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人珺對他舉了舉杯,示意他講。

他同樣舉杯和她輕碰,眼眸深邃又滄桑,仿佛經曆了萬千風雨的洗禮。

他的語調帶著磁性,就像是老調音樂會一般。

“我小時候剛被母後生下來的同時,一個父皇正寵的妃子恰在這個時候死去。

父皇當時對我是厭惡極了,心生悲痛的他怎麽也不可能高興,認為我就是災禍。

從此,我自小就沒瞧過父皇給我一次好臉色,每每看到的都是他抱著那所謂的同父異母的兄弟姐妹。”

說到這裏,他慘笑一聲,似嘲似諷。

聞人珺可以感受到這其中是多麽難熬,本就是皇後的孩子,一定會收到八方而來的針對,但凡想謀取這皇位之人,都會想到先要解決掉他。

更何況他還遭到皇上的厭惡,孤立無援的他怎麽在這陰謀詭計中立足?

“最搞笑的是,我的母後。

她對我的父皇是痛恨、厭惡的,她有自己的心愛之人卻無法與他雙宿雙飛,被皇上的一旨聖書拴在了身邊。

她本不想生下我,在第一開始知道自己有了胎兒的時候就想要喝墮胎藥,但是父皇怎會不知道她的心思,他得到消息後第一時間就來警告她,如果胎中的孩兒不保,那麽她的家裏的人頭,她愛的人的人頭都會一起掉落。

麵對威脅,母後百般不願意的生下了我。但是她認為我是罪惡的果實。她每當看到我都會想起父皇,就會想起他強勢霸占她,毫不講道理的束縛她。

這個時候,她心中的恨意就越來越深。

對我也就是百般的折磨,將所有的痛恨都盡數發泄在我的身上。”

他冷冷的一笑,淡金色的眸子裏閃著著冷心冷情。

聞人珺難以想象。一個小小兒童被自己的親生母親折磨的時候會有怎樣的感覺,看著他能夠這般坦然的說出來,心中不知作何滋味。

龍瑾瑜看到了她眼中的心疼,這讓他滿足的笑了笑,然後繼續說道。

“但是母後的折磨也成就了我。

每次我被她打的渾身上下遍體鱗傷的時候,她都會在我奄奄一息的時候停手,但是在我四歲那天父皇剛剛刺激了她一番後,她就像是發了瘋了一般。

她將我帶到了龍躍山上,這裏靜寂無人,是皇宮的禁地,她在山上對我狠狠地暴打一頓,甚至到我隻剩下一口氣的時候仍自不解氣,最後更是惡狠狠的隻用一腳,就將我從山上給踹了下去。”

聞人珺心中一震,難以置信的看著他,這一刻她深深的戰栗著,究竟是怎樣的女子會如此的心狠手辣?而龍瑾瑜又是怎樣在這非人的折磨中存活下來的?

看著他有些泛白的麵龐,她下意識的伸出了手抓住了他那正不自覺在顫抖的手。

手上傳來的溫度,如一股暖流瞬間融入了他冰涼的心,讓他有了些安慰,他給她一個放心的笑容,另一隻手一連喝了三杯酒後才慢慢繼續。

“那一刻疼得麻木、意識模糊的我,心裏其實是升起了解放的感覺,脫離了魔爪的喜意充斥著內心。

但是就在自己放棄了自己性命的時候,被一雙骨瘦如柴、充滿皺紋的雙手接住,免於了摔死的命運。

我竭盡全力睜開那昏沉沉的眼,模糊中看到了一個茅草屋,和一個滿臉褶皺的老者。”

說到這裏,他再次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整個人充斥著冷寒。

聞人珺這時候有些不忍,不想再看他沉浸在痛苦的回憶中,“別想了。”

他搖了搖頭,“這些秘密憋在我心裏很久了,如今可以全都說出來其實也挺好。”

聞人珺歎了一聲,隻能任他說,自己做一個忠實的聽眾。

“那位老者是八階靈力的將死之人,他知道自己的大限將至,所以特地來到這裏隱居,這裏身為皇室禁地自然沒有第二人敢踏入,因此他就安心的準備將自己安葬再此,沒想到臨死前救了我也成為了我的師傅。

他將自己畢生所學盡數傳授給我,甚至為了我可以好好的學完、有能力麵對皇室的陰暗,強行的將自己的壽命又提升了些,直到我六歲的時候,實在是無法堅持的他這才真正的撤手人寰。

那時候我才感覺到了情義,竟沒想到從真正親人身上感受不到的,隻能從一個狹路相逢的人身上感受到溫暖。”

聞人珺聽到這裏,不自覺的想安慰這個可憐的人,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龍瑾瑜感受得到,所以他將椅凳往她身邊搬了搬,然後伸出手將她攬在了懷裏,這一刻聞人珺沒有反抗,因為她可以清晰的看到他臉上的傷痛。

他從懷裏慢慢拿出那個帶著鏽跡鑲著寶石的匕首,看著它眼眸深邃又感懷。

“師傅死後,就給我一個匕首,兩本書。其中一本書是他親自手書的心得和武功,另一本是靈力修煉的法決。

我將他親手埋下守了七天後從山腳下一步步爬上了山。

回去後,母後因為‘弄丟了’我被打入冷宮,父皇卻奇怪的說懷念我將我封為了太子。

可是他們誰都沒想到我會完好無恙的回去,而且當著眾人的麵突然出現,讓他們任何人都無法下手再次害了我,經過全場見證下的滴血認親,我的身份確認,眾人無話可說。

雖然白撿了太子身份,但是麻煩卻是無窮無盡。無數人費盡心思的想暗害我,陰謀詭計簡直就是無窮無盡。

風雨飄搖中,我像一一個布滿漏洞的破帆船,隨時都可以沉入、破滅、四分五裂。

但是我就是不想看到他們得意的嘴臉還有得逞的目光,所以我堅持了下來。”此刻他是一臉的疲憊。

“那次中毒是?”聞人珺挺好奇的,以自己對她的了解,這個人聰明睿智、機智如妖,有誰可以害得了他?

提起這件事,他居然眉目中有明顯的恨意,他鼻子裏輕哼,“這都是托了母後的福。”

他再次一仰脖子,一飲而盡,臉已經是通紅一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