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海幫和別的幫派的每一次械鬥,哪一次不是他們幾個人帶著一幫兄弟衝在最前麵,他的狠勁令對方聞風喪膽,“大寶”的名頭在黑道上響當當,能和他匹敵的,就隻有竹聯幫的“旱鴨子”陳啟禮。
他脫下上衣,露出一身古銅色壯實的肌肉來。托盤中還有一杯酒,原是用來給刀子消毒用的。 他一口喝幹杯中的酒,拿起一把尖刀“撲”的一下插入自己的左臂,刀子從上插入,從下透出,接著“撲撲”兩聲,另兩把尖刀已同時插入,鮮血順著刀尖往下滴,他眉頭都不皺一下,仿佛受刑罰的是別人。
在幾個校警的簇擁下,陳永和威風八麵地走出淡江文理學院的大門。出大門後,他回首望了一下門上的校牌,字體龍飛鳳舞,據說是出自蔣“總統”之手。
如果普通的幫派,他早就組織警力予以清剿了,但四海幫不同,許多幫中子弟的兄長或父輩都是當局的軍政要員,這也許就是四海幫發展這麽迅速而又橫行無忌的原因所在。
1957年7月,劉偉民(第三任幫主)決定聯合幾個幫派共同對付竹聯幫,四海幫雖然號稱是第一大幫會,但竹聯幫的勢力也不弱,這兩年來,兩個幫派為了爭奪地盤發生過不少衝突,雙方結下了難解的仇怨。二虎相爭,必有一傷,這樣的一個道理,稍有頭腦的人都知道。旁邊有台北那麽多有勢力的幫派虎視耽耽,黑道紛爭是很現實而殘酷的,用四個概括就是弱肉強食。劉偉民不想使四海幫的勢力有損,才出此計策。
四海幫威震台北,向幾個幫派提出聯手,他們不敢不答應,任憑驅策。
這場大械鬥,結果比想象的要好得多,竹聯幫遭到重創之後再也不敢公開露麵,四海幫和那幾個幫派隻付出一點小小的代價。
四海幫很慷慨,將到手的竹聯幫地盤平均分給那幾個小幫派。其他幫派見狀,紛紛傳過話來,以後要有這樣的好事,可千萬得“罩”一下。
陳永和與幫中的一些兄弟一樣,也想不通,聯合幾個幫派去對付竹聯幫已是為同道所不恥,辛辛苦苦搶到手的地盤卻又白手拱讓給了別人,裝什麽老大?
這個時候的陳永和沒想到,但是兩年後,竹聯幫在陳啟禮的率領下,趁四海幫因犯案而被當局勒令解散之機,一舉擊垮四海幫,收複失去的地盤,因為擔心有太多的幫派卷入,樹敵太多,陳啟禮不得不打消了讓四海幫在台灣黑道上永遠消失的念頭,才使得四海幫留下一脈,日後方有東山再起之時。到那時,他才明白原來劉偉民的確棋高一籌。
劉偉民走了過來:“怎麽?不開心。”
陳永和不說話,望著劉偉民。
劉偉民和陳永和一樣,都是從四海幫的先修班——四維幫出來的人,在四維幫時,他們深受一幫兄弟的愛戴,一個個都稱他們為大哥,轉入四海幫後,那幫兄弟仍然不願改口。
四海幫在當時的黑道上是一個最具現代管理模式,非常注重輩份的和倫理,條律幫規及嚴,卻也是一個最為民主的幫派,每一任幫主由幫中兄弟推選產生,而幾個元老級的人物組成監督的團體,叫做督堂,如果幫主太有負眾望,督堂長老有權力取消其幫主的資格,並宣布下一任幫主的選舉。這種幫會製度頗似西方國家的議會製。這種先進的幫會製度被其他的幫派仿效,包括是四海幫死對頭的竹聯幫和後來崛起的兩大幫派——鬆聯幫和天道盟。
陳永和露出一絲苦笑,上一任幫主也是四維幫出來的,不就是因為父親是國民黨陸軍上將,兼任參議院副院長之職,又是蔣“總統”的心腹,所以對幫會的貢獻最大,才由督堂的元老提名,在兄弟們的選舉下,當上了幫主?
陳永和之所以苦笑,不僅僅是因為某些事情想不通,更多的是對自己未來的茫然。
四海幫和別的幫派的每一次械鬥,哪一次不是他們幾個人帶著一幫兄弟衝在最前麵,他的狠勁令對方聞風喪膽,“大寶”的名頭在黑道上響當當,能和他匹敵的,就隻有竹聯幫的“旱鴨子”陳啟禮,在道上打架,大大小小也有幾十上百場,就隻有一次輸在陳啟禮的手裏。
想到陳啟禮,陳永和竟突然產生一種異樣的感覺,同是道上英雄,惺惺相惜,這一次竹聯幫慘敗,聽說陳啟禮被十幾個四海幫的好手圍攻受了重傷,後來被“青蛇”鄧國灃和周榕帶了一幫子人救了出去。
大械鬥開始時,他本想找陳啟禮單挑,以報前次失手之恨,可惜雙方的人一交上手,場麵頓時亂了,根本無法由人去控製,隻知道往前衝,揮動手中的西瓜刀一陣亂砍,不知有多少個竹聯幫弟子傷在他的西瓜刀下。當他意識到竹聯幫大潰逃時,同時也接到幫主劉偉民發出的信號——一大掛鞭炮,鞭炮一響,盡快退走。
他想找陳啟禮,可惜竹聯幫除躺在地上哀嚎的人外,大多已逃走。他想大肆追殺,卻不敢違反幫規。
當四海幫的人及時離開械鬥現場時,大批警察聞訊趕到。警察在抓了不少那幾個小幫會的不良分子時,正好替受傷者送往醫院。由於這場械鬥受傷的人太多,一時之間台北好幾個醫院的床位爆滿。
陳永和不願劉偉民多談,轉身離開,當他們再一次見麵的時候,已經在四海幫議事堂了。當晚他帶著幾個手下的兄弟在酒吧喝酒,為了一個坐台小姐,和三環幫的老六仔幹了起來,將對方的人打成重傷。三環幫曾和四海幫結盟共同對付竹聯幫,所以算是一家人。
議事堂中間一張長條形的圓桌,仿照當局軍政會議的形式。劉偉民坐在上首,兩邊是幫中的長老和大哥級的人。主持儀式的是四海幫執法堂的三大長老之一,外號“俠哥”的藺磊洽(1996年,藺磊洽和陳永和在台北複興南路的海珍寶餐館被人暗殺),藺磊洽為人豪爽仗義,頗具俠士之氣概,所以被道上的人稱為俠哥。
藺磊洽陰沉著臉望著陳永和,在四海幫眾多悍將之中,陳永和算是悍將中的悍將,是一塊好料,可惜美中不足的是全憑性情行事,屢犯幫規,所以不但無法升遷,這一次又逃不掉幫規的嚴懲。邊上還有一張椅子,坐著三環幫的幫主湛洲吾,湛洲吾身後站著那個險些被陳啟禮捏斷喉管的老六仔。老六仔望著陳永和,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
劉偉民鐵青著臉。坐在左麵第二張椅上的督堂長老蔡冠倫(1971年成為四海幫幫主)打開麵前的登記簿,登記簿清楚地登記了幫中弟子接受幫規懲罰的次數和原因。
蔡冠倫翻到陳永和的那一欄,麵無表情地念道:“大寶,第一次犯幫規第二條第四節,目無長幼,以下犯上,罰二十棍,第二次犯幫規第八條第二節,逞凶鬥狠,不顧幫規,罰二十棍 ,這一次犯幫規第二條第四節無視倫理, 欺淩同門及幫規第七條第三節醉酒生事,有損幫威,二罪並罰,自戮三刀六洞。”
四海幫的管理雖具現代化,但幫規和刑罰仍襲用江湖幫會的那一套。
陳永和聽完蔡冠倫的話後,大聲叫道:“我不服!”
“有什麽不服?”劉偉民厲聲問。
陳永和說道:“三環幫雖然和我們結盟,他們必竟不是四海幫的人,不能算同門,再說,是他們先動手的。”
跪在陳永和身後的劉偉民和幾個兄弟也力爭辯解。
劉偉民冷笑著說:“自四海幫創立,你和我就是幫內弟子,不可能不知道幫規深嚴,幫規第五條第一節規定,犯規三次以上者,逐出幫,每一次都念你對四海幫有功,才不忍心逐你出去,三環幫已自願歸屬四海幫,怎能不算同門,至於誰先動手姑且不論,可傷了那麽多人是事實,你卻一點傷也沒有,難道不是以強欺弱?”
陳永和知道再辯解也無用,否則憑他的性子一旦和劉偉民爭執起來,又犯了幫規第二條第四節,目無長幼以下犯上和第六條第一節裏麵的不服管教,數罪並罰,倒黴的還是他。細想身上的這麽多傷痕,不是棍傷就是鞭傷,有幾處是打架時對手留下來的?
他越想越氣,最後長歎一聲,起了身,凜然道:“這次是我帶著兄弟幹的,要罰就罰我一個人,拿刀來!”
一個執法堂的弟子托了一個托盤上前,托盤裏平放著三把尖刀。
“再拿三把來,幾個兄弟的刑罰我替他們受了!”陳永和大聲道。
“大哥——”
“大哥——”
幾個兄弟大叫著哭出聲來。
這時,藺磊洽說話了:“事情都已發生了,我調查了一下原因,是因為一個小姐引起的 ,這事萬一傳出去,別的幫派會怎麽說,所以我覺得——”
“別說了。”劉偉民打斷了藺磊洽的話,“不許為他說情,如果我們不按幫規辦事,今後怎麽約束幫子弟子,要執法堂有什麽用?好!他要充好漢,就讓他當好漢,再給他三把刀,至於等人的刑罰,看在他仗義的麵子上,免去三刀,罰三十鞭,執法堂,開始執法吧!”
幫主發了話,誰也不敢再有異議,藺磊洽心痛而又憐惜地望著陳永和。又上來一個托著盤的執法堂弟子,六把尖刀擺在陳永和的麵前。
那幾個人被幾個執法堂的弟子扯出去執行三十鞭的刑罰了。不久便傳來鞭子打在肉體上的“啪啪”聲,但卻聽不到一聲呼號和慘叫。
“好兄弟!”陳永和笑著說。
他脫下上衣,露出一身古銅色壯實的肌肉來。托盤中還有一杯酒,原是用來給刀子消毒用的。 他一口喝幹杯中的酒,拿起一把尖刀“撲”的一下插入自己的左臂,刀子從上插入,從下透出,接著“撲撲”兩聲,另兩把尖刀已同時插入,鮮血順著刀尖往下滴,他眉頭都不皺一下,仿佛受刑罰的是別人。
緊接著他又去拿另一個托盤上的刀。
“慢!”藺磊洽和蔡冠倫同時喊道。如果六把刀同時插在左臂上,恐怕那條左臂就要廢了 。 劉偉民也明白兩個人喊停的意思,他也心疼,陳永和於是說:“看在他們心疼你的麵子上,準許你把剩下的三把刀插在身體的任何一處。”
誰知陳永和並不領情,幹淨利索地把後三把尖刀插在左臂上,隻不過和前三把尖刀同時插在一處,傷口雖然大了些,卻不傷及筋脈。從他左臂上流下的血滴在地上一大灘,慢慢向周圍滲開去。
在場的人都被陳永和這樣的舉動所驚服,劉偉民的臉上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四海幫有這樣的人,何愁不興旺。隻是陳永和銳氣太甚,憑性情行事,在道上混的日子長了,得罪的人太多,不是一件好事,得想辦法挫一挫他的銳氣。(劉偉民的擔憂日後果然成為現實,陳永和利用四海幫勢力助陳履安當選總統,得罪一些政界要人,惹來殺身之禍。)
刀子插在肉中時,流血並不多,當陳永和依次將六把六刀拔出放回托盤中時,傷口處鮮血如湧泉般噴出。
“大哥!”一身鞭傷的幾個兄弟衝了進來,抱住陳永和大哭。
“你們哭給誰看?”陳永和厲聲說,幾個兄弟立即止住了眼淚。他拿起上衣,撕下衣袖裹住傷口,走到湛洲吾的麵前,說道:“湛幫主,還有什麽不滿意的請開口,否則兄弟我有事先走了。”
湛洲吾呆呆地望著陳永和,嘴巴張了張,實在不知該說什麽才好,看樣子,陳永和這輩子都會記住這件事,兩人之間的仇怨是結下了。果然,後來陳永和成為四海幫精神領袖後,開始清算與湛洲吾的恩怨舊賬,處處為難三環幫,沒辦法,湛洲吾找到台灣黑道三大教父之一的“通天教主”鄭秉遑,在鄭秉遑的調解下,陳永和答應不找三環幫的麻煩。1992年,湛洲吾因與竹聯幫元老周榕“合作”被陳啟禮察覺,遭到竹聯幫殺手的暗殺,此前,他都誠惶誠恐地過日子,擔心有那麽一天四海幫把他殺了,實際上他把陳永和想得太歪了,陳永和隻是嚇唬他,讓他知道種下什麽因就結什麽果的道理,並沒有要殺他的意思。
“大寶!”藺磊洽起身叫住陳永和:“以後行事注意點。”
陳永和朝藺磊洽投去感激的一瞥。隨後轉身,大踏步走出議事堂。
陳永和在議事堂受罰六刀十二洞,血流一地卻麵不改色的事神話般傳揚出去,使得“大寶”的名氣在道上越來越大,不少道上的人被他那種甘願替兄弟受罰的豪義所折服,更被他那種真英雄的氣概所驚歎。隻要一說到四海幫的“大寶”,無不露出一種極其崇拜和仰慕的神態來。
“大寶”陳永和儼然成了一個真正的黑道英雄。
對於陳永和的傳聞,“旱鴨子”陳啟禮也聽道上的朋友說了。那場械鬥使他在醫院躺了近兩個月,傷好之後,父親對他的管教更加嚴格,專門請人看著他,害怕他又和那些所謂的幫會沾上關係。陳啟禮是家中獨子,萬一他有什麽不則,其父所想到的就是愧對陳家列祖列宗。
傷好之後的陳啟禮盡管有人看管著,可還是和竹聯幫聯係上了。竹聯幫的活動已進入地下, 暫時修身養息,每隔一段時間,竹聯幫弟子都會在一處秘密的地方聚集,商議幫務,含韜養晦逐漸發展。
陳父很快察覺到陳啟禮還在和那些幫會有來往,一氣之下,又將陳啟禮送入台北警察局管教所的“特別保護室”,試圖做最後的挽救工作,希望他能浪子回頭。每天在“特別保護室” 裏思過,陳啟禮麵對冷冰冰的鐵窗和牆壁,一顆心早飛到了那一幫兄弟們中間去了。
陳父每天下班之後便來陪他,每天帶來一些古籍經典書,如《古文觀止》、《四書五經》,希望他從這些書中悟出人生的大道理來。可惜陳父的一切努力都是枉然。
第二年,在竹聯幫已是一呼百應,成天在黑道上混的陳啟禮居然考上了淡江文理學院五年製專科學校(現在的淡江大學)。
陳永和的左臂傷好後,他也留心有關竹聯幫的消息,可惜所聽到的每一個消息都令他感到失望。莫非竹聯幫真的被徹底擊垮了?就算竹聯幫其餘的人都是檳榔仔(軟蛋),至少有一個人不是,那就是陳啟禮。
足足過去了一年的時間,這一年的時間裏,陳永和並不知道陳啟禮在做些什麽,但他知道陳啟禮絕不是一個平庸的角色。
一天,蝦仔帶來了消息:陳啟禮現在是淡江文理學院測量專科的學生。
陳永和一聽就笑了:“想不到他還是個眼鏡蟲(才子),在道上混日子居然沒把功課丟掉,找個時間我去見見他。”
當陳永和出現在陳啟禮的麵前時,陳啟禮的臉上沒有一絲驚詫之色,仿佛一切全在意料之中。
陳啟禮問:“怎麽就隻你一個人來,你的那幫兄弟呢?”
陳永和點燃了一支煙,吸了一口,瞧了一下四周,並沒有直接回答陳啟禮的話:“這可是個大場子,以前是牛埔幫罩的,現在屬於四海幫了,這裏麵的學生仔,除了你之外,全是四海幫的弟子,我還用帶兄弟來嗎?”
陳啟禮知道陳永和說的話不假,如今四海幫勢力如日中天,台北那麽多幫會,包括有勢力的牛埔幫和芳明館幫,無不避其鋒芒,甘願讓出地盤,就連在台灣落腳生根多年的日本山口組分部,也都對其一再忍讓。許多道上的人一聽到“大寶”陳永和的名字,無不嚇得雙腳哆嗦,望風而逃。
“找我有什麽事?”陳啟禮問。
“聊聊!”
不少學生畏縮著走上前,朝陳永和畢恭畢敬的鞠了一躬,叫一聲:“大哥!”然後走開。
眼前的陳啟禮看上去比以前成熟老練多了。陳永和隱隱感到一絲惶恐和不安,這種感覺顯得莫名其妙,讓他無法捉摸,從一見到陳啟禮,他就產生了這種異樣的感覺。越是深藏不露、善於掩飾自己的人,越是一個不容忽視的人。他肯定自己從來就沒有忽視過陳啟禮,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
猛地,一個念頭閃過。
手中的煙蒂掉落在地上的同時,他的右手已從風衣下抽出,手中赫然握著一把西瓜刀。 陳啟禮似乎吃了一驚,本能地後退了兩步。
“你怕了?”陳永和大笑起來:“這把刀是我到新竹找人打製的,準備用來對付你的日本刀。”
陳啟禮很快鎮定下來,低聲說:“我的日本刀被當成凶器沒收了。”
“可惜,可惜。”陳永和用手指在西瓜刀背上輕劃著,“那是一把好刀。”
陳啟禮點了點頭。
“你打算什麽時候重出?還有竹聯幫。”陳永和將目光投向遠處,那裏站了一群學生仔,全是四海幫的人。自從四海幫稱霸台北後,許多學生仔和其他幫派的弟子紛紛加入,如今四海幫屬下足有兩萬名弟子。
上課時間早已過去,陳啟禮沒有回答,他看了看手表,轉身離開。學校有規定,上課後10分鍾還未到教室的,會被點名處分。淡江文理學院在當時眾多台灣高等院校中,算是紀律嚴明的一所,不像師範學院,男女學生可以在校外租房同居。
陳永和望著陳啟禮遠去的背影,暗問自己,他真的那麽可怕嗎?但願自己想錯了。
幾個校警向這邊走來,他的右手伸入衣底,重又握住西瓜刀的刀柄,萬一有什麽不妙的情況,他先殺開一條血路再說。台北市區內雖然幫會眾多,街頭械鬥不斷。但當局對各高等院校的治安還是控製得很嚴,幫會弟子絕不敢到學校裏去撒野。
那幾個校警走到離陳永和幾米遠的地方站定,一齊彎下腰對他深鞠一躬,口中說道:“大哥好!”
“原來你們也是四海幫的人。”陳永和啞然失笑。四海幫什麽時候把學校的校警也拉入幫會了。
在幾個校警的簇擁下,陳永和威風八麵地走出淡江文理學院的大門。出大門後,他回首望了一下門上的校牌,字體龍飛鳳舞,據說是出自蔣“總統”之手。
驀然間,他有一種失落的感覺,望著那大門,這門內的,都是人中才子,國家棟梁,而站在門外的他,雖然是黑道上的大哥,但充其量隻不過是個社會爛仔,整天隻知打打殺殺,糊裏糊塗的過日子,單就這一點,陳啟禮已比他高上一等了。
四海幫雖是台灣第一大幫會,卻是一個很年輕的幫會,建幫才短短幾年就發展成為如此大的勢力,而且幫中全是年輕力壯的後生仔,極具戰鬥力,所以四海幫無論和那個幫會發生械鬥,無不將對方打得落花流水。
各大幫會在表麵上臣服的同時,也心存怨恨,再這樣下去,其他幫會在台北將沒有立足之地,所以他們在考慮切身利益的情況下,不得不考慮組織一個強而有力的黑道聯盟,共同對付四海幫。
為了不讓四海幫得到消息而實施報複,所以必須秘密聯絡,暗地結盟。結盟的發起者是台灣黑道三大教父之一的“蚊哥”,人稱台灣賭王的許海青,他之所以組織這次結盟,是因為四海幫的勢力擴大影響到了他控製下的台北47家地下賭場,幾乎斷了他的財源。“蚊哥”在黑道混了那麽多年,許多幫會的老大對他推崇備至,無不敬他,隻有四海幫的後生仔不把他這個台灣賭王放在眼裏,屢次有人在他的賭場裏鬧事甚至砸了場子,這等於撕了他的老臉。
有“蚊哥”出麵掌大局,那些備受四海幫欺淩的幫會紛紛響應,勢力大一點的幫會,如牛埔幫、芳明館、飛鷹幫、古亭幫等,也有那些隻有十幾二十人的幫會,如黑蛇幫、納粹幫等, 這次結盟主要以中山區的幫會為主,那樣可以對四海幫形成近距離打擊之勢,如果距離太遠,幾十上百個人浩浩****,還沒趕到四海幫的地盤,就被條子(警察)給堵住了。中山區,鬆山區大大小小三十幾個幫會參加了這次結盟,包括消聲匿跡已有一年多的竹聯幫。
就在黑道聯盟將要對四海幫采取報複性行動的同時,四海幫的頻頻械鬥也引起了當局的注意 。以往幫派械鬥,隻要警察趕到,無不作鳥蟲一般四處而逃,而現今根本沒把警察放在眼裏 。
這一年多來,僅中山區就有幾十個警員因製止街頭械鬥而遭到圍攻,或傷或殘,更有一些警員為求自保,發現街頭械鬥卻遠遠避開,不盡其職。頻繁的黑社會幫派已嚴重幹擾了台北治安,使廣大市民怨聲載道,一些小報也紛紛發表文章,抨擊政府執法不利。當局也意識到再也不能姑息四海幫這顆日漸滋生的大毒瘤,否則將失去市民對政府的信任。
台北市警察局長方家勁的案頭上擺著有兩尺高的卷宗,這麽多卷宗都涉及到一個黑社會幫派 ——四海幫。早在兩個月前,他就打了報告上去,詳細寫清了台北這令人堪憂卻又束手無策的治安問題,如果普通的幫派,他早就組織警力予以清剿了,但四海幫不同,許多幫中子弟的兄長或父輩都是當局的軍政要員,這也許就是四海幫發展這麽迅速而又橫行無忌的原因所在。
他隻是一個小小的警察局長,得罪不起那麽多當朝權貴,此事若有差池,那他這個警察局長也就不要再幹了,所以他不得不慎之又慎,上頭沒有明確指令下來,不敢輕舉妄動。
尋思良久,他覺得有必要找四海幫幫主劉偉民談一下。當警察局長這麽久,好歹也認識一些台北黑道上的人物,也懂得一些道上的規矩。
不料就在這時候,發生了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