走過來的聞見風說:“你怎麽把我兒子帶到這裏來了?”
小男孩大聲說:“媽媽生病住院了,是我偷著跑來的!”
“那你媽怎麽不打電話告訴我?是你懶學不是?”
“不!是媽媽不讓告訴你。你冤枉人!”
聞見風把小男孩交到了梁友手上,記掛著要趕去工作機房,就跟梁處長說先走了。梁友把他叫住,指著中年婦女和兩個孩子,讓他去告訴方根山,說他愛人和兩個孩子一路乞討,找到部隊來了,讓他馬上過來。
聞見風答應一聲,跑步回機房。他一邊跑,一邊想:“方政委的家屬小孩怎麽會去討飯呢?從他們身上的穿著打扮來看,確實像。難道方政委不給家裏寄錢?方政委把自己的老婆‘休’了?家鄉遭了災逃難出來?還是……?怎麽沒從方政委的臉上看出一點,哪怕是一點點憂愁和煩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