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二章這個怡良啊,真是……
太平天國江蘇省宣告成立,在省府臨時總督曾釗揚頒發的首份通告中,明文指出,凡天朝治下,信仰自由,蓄發、剃發自由。與此同時,江蘇政府一方麵建立各級政權,開倉放糧,救濟安置貧苦百姓;另一方麵,封煙館、查妓院,恢複商貿市集,動員鼓勵青壯年參加天軍。並組織開始了大張旗鼓、轟轟烈烈的“查祖源、挖窮根、明廉恥”的新道理宣傳。
郝立宿接受了安王林海豐的邀請,做了江蘇省府的參議。正象安王殿下當初和他說的那樣,隨後的日子裏,怡良、王有齡、李元浩等一大批被生擒的滿清官員,還有城內外竭力協助清軍抗拒天軍的那些豪紳,都被交給了蘇州百姓來審判。公審大會,既是審判,又是訴苦大會。每一個罪犯的惡行都被一個個憤怒的百姓們揭示、展現於光天化日之下,會場上群情昂,哭聲震天。那種場麵,叫郝立宿震撼之餘,心裏多少也有些無地自容的感覺。
一個個熟悉,甚至個別還有些交情的同僚、士紳被推上了斷頭台。對那些同僚,郝立宿覺得很正常,如果掉過頭來,自己的同僚們會比現在太平軍做的要狠上十倍、百倍。不過,對於有些士紳,他惋惜了,那裏麵有商界驕子,還有……如果留下來,會對天朝有些好處的。
“我們不需要他們,凡是膽敢和天軍對抗的人,任你有天大的本事,隻要百姓不需要,我們都不需要!”這是他私下裏在為一些豪紳求情時,安王殿下斬釘截鐵的回答。“一個人活到連基本的廉恥感還需要別人去教育才能找回來的話,這本身就是一個民族最大的悲哀!”這也是安王殿下的至理明言。
從最終決定了投身天朝的那一刻起,郝立宿就幾次下決心要散開辮子,可是卻始終下不了手。是習慣了,還是本來就該如此?莫非自己也應了安王那句話,真的就沒有了廉恥感嗎?他自己都茫然。
現在,他又是獨自在書房裏坐了很久,眼前還在浮現著怡良臨死前的那番景象。
在數萬人的一片喊殺聲中,怡良就象條發了瘋的瘋狗,聲嘶力竭地咒罵著,“你們這些下賤的奴才,卑劣的賤民,大清朝同樣也饒不了你們……”幾乎要被這個狗官毀滅了整個家園的百姓們被激怒了,潮水般的湧向中間的審判台,口水、雜物一起撲向這個無恥之徒,人人恨不能生吃這個混蛋、瘋子一口。怡良被搞搞的吊死在了台子上,他應該感到慶幸喝感謝,如果不是天軍的寬宏,他會被蘇州百姓撕成碎片兒。
這個怡良啊,真是到死也不改悔,就從他那做法,不要說是蘇州的百姓了,就是換了自己也斷然不會輕易饒了他的。郝立宿知道,怡良那不過是生前的幸運,死後可就沒那麽幸運了。憤怒的百姓最終從示眾的絞刑台上搶走了他的屍體,他成了蘇州百姓人家的一道盛宴。無數的人家把從他身上搶奪來的一片肉和狗肉串起來,架火烘烤。那天,蘇州城內各種酒坊裏的酒全部被搶購一空。
唉,也許就是安王殿下說的那樣,人們都太需要一種血性了。怡良的話有道理,大清朝說到底無非是在利用漢官、漢人,自己整治自己,自己消滅自己骨子裏還殘存的那點兒血性。在他們眼裏,奴才終究就是奴才,下賤的民族永遠就是下賤。
他叫進來一個差役,看著差役已經散開辮子,換上了天軍的服色,他聲音柔和地問到,“這樣好嗎?”
“回大人,挺好的,至少可以和女人有個區分。”差役撓撓頭,嘿嘿地笑著。
郝立宿微微地笑了。還是象這個差役一樣,沒有文化的好,省了好多的想法。“如果以後什麽時候再叫你把辮子編起來,你願意嗎?”
“會嗎?”差役有點兒莫名其妙地看著大人。
“嗬嗬,我是假設,就想聽聽你真實的想法,但說無妨。”郝立宿點點手,示意差役坐下來。
“這個……”差役傻笑著,沒有坐,“咱是聽嗬的,胳膊總是扭不過大腿。不過,這樣的確不錯,省了打辮子了。”
郝立宿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大人,莫非小的說錯了?”
“男人總該有個男人的樣子,哪能三心二意。”郝立宿從思索中抬起頭來,安王殿下說的對,要想叫人們找回真正的自我,那的確是一條漫長的路。“你過來,幫我把辮子打開。”
“大人,不留了嗎?”
“是,”郝立宿點點頭,又補充著,“還有,一會兒叫府裏的人都收拾收拾,準備搬家。”
“搬家?”差役小心地解著他頭上還算粗大的辮子,詫異地問到,“是他們叫搬的?”
“什麽他們?”郝立宿扭頭瞪了他一眼,“都是自己人,哪有他們我們的。誰也沒叫咱們搬,是我自己想搬的。”
“是,是小人一時口誤。”差役不好意思地笑了,“這裏不是很好嗎?”
“是很好,不過……”郝立宿站起身,拿了麵鏡子,仔細看了看裏麵的自己。前麵還是禿禿的,有些不倫不類,嗬嗬,如果要是帶上官帽那就好多了。他放下鏡子,看著差役手一抬,“安王殿下的府邸你看了吧,安王尚且如此,何況咱們了,要這麽大的宅院有什麽用?”
東征軍總部臨時設在一個蘇州城內並不十分起眼的宅院裏,林海豐就住在這裏一個有裏外套間的房子裏。
“殿下,形勢發展的很快啊。”黃再興手裏拿著剛剛收到的上海方麵的軍報,興奮地說著,“太倉、昆山拿下後,曾水源部協同教導旅奪取了青浦,又攻克了鬆江,清妖南營的後背已經完全暴露給了我們。”
“和劉麗川他們聯係上了嗎?”林海豐一麵看著林鳳祥發來的關於杭州戰役的部署計劃和天軍檄文,一麵關切地問到。
“暫時還沒有。”曾錦發回答到。
“清軍那邊兒現在有什麽動靜?”林海豐放下手裏的公文,開始慢慢地卷起了煙。
“清妖的北營陸續開始進駐嘉定、寶山。南營人馬也開始有向青浦、鬆江一帶防禦的跡象。到目前為止,還沒有關於洋人方麵的情報,我們正在派人加緊和那邊兒聯係。”
“快了,快了。看來我們又該上路了,如果洋‘朋友們’到時候找不到大軍主帥的蹤跡,會著急的。”林海豐叼上煙,邊拿起火柴,邊得意地笑著。
“去青浦還是鬆江?”黃再興拿起桌案上林鳳祥的部署,問著。
“鬆江。”林海豐用拿著剛劃燃的火柴的手指點了下黃再興,“林軍長的部署不錯,他們可以行動了。不過,要提醒他們,在控製住城外各山峰後,實地考察一下,看看能不能派一隻強悍的部隊攜帶舟筏翻越城西的慈雲嶺,將舟筏放入西湖之中,從西湖上攻擊旗營,首先打垮這隻清軍的骨幹力量,為杭州百姓除害。”
“是!”黃再興答應一聲,在地圖上查找到慈雲嶺的位置,抬頭笑了笑,“真是來的早不如來的巧啊,後勤總部剛剛運到一批武器,其中就有二十具擲彈筒,正好加強給紅一軍,西湖水戰算是派上了用場。”他望著悠閑的安王,心裏感慨著,如果沒有安、寧二王的下凡,老式、沉重的大炮就是能搬運過慈雲嶺,怕也要耗盡九牛二虎之力,至於威力那就更不用去談了。
“對,所有新式武器集中裝備紅一軍,要形成一個拳頭。”林海豐點著頭說到,“另外還有一點,在林軍長的討伐檄文中要補充一句話,‘天軍呼籲,同族骨肉不相殘,槍口一致對外,消滅欺壓在我們頭上的清虜及其走狗,把西湖還給杭州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