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九五章 真情

林海豐扭過臉,默默地看了傅善祥一會兒,輕輕一笑,“善祥啊,你的工作很出色嘛,才不到兩年的時間,你在這裏都已經鍛煉成了經濟專家了,看問題和分析問題也是很全麵。尤其是你對巴黎建設的看法,我很讚同,也給了我不少的啟迪。你所得到的經驗,對咱們天朝日後的城市建設有很大的幫助。隻是,你不該太感情用事。知道嗎,在咱們那裏,也有很多人不理解我們這次所做的事情。在一些人看來,用武器去消滅對手才算正常,而像這麽拖拖拉拉的搞什麽稀奇古怪的戰略,或者說是玩弄伎倆總是不夠光明正大的旁門左道,搞不好就會是賠了夫人又折兵的買賣。所以……”

“殿下,我明白這個道理,就是……”傅善祥輕輕歎息一聲,“唉……就是在這裏……在這種地方,總是感覺很壓抑。”

“嗬嗬……”林海豐緩緩站了起來,在屋子裏走了幾步,回頭看著傅善祥,“在這種地方長時間地呆下去,恐怕誰都會有這樣的心態。不過……知道嗎,金融和貿易戰同樣一場非常重要的大戰,在很多的時候,這種循序漸進的金融貿易戰,還遠遠要比一場真正地戰爭來得更殘酷,也更徹底。因為,它所要摧毀的絕不是一個簡單意義上的軍隊,而會是整個的一個國家。想想從前的鴉片是怎麽在我們那裏肆虐的,再想想就算是我們傾家**產,這裏的人民也不會得到什麽,照樣還會有倒臥的老人孩子。也許你就不會有這麽多地雜念了。”

傅善祥嗯了一聲,嘴裏咬著手帕點點頭。

“嗬嗬,說點兒輕鬆的事情。哎呀,從火車站一出來的時候,我差點兒就以為是到了咱們天朝的家了,那路兩邊歡迎人群揮舞的咱們的小國旗。是不是你地傑作啊?”

“我?”傅善祥抬頭望了笑嗬嗬的林海豐一眼,又趕緊低下頭,“我倒想那麽做呢,可是有人比我還快。”

“哦,是誰?”林海豐有些意外。

“呸!”聽到林海豐的問話,傅善祥先是朝著地上狠狠呸了一下,跟著就氣哼哼地說到,“是這裏的一個叫雪鐵龍的商行。恐怕殿下您都不會想到,這個雪鐵龍商行的老板,聽說也是一個在上海曾經因為跟洋人滾在一塊被您扣押過。最後靠用贖金才贖出來的假洋鬼子。這個家夥自從跑到法國來之後,就專門辦了一個報館,糾集一幫窮酸隔三差五地就會在報紙上對咱們的天朝極盡詆毀之能是,真是跟咱們天朝有著刻骨的仇恨。老天爺也真是瞎了眼了,偏偏越是這種惡人,反倒發財的機會就越大。這個卑鄙下流地家夥,一邊叫罵咱們天朝,一邊卻在拚命用咱們的產品發大財。他這個什麽雪鐵龍商行,起初就是依靠專門倒賣不知道從什麽渠道得到的咱們的藥品。才又發跡起來的。就在今年年中的時候,他利用自己創辦的報紙,再次糾集一幫所謂的經濟專家們,大罵咱們天朝是什麽言而無信,瘋狂叫囂咱們天朝都是一些根本融匯不進新世界的刁民,揭露咱們地所謂種種惰性和不開化之處,揚言咱們所謂的那些發展遠景不過就是一個充不了饑的大畫餅,提醒把希望放在咱們身上的法國政府以及企業和商家們千萬不要再自欺欺人。結果把這裏是鬧得人心惶惶,由於很多不明就裏的人擔心其國家與咱們天朝之間的貿易不可能持續地發展下去。所以不少人開始瘋狂拋售手中所持有的各類涉及咱們的股票和債券。一時連英國那裏都遭受到了衝擊。如果不是因為殿下此番成行的消息及時發布出來,真不知道還會有多少無辜地人接著要傾家**產了。”

“這樣啊……”林海豐點點頭,臉上浮現出了笑意。

偷眼瞥到殿下坐在那裏居然還能笑得出來,傅善祥又哼了一聲,“還笑呢,您哪知道,這個連自己名字都改成了洋味十足地叫比斯特的下流東西,可真是能耐到家了。你們剛一到馬賽,他們就在這裏搶先鼓搗出了十萬麵咱們的國旗。不知道買通了什麽人。一股腦都賣給了被他們的皇帝逼紅了眼的巴黎市政廳,據說價格還不菲呢。真是的,無緣無故又讓他們大撈了一把。”

“嗬嗬,嗬嗬……”林海豐看著粉白的臉已被氣得通紅的傅善祥,忽然想起一件事,“善祥啊,你跟咖啡豆直接聯係過嗎?”

傅善祥知道殿下所說的“咖啡豆”指地就是那個天朝內務部派在歐洲地頭頭艾華,此刻聽到殿下這麽一問,她的氣又接著不順了,“這個家夥,哪裏是個豆子,簡直就是幽靈。按照他地意見,我們之間相互交換信息一直用著一個固定的聯絡渠道,所以……所以我除去僅僅曾經單獨見過一次與他有關係的一個叫萬秀吉的姑娘之外,到現在也不知道這個咖啡豆到底在什麽地方。最可恨的是,為了不叫那個下流坯子比斯特再胡說八道,在我向巴黎市政廳提出了強烈抗議之後,他們的那份下流報紙很快就被巴黎當局予以了查封。可當我要求您的那個什麽咖啡豆找機會幹脆直接整掉這個流氓的時候,卻始終沒有見他的下文,竟然連人家法國都不如了。”

“厲害,真厲害,哈哈哈……想不到咱們這位那麽富有憐憫心的女公使,居然還會有這麽凶狠的一麵啊,”林海豐笑過之後,又衝著傅善祥輕輕搖了搖頭,“不過啊,你的這種做法可不怎麽對頭哦。我在上海就曾經告訴過你,內務部在這裏的可並不單單隻有一個“咖啡豆”,而是一群,嗬嗬,也就是咱們內務部的歐洲站。他們有他們的工作手法。你們有你們地工作模式,大家應當相互之間竭盡全力配合,但不能無視各自的紀律。”

“知道了,我就是一時氣憤不過,所以才……”傅善祥又開始咬上了手帕。

“好了,時間實在是不早了。趕緊去休息吧,”林海豐看看手表,然後望著傅善祥溫聲地說到,“唉……我們這一來,也把你累壞了。”

“我……我不累……”傅善祥雖然開始站起身,卻顯得很猶豫,而且一直低著頭,不敢把自己的眼神兒去跟林海豐的目光相碰,嘴裏喃喃的聲音,低得近乎隻有她自己才能聽到。“殿下……能在這裏見到你們……我……我實在是太……太高興了……”

望著傅善祥那令人憐愛的樣子,林海豐地心裏不禁湧起一股酸感,“善祥,真是難為你了。委員長說……說你要是願意的話,不妨就還是回家吧,家裏也非常需要你。”

“嗬嗬……還是算了吧……”傅善祥終於抬起頭來,向前挪動了兩步,並且第一次用直直的目光看著林海豐,“我……我在這裏過得很好。而且……而且這裏也更需要我。能又看到了您……您們,我就很滿足了。”

此時的林海豐已經是身不由己地忽然伸出了雙臂,一把將傅善祥柔軟的身體攬在了懷裏,緊緊地摟抱著。好一會兒之後,才說出了一句話,“善祥,你……你也應該有個家了,這樣……這樣對你才更公平。”

依偎著殿下的肩頭,使勁地閉起雙眼。用心去感受著殿下那火熱的體溫和特殊的氣息的傅善祥。像是熟睡了似的,沒有回答她地殿下的話。又過了許久,她緩緩地睜開雙眼,輕輕掙脫了林海豐的懷抱。一麵羞澀地抬起雙手去替她的殿下整理身上有些皺亂的袍子,一麵輕柔地說到,“殿下,昨天晚上咖啡豆那邊來了消息,您要請的那位客人已經從倫敦秘密動身,後天到巴黎。直接安排你們見麵嗎?”

“是嗎?”林海豐的眼睛一亮。下意識地看了看身後緊閉的房門,然後居然有些緊張地拉著傅善祥的手問到。“客人是以什麽身份來地?咖啡豆沒說沿途能確保他的絕對安全嗎?”

傅善祥感覺自己的雙手被殿下握得生疼,她奇怪地望著在她的心目中一向是泰山崩於前都絕不會眨一下眼的殿下,先是疑惑了一會兒,跟著皺皺一雙秀眉,輕聲地笑了,“殿下,難道對您的手下的能力,您自己還會懷疑?”

“不……不是,嗬嗬……”林海豐也覺得自己有些失態,他趕緊鬆開緊握著的傅善祥的手,用笑來遮掩自己,“我……我是說咱們地這位客人可是一位不受這裏地那位皇帝陛下歡迎的人,萬一有個閃失的話,對客人不好。”

“您放心吧,”傅善祥嘿嘿地笑了。對殿下要請來的這位客人,她早已進行了一番的了解,不用她的殿下吩咐,她也會做得盡善盡美。“客人化名卡羅思,身份是去年創刊的巴黎《塞納河時報》駐倫敦的記者。”

“哦,這樣就好,這樣就好。既然這樣,回頭你出麵,用公使館舉行新聞發布會的機會,安排客人與李秀成等人秘密見麵,”說完,林海豐充滿愛憐地替傅善祥理了理鬢邊散落地一縷秀發,細聲地說到,“好了,回房間好好地休息吧,身體第

傅善祥點點頭,“殿下也抓緊休息啊,可不要像在家裏那樣,又貪夜貪個沒完的。”

“嗯,我會地,”林海豐笑著答應。

可答應歸答應,回到臥室之後的林海豐,卻又坐到了拿破侖三世的豪華大辦公桌前。柳湘荷雖然沒在外間,但辦公桌的上麵早已放好了幾樣明天下午就要開始使用的文件。看到這一切,林海豐心裏暖洋洋的。

他回頭瞅瞅內間並沒有關上的包金房門,聽到裏麵毫無聲息,不由得無聲地一笑,隨後伸手拿起了放在桌上那摞文件最上麵的“中法軍事同盟合作草案”,慢慢地看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