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三章 狗急跳牆
在廂房內陶恩培梳洗了一番之後,換了一身尋常的粗布衣裳,仍做教書先生打扮,頭上卻戴了一頂適才在蘇州市麵上買到的儒巾,算是緬懷漢人衣冠。
陶恩培轉過身來,對著屋內的玻璃鏡子一看,卻發現這鏡子照出的人像非常清晰,而且此鏡小巧請便,製作甚為精巧。
正當陶恩培拿著那麵鏡子端詳之時,一個聲音在背後響了起來:“這玻璃鏡子雖然早在康乾年間便由西洋傳入,但當時的鏡子卻是用汞在玻璃上貼附錫箔的錫汞齊法製作,價貴而民間不得常用,而且錫汞齊法製也是對人體有害的,是以本王引入了西洋最新的化學鍍銀法製作鏡子。此法所製之鏡可大可小,且作價極低,民間也可泛用。”
陶恩培微微一驚,回過頭來一看,卻見西王笑容滿麵的站在門口,一雙馬靴上沾滿了泥土,褲管也是卷得老高,一雙毛茸茸的小腿上黃泥一塊塊的。
陶恩培急忙上前微微一禮,蕭雲貴急忙扶住,口中安慰道:“這兩年可苦了陶公,這一禮該本王向你而施的啊。”
一路來世,陶恩培腦海中反複想過見到西王後要說什麽,但如今見到了,西王那句苦了陶公的話一出口來,到讓陶恩培喉頭哽咽,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士為知己者死,古代文人所求者不就是知己二字麽?在蕭雲貴看來,像陶恩培這種人的想法,在後世便是企業精神中員工被認可的一種精神鼓勵。
果然陶恩培不自覺的落下淚來,蕭雲貴拉著陶恩培坐下,緩緩說道:“陶公在衡陽的事,本王知道的很清楚。衡陽丟失不怪任何人,隻怪本王。隻怪本王當日許下的畫餅太大,而自己又身不由己,未能實現許諾,而天京施行的法度又有失偏頗,大失民望,以致讓清妖有機可趁,是本王的錯。”說罷蕭雲貴起身向陶恩培失了一禮。
陶恩培再一次說不出話來,西王把一切都歸過於自己,他還能說什麽呢?隻得怔怔的起身回了一禮。
蕭雲貴將陶恩培扶回座上。跟著又是一禮道:“陶公如今得脫大難,再歸我西殿,當真是萬幸之事。本王今日再次懇請陶公為我西殿屬官,造福一方百姓。”
陶恩培沒想到蕭雲貴這麽直接,當初在衡陽他就堅辭不受太平的官爵。如今來到蘇州,蕭雲貴又再次提起此事。倒像是自己大老遠來求官一般。當下急忙推辭起來。
蕭雲貴正色說道:“陶公保全衡陽百姓,難道就不想造福家鄉父老了麽?陶公乃是江浙山陰縣人氏,如今山陰已經改為珊陰乃我蘇福省紹興郡治下,陶公的家小都由我西殿妥為照顧,陶公該為家鄉父老想想,幫他們做點實事才是啊。”
陶恩培微微一驚。當年衡陽鬧長毛的時候,他就把家小送回山陰老家省親暫避,原先是想與城同殉的,但也沒料到自己回投了太平。好在他沒有接受官職。是以名聲不顯,滿清那邊也不管他死活,照例追贈了一番,是以陶恩培在山陰的家小父老也沒受牽連。等到西王大軍東征之後,滿清才漸漸聽聞陶恩培降太平之事,那時候再想找陶恩培的九族算賬時,卻已經晚了,太平的旗幟都已經插在山陰的城頭,所以陶恩培的家小才能保全了下來。
此時聽蕭雲貴說起家鄉之事來,倒也有些想回家看看的念頭。
蕭雲貴拉著陶恩培的手說道:“陶公啊,本王在蘇福省搞新政才初步上路,萬事開頭難,本王身邊著實缺少像陶公這樣一心為民的人才,懇請陶公為百姓著想,就再出仕幫本王吧。”
陶恩培緩緩起身,對著蕭雲貴深深一拜後道:“多謝西王保全家小之德,老朽此來,沿途所見西殿治下施行新法,的確麵貌一新,百業繁茂,但老朽離家日久,想先回家一趟,然後再來效命如何?”
蕭雲貴大喜,當即應允,便命人取來戶部尚書的官照及檢點官服當場就賜給陶恩培,左宗棠兼著戶部尚書的差事,還要兼顧西殿各部雜事,幾個月下來幾乎累得病倒,蕭雲貴急需要人能分擔左宗棠的差事。他做事從不喜歡拖泥帶水,當下強拉硬塞的便把戶部尚書的官照和檢點官服給了陶恩培。按照西殿官製,戶部尚書職同檢點,若該員立有大功,可封賞為恩賞丞相,陶恩培才來,也隻能先從檢點官銜做起。
陶恩培乃是君子,他剛才說的先回家再來效力乃是再考慮考慮的意思,但蕭雲貴就是扯著不放,一點轉圜餘地都不給,讓陶老頭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好在這時候西王娘和左宗棠一起來到,兩人又好言勸說了陶恩培一番,陶恩培才領受了戶部尚書的官照和官服。
當下蕭雲貴、洪韻兒、左宗棠和陶恩培坐下說起衡陽戰事來,陶恩培也將湘軍如何攻打衡陽,太平軍如何出城迎敵大敗,清軍如何亂城內人心,自己如何出城約降之事說了。
聽完之後左宗棠眉頭皺起說道:“西王,太平聖兵自從蓑衣渡之敗後就很少打過敗仗,特別是我們西殿兵馬,更是有勝無敗,各部兵將多有輕視官軍者。這次衡陽之敗便在於輕視官軍,敵情尚不明了,便開城迎敵招致大敗,衡陽之失實則是敗在梁立泰、何震川遇敵不明,輕進冒險之上啊。”
洪韻兒也點頭道:“還有人心,古語有雲,攻城為下,攻心為上,那湘勇竟然懂得用攻心之術來破城,可見日後這一支兵馬會是勁敵。”
陶恩培這才想起榮祿的密信,開口道:“具老朽後來得知,那湘勇的攻心之策乃是榮祿所出,此人雖是滿人竟然也懂這攻心之術,兼此人年紀尚輕,將來必是心腹大患。”
蕭雲貴和洪韻兒對望一眼,心中均暗道。果然是他。雖然前麵白澤堂的消息傳回,說榮祿聯合湘軍攻破衡陽,但內裏細節遠沒有陶恩培說得清楚,而且陶恩培親口證實,衡陽之役便是出自榮祿的手筆,兩人這才得到了肯定。
跟著陶恩培又皺眉道:“而且這人心機深沉,這次不惜幫著老朽脫困,也要讓老朽傳封密信來給西王,也不知他是做什麽打算。”
蕭雲貴和洪韻兒又對望一眼,這個陸思玄傳信過來?他想幹什麽?自從得知榮祿的真麵目後。蕭雲貴便下令斷了白澤堂和榮祿的聯係,轉為命人全力行刺,也虧得榮祿想得出來,救下陶恩培讓他傳信過來。
陶恩培當下便從懷中將那密信取了出來,蕭雲貴接過之後。看也不看的收入懷中,又東拉西扯的閑話一會兒。絕口不提密信的事。
過了片刻後。他清咳一聲向洪韻兒使了個眼色。洪韻兒也不知道陸思玄這信上會寫什麽,但想到他不惜費功夫救陶恩培來送信,就說明他看中陶恩培的誠實守信,必定不會拆閱此信,也說明此信定然會寫一些穿越之事。這穿越之事是不能讓別人知道的,就算是左宗棠、陶恩培也不行。
當下洪韻兒見了蕭雲貴的眼色。也知道他的心意,便紅著臉說道:“左相先陪著陶公說說話,小女子有些私房話要和西王說,暫且先走。”說罷起身拉著蕭雲貴便走。
左宗棠有些奇怪。這兩口子今日怎麽了,但任何事西王都不曾瞞著自己,也就沒往密信之事上去想,便和陶恩培繼續說話,討論起新政來。
蕭雲貴和洪韻兒像是做賊一般快步回到自己的書房內,又命男女親衛守住書房,兩口子關上書房門密議起來。
蕭雲貴急不可耐的取出那信函拆掉火漆封套打開後一看,隻見上麵用後世簡體字寫了一封長信,洪韻兒湊過來一起看,隻見上麵寫道:“蕭雲貴、洪韻兒,你們兩個奸夫**婦,竟然狼狽為奸派人來暗算我,還好我命大,要不然真被你們兩給殺了,你們兩個就是殺人犯!”
洪韻兒看著那奸夫**婦的字眼,怎麽都覺得心中不爽,蕭雲貴更是破口大罵道:“陸思玄你才是奸夫**婦,你全家都是!”
接著往下看隻見又寫道:“你們兩個要搞太平天國,你們搞你們的,本人不覺得太平天國比滿清先進多少,本人還是按照自己穿越後的身份來救國,你們走你們的獨木橋,我走我的陽光道。”
看到這裏蕭雲貴又罵一句:“你全家才走獨木橋!”
跟著看下去:“在這個亂世之中,我們都要先活下去,都有自己的角色要扮演,你們派人來暗殺實在太卑鄙,從此刻起,我們不再是同學關係,而是敵人關係!”
蕭雲貴咬牙切齒的道:“怕你,放馬過來,小子!”
“雖然是敵對關係,但是要打敗對方請你們正大光明的來,偷偷摸摸的搞暗殺就不行!蕭雲貴把你那些狗腿子收回去,要是你再派人來刺殺我,我一死,你就永遠不知道宋清筠的下落!上次我騙你的,我知道宋清筠在哪裏,你不想宋清筠受苦的話最好收斂起來!還有你別逼我把你和洪韻兒穿越的事編成評書快板來說,我看你還怎麽在太平天國混!你不要惹急我,惹急了我,我把知道的曆史都抖出來,大家都沒得玩!”
蕭雲貴大怒,一把便要將信扯了,洪韻兒急忙攔住,蕭雲貴破口大罵道:“日他先人祖宗,這小子竟然敢這樣來威脅我們!”
洪韻兒急忙道:“你小聲點,被外麵的人聽見了!這小子真要是狗急跳牆,還不知道會幹出什麽事來。還有清筠,他竟然知道清筠的下落。再看下去,看看後麵還寫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