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到明朝末年的世界裏,受東廠和九千歲的影響,明玉對姓魏的男人都不怎麽感冒,可魏循是個例外。

魏循身高腿長,寬肩窄腰,標準九頭身。這還不算,關鍵他長發及腰,寬衣廣袖,飄飄然頗有魏晉之風,再加上陰柔的容貌,美得雌雄莫辨。

論顏值,拚身材,盛京男團並不差,尤其號稱大金第一美男子的多爾袞,絕對算得上人間理想,可明玉當真對女真人奇葩的發型愛不起來。

雖然很利落,很硬朗,騎馬也方便,睡覺不會擔心壓到頭發,但誰能拒絕從古風畫裏走出來的仙氣飄飄的小哥哥呢?

不過在魏循自報家門之後,明玉就嗬嗬了。

此人早年是西廠督主的小情人,西廠倒台之後投奔東廠,搖身一變成了九千歲的幹兒子。曾被調到福建市舶司掛職三年,撈了不少銀子回來,後來調回京城任工部主事。

崇禎上位之後,與東林群賢合力幹掉了九千歲魏忠賢,魏循怕受牽連跑到關外投奔大金,因拒絕剃發被罰入奴籍。

後來搭上範文程,範文程將他舉薦給皇太極,皇太極雖愛惜人才,卻見不得男人長發飄飄不男不女,於是範文程又將他舉薦給多爾袞。

妥妥的三姓家奴。

“所以你是……”明玉知道這樣問很不禮貌,但她太好奇了。

魏循坦然:“奴才七歲淨身。”

多爾袞看了明玉一眼:“福晉以為如何?”

什麽?????,什麽以為如何,一個太監她能如何,想如何也沒法如何啊。

明玉瞪回去,多爾袞挑眉,明玉慫,問起正事來:“聽說汗王宮那些花花草草都是你弄來的?”

魏循知道這位十四福晉是個懂花草的,去了一趟汗王宮把布木布泰寄養在海蘭珠屋子裏的毒花一盆不落全搬回了貝勒府,蘇茉兒過來討要,受了好大一番羞辱。

魏循不知道明玉這樣問的目的,謙遜一笑:“奴才並不是很懂花草,隻是有些門路罷了。”

毒花與他無關,他隻是奉命行事。

明玉在心裏翻了個白眼,撇得倒是幹淨。她看向多爾袞,等多爾袞注意到之後,飛快垂下眼簾,意思是“此人有問題,不能用。”

多爾袞低頭喝茶,喝了一口,又喝一口,並不看魏循,魏循卻感覺脖頸處涼颼颼的。

就在魏循坐立難安的時候,多爾袞放下茶盞,開口說:“不懂裝懂,容易誤事。”

魏循額上生汗,卻不敢擦:“是,奴才記下了,以後絕不敢再犯。”

也不知為什麽,魏循感覺自己在多爾袞麵前好像是透明的,再高明的謊言,再巧妙的伎倆,都會被他一眼看穿。

與其像個小醜似的表演,還不如實話實說,給自己留個全屍。

這種強烈的感覺在西廠督主麵前,在九千歲魏忠賢麵前,甚至在皇帝麵前,都從未有過。

以後行事,恐怕還要小心再小心,不要露出破綻才是。

明玉很懷疑魏循的話,不過多爾袞不計較,她也沒什麽好計較的。反正總管是貝勒府的總管,主要在前院活動,禍禍也是禍禍多爾袞,她關心的是種子。

不管黑貓白貓抓著耗子就是好貓,能給她買到種子,就是好總管。

“我想買些種子,不知魏先生可有門路?”明玉懶得跟三姓家奴廢話,開門見山地問。

魏循看了多爾袞一眼,見他臉上沒什麽表情,這才鬆了口氣,笑道:“門路是有的,隻不過奴才什麽都不懂,怕誤了主子的事。”

明玉既懂花草,想必也是個愛花之人,不過剛剛被敲打過,魏循並不想接這差事。

在官場混跡多年,他深知明哲保身的道理。

當年在市舶司,他就做過一回出頭鳥,力主從南洋引進馬鈴薯和番薯,以解饑民之苦,為朝廷分憂。

誰知卻動了江南大糧商鍋裏的肉,被東林黨聯合參奏,揪著芝麻綠豆大的一點小事不放,前前後後上了幾十道奏折,最終導致他被調回京城雪藏。

朝廷連軍餉都發不出,工部可不就是一個閑職,沒人比他更閑了。

“我不買花草,也沒想過送毒花害人,我要買的是糧食種子。”見他推諉,明玉不客氣道。

有把柄在手,不信使喚不動。

魏循忍不住擦汗:“……不知福晉想買哪些糧食種子?”

明玉怕魏循不當回事,開口之前故意看了多爾袞一眼:“馬鈴薯和番薯,你可聽說過?”

魏循人畜無害的表情差點裂開,又是這個把人往死裏得罪的差事。

天下烏鴉一般黑,南邊有囤積居奇的大糧商,北邊也有,江南那些糧商是東林黨人的錢袋子,北邊的大糧商要麽是旗人,代表各旗的利益,要麽是與大金交情莫逆的晉商,哪邊他也得罪不起啊。

“沒聽過”三個字已經堆在嘴邊,卻聽多爾袞淡道:“福晉圖新鮮,種了自己吃,魏先生不要想太多。”

自己吃可以,魏循點頭:“福晉想買多少?”

明玉覺得多爾袞的說法好極了,她也不想給自己太大壓力,況且第一批種子隻是拿來做實驗的,一下買太多反而浪費。

於是順著多爾袞的話往下編:“魏先生可能聽說了,大汗賞賜給我五十畝良田、幾十個流民,眼看到了春耕的季節,地總不能荒著,流民也要吃飯,我想著種些果蔬、糧食,圖個方便新鮮。”

吃不到蔬菜水果的日子很難熬,明玉嘴裏都快淡出鳥兒了。

魏循投奔大金之後一直在汗王宮當差,即便是汗王宮,入冬以後能吃到的蔬菜僅限於蘿卜白菜,水果隻有蜜桔一樣,還不夠大汗和福晉們吃的,連側福晉都無緣品嚐。

魏循也是個吃貨,聞言兩眼放光,瞬間忘了曾經的傷痛:“別的奴才不敢誇口,糧食、果蔬隻要福晉說得出來,奴才都有門路弄到手。奴才在南邊做官時,還親眼見過南邊的人用地暖建暖棚,有了暖棚,一年四季都能吃上果蔬。”

有時候三姓家奴也很香啊,明玉親自給魏循賜座,又搬了一把椅子挨著他坐下,傾身過去問:“快說說,暖棚是怎麽建的?”

說起暖棚,魏循也算行家裏手。

當初西廠督主倒台,為了巴結九千歲魏忠賢,魏循不但改了姓,聽說九千歲喜歡吃冬天的小嫩黃瓜,特意去城外的莊子上學了暖棚之法。

從九千歲吃上小嫩黃瓜的那天起,他就成了魏忠賢眾多幹兒子中的一員。

後來暖棚裏陸續種出了不少西洋果蔬,九千歲對他委以重任,安排他去福建市舶司掛職,專門給他老人家搜刮好吃的,順便斂財。

直到被東林黨聯手彈劾,直到回京賦閑,直到九千歲被殺投奔大金,魏循與福建市舶司那邊也沒斷了聯係,他就知道天下吃貨千千萬,早晚有他出頭的那一日。

果然,機會來了。

這回明玉問什麽,他答什麽,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再不藏私。

對麵兩人相談甚歡,相見恨晚,恨不相逢未嫁時,要不是早知道魏循是個真太監,多爾袞很想把他扔出去。

還有他的福晉,那個號稱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死人,這輩子非他不嫁的女人,這會兒正對著別的男人笑,給別的男人端茶倒水,就差把點心喂到對方嘴裏了。

她眼裏可還有他這個丈夫!

除了心不能給她,他願意給她應有的體麵,像親人一樣待她。

隻要她不作妖,不妄想那些不可能得到的,她想做什麽都可以。

他無所謂。

他對她隻有一個要求,不能背叛。

眼下這些算什麽,多爾袞不好判斷,畢竟人是他找來的,線也是他給明玉牽的。

他並沒有生氣,隻是一時有些不適應被人忽略的感覺,心裏有那麽一點點的不舒服。

”魏先生。”多爾袞出聲打斷,“倒春寒沒過去,暖棚的事不急,你先下去跟著管事熟悉一下貝勒府,了解總管的工作,做一下交接。”

魏循是貝勒府的總管,不是後院的管事嬤嬤,更不是農莊的莊頭,多爾袞希望他擺正自己的位置,搞清楚誰才是他的主子。

熱烈的交談聲戛然而止,明玉搬椅子走人,坐回原位,毫不吝惜溢美之詞,把魏循從頭到腳誇了一遍。

多爾袞好像沒聽見,用眼神示意魏循,可以走了。

“……”

魏循不疑有他,站起身來告辭,明玉意猶未盡地主動邀約:“下午我們一起去後花園轉轉,把暖棚的位置定下來。”

大汗許願的土地還沒下文,明玉就有些等不及了,想先在花園裏開辟出一塊菜地。

總感覺多爾袞看他的眼神不對,魏循猜測可能是因為自己話太多。範大人提醒過他,多爾袞人冷話少,不喜歡誇誇其談說起來沒完的人,讓他說話時盡量言簡意賅。

可福晉不一樣,福晉喜歡聽他說話,他也喜歡在自己擅長的領域暢所欲言。

多爾袞黑著臉不會是……吃醋了吧?

作者有話說:

明玉:喜提助理一枚。

魏循: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