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組裏知道儲欽白私事的沒兩個。

鏡頭裏的人還沒來得及接受采訪, 就被其他人叫走了。房間裏看見這一幕的人隻是感慨一句:“雖說這話在災情麵前不合適,但剛剛那位周先生看起來氣質真好。”

“確實。”有人移開話題說:“外麵情況挺嚴重的。”

“咱們在當地,別給救援工作添麻煩就行了。另外該出錢出錢,多少幫一點。”

眾人的注意力都在洪災上。

沒人發現儲欽白那點微不可查的反應。

儲欽白第一時間是打開手機。

信號半格沒有。

打開微信, 才想起來早把人拉黑了。

他一直在那兒看手機, 導演楊誌誠拿著飯盒懟了懟他胳膊小聲說:“幹嘛呢, 不吃飯。我先申明啊, 我可不知道你和任祈軒的事情, 開機前你也沒提, 人我總不能現在給你換了吧?”

儲欽白側頭問他:“通訊什麽時候能恢複?”

楊誌誠合理懷疑他根本沒聽自己在說什麽。

還是回答:“說是在搶修, 怎麽也得晚上了。不是, 你經紀公司那邊不是知道我們這裏沒事嗎, 你管什麽時候恢複呢。”

儲欽白按熄了手機。

“沒事。”

到了大概晚上七點。

遠在嵐城的儲旭明接到電話。

“你那邊沒事吧?”儲旭明第一時間問,“信號好了?”

儲欽白站在房間的窗戶邊, 能看見縣城裏零星的光亮, 他插著兜,“剛剛恢複。”

“那就行。”儲旭明說:“誰知道你們劇組竟然去了那邊,要不是我提前知道消息, 還……”

“你有沒有聯係過周聲?”儲欽白打斷了他的話。

儲旭明一愣:“周聲?他不是去甫城了嗎?”

“甫城?”儲欽白皺眉。

儲旭明驚訝:“你不知道?他去了有段時間了吧。盛宇跟周氏的合作已經展開,我可聽說他在那邊的動作已經有顯著效果了,過段時間我們還有個一起出差的行程,應該會見到。”說到這裏儲旭明頓了頓,“不是,我說甫城離你那裏不遠吧, 你找你的人怎麽會找到我這裏來?”

儲欽白隻道:“他現在應該就在這裏, 手機不通, 你看看有沒有其他能聯係上的方式。”

半個小時後儲旭明發來一個號碼。

加了兩句說明。

第一句:這是我找人要的他團隊裏的人電話。

第二句:你們差不多得了, 都跑一個地方去了還吵架怎麽的。尤其是你,有什麽話是放不下臉麵的,別瞎折騰。

問題出就出在別說吵架。

他們根本就沒聯係過,當然也不是會沒事聯係的關係。

可沒聯係過是一回事,時隔這麽長時間本以為應該在嵐城按部就班早出晚歸的人,乍然出現在電視上。就是放他儲欽白身上,那一瞬間接受起來都覺得荒謬。

尤其是周聲離開嵐城的時間顯然和他差不多。

結果他卻從別人那裏才知道這個消息。

這種感覺還真是讓人……格外在意。

陳燈燈在旁邊拿到號碼第一時間,想也沒想就打了。

這個賓館被他們劇組包下來了,但因為災情原因,工作無法展開。她下午的時候一直待在自己房間裏,是後來才知道周先生也來了。

剛聽見這消息的時候她簡直嚇了一大跳。

還以為他是來找儲哥的。

結果才發現想多了,周先生在縣城災情很嚴重的另一頭,他們根本聯係不上,賓館隔兩個小時也有人定點來通知,不讓他們隨意出去。

儲哥那臉色已經難看一個下午了。

通訊確實恢複,電話很快接通,她興奮地張口小聲對儲欽白說:“通了。”

對麵喂了聲,大概是還在受降雨影響,電話裏發出滋滋電流聲。

陳燈燈做慣了助理,習慣性先自報家門,說:“您好,我是儲欽白的助理,我叫陳燈燈。請問……”

對麵打斷她:“姑娘,我還影後瞿如意她經紀人呢,你騙我一男的幹什麽,我又不是他粉絲。忙著呢,掛了。”

被人粗暴掛了電話的陳燈燈無辜看著自己老板。可憐:“被當騙子了。”

儲欽白給了她一個無語的眼神,朝她伸手,“給我。”

此時在離這個賓館不到兩公裏的地方。

一個臨時搭建的救助站點。

藍色的防水布撐起不到五十平米的地方,外麵的木樁上掛著兩顆白色燈泡,光線下能看見密麻的小雨淅淅瀝瀝不停。

裏麵放了不少塑料凳子,地上摞著幾箱礦泉水。

許朝把紙箱裏的最後一份吃的,分給了一位大爺。

再抓起放在旁邊的一袋麵包,朝邊上過去。

“聲哥,你們也吃點東西。”

周聲正跟當地的專業救援隊站在一起,示意許朝把吃的給別人。

救援小隊的隊長,一個三十五歲的大男人連忙擺手:“沒事沒事,我們都吃過了的。這次多虧了你們,不然咱們這個臨時點肯定手忙腳亂的。”

周聲搖頭:“您客氣,我們也是正巧碰上。”

那隊長隻覺得幸運。

下午碰上周聲他們的時候,高水位區救援正缺少人手。

沒有他們的加入,根本帶不出這些人。

而且這位名叫周聲的,話不多,行為上卻義無反顧。而且他似乎對應急狀況很熟練,從安排到救護一切都進行得有條不紊,不比專業人員差。

小隊隊長看了一圈周圍,還是焦慮。

“現在各處人員都塞滿了,咱們這裏這三十多個人今晚還不知道能不能安置下來。”

剛好邊上的朱勤掛了電話。

周聲以為是工作上有什麽事,分神問他:“怎麽了?”

“沒事兒周總,詐騙電話。”

他一聲周總驚住了救援隊隊長,讓他訝異地看了一眼周聲。

雖然能看出來周聲身份應該不簡單,但能被稱總的人,還會來和他們一起幹這些事,才讓這份驚訝裏更多了些真實。

剛說完,朱勤電話又響了。

他拿出來一看,還是剛剛那個號碼。

不免嘀咕:“搞什麽,沒完沒了還。”

他按了接聽:“不辦卡,不買東西,不……”

“周聲人呢?”對方直接問。

朱勤先是一愣,心想這聲音怎麽變成男的了。

再一聽,找周聲的?

朱勤看了看旁邊正看過來的周聲,指了指電話,“周總,好像是找你的。”

“找我?”周聲隻停頓了一秒,就把手機接了過來。

“您好。”

“我。”

周聲聽出來了,正是因為聽出來才覺得驚訝。

“儲先生?”

儲欽白:“這裏沒先生,你人在哪?”

周聲第一反應是他回嵐城了,還以為他沒在家裏看見人才打來的電話。

開口說:“在外地,南方,一個叫臨順縣的地方。”

儲欽白:“我知道你在臨順縣,我問你現在人在縣城哪兒?”

周聲麵露困惑。

儲欽白似乎知道他在遲疑什麽,解釋:“我也在這邊。”

“你……在臨順縣啊?”這次換周聲覺得不可思議,他沒先問他為什麽在這裏,而是立馬問:“你人沒事吧?”

儲欽白:“沒事。”

周聲這下才鬆了情緒,有空回答他剛剛的問題,“既然安全,就不要輕易挪動地方了。我在臨時救助點這邊,你身邊如果有危急情況,就打這個電話,這邊會派人過去。”

電話裏儲欽白有一會兒沒說話。

周聲以為信號斷了,拿下手機看了一眼,又放回耳邊:“喂,能聽見嗎?”

“能。”儲欽白簡短回答。

過了兩秒,他陳述:“現在雨還沒停,你那邊聽起來像在室外。”

周聲走到一邊,翻了翻手邊剩下的物資。

回複他:“差不多,這邊隻是臨時搭建的地方,救出的人員還在等安置通知。”

儲欽白過了會兒,問他:“你那邊一共有多少人?”

“三十八位。”周聲有具體人員名單。

他其實隻是順口回答而已,沒想到儲欽白很快說:“具體地址給我,我來安排。”

掛斷電話的時候,周聲在原地沉默了半分鍾。

然後叫來許朝說:“你去通知隊長,讓他做最後人員確認。”

“安置點落實了?”許朝驚訝。

如今情況不明,他們已經做好了今天晚上得在這個地方撐一晚上的準備了,隻是其中有小孩兒和老人,難免讓人擔心他們的狀況。

周聲頓了頓,點頭:“大概。總之先收好東西,讓所有人做好準備。”

兩個小時後,晚上十點。

《浮生夢》電影劇組包下的賓館,接收了三十多位無法安置的民眾。

大廳裏燈火通明。

來來往往送水的,送毛巾的,賓館老板更是連夜熬了兩大鍋薑湯送出來。

救援小隊的隊長還摸不清楚情況。

因為看見的基本都是幕後工作人員,就隻當住在這裏的這些人同樣是先一步安排過來的群眾。

拉著其中一個看起來是負責人的大胡子中年男人,其實就是導演楊誌誠,開口說:“感謝你們,幫了大忙了。”

“都是應該的,都是應該的。”

楊誌誠招呼組裏人再拿一些賓館的毛巾出來,說話很是真情實感,“困難麵前眾誌成城嘛,我們能做的也有限,辛苦的還是你們這些人。這個地方雖然不大,但擠一擠安排下這些人還是沒有問題的,要不是得到消息,我們就是想幫都難,千萬別客氣。”

兩方人匯合,雙方能做主的帶頭人再一交談。

這事兒總算是定下來了。

安排好事情,楊誌誠這才招了人過來問:“儲欽白人呢?”

“儲哥去外麵了吧。”工作人員看了看門口,回答:“好像還有最後一組人在路上,大概是接人去了。”

楊誌誠搖搖頭,吐槽:“沒點兒數。”

工作人員失笑,“導演,你是怕儲哥引起混亂吧。其實不會,情況都這樣了,誰見著明星也激動不起來,再說了剛剛也不是沒人認出您來,也沒人覺得有什麽大不了的啊。”

楊誌誠還是不解。

這麽個小地方,儲欽白到底是上哪兒得到的消息。

通訊剛恢複,一群人立馬就安排接來了,讓他這個做導演的都自愧不如。

此時賓館外麵的馬路旁。

陳燈燈撐著自己的小花傘一個勁兒往另一頭瞧。

半天沒看見動靜,就扭回頭盯著旁邊不動如山的男人。

斟酌道:“儲哥,要不你先回去?我留在這裏等就可以了。”

“拿好你的傘。”儲欽白皺眉往後躲了躲。

陳燈燈吐了吐舌頭,往邊上挪了一步。

恰巧遠處一束車燈照來。

小型灰色麵包車,穿破黑夜,涉水逐漸接近這個地方。

陳燈燈:“來了來了。”

車在離兩人不到十步遠的地方停下。

車門嘩啦一聲打開。

一把黑傘先伸了出來。

周聲腳踩在地上,下了車,揚起傘,看清同樣打著黑傘站在不遠處的儲欽白。

雨水砸在傘麵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響。

周聲看了會兒,緩緩笑了笑:“久等了。”

——

和周聲同路的許朝看見儲欽白倒是不意外。

他比別人更知道真實情況。

但朱勤和另一個同事都就不一樣了。

他們是正好在準備離開臨順縣的前一天被困的,剛好退了房,正不知道怎麽處理的時候,萬萬也沒想到周聲竟然親自帶著人來了。

來了的時候恰好撞上當地險情。鬱顏鬱顏

如果以前和他一起工作,他們是佩服周聲能力,但經過這麽一段,就不單單是佩服了。

更讓人沒想到的是,這麽個地方居然都能撞上大影帝。

更絕的是這大影帝貌似和周聲還認識。

朱勤看著走在前邊的兩個人的背影。

湊到許朝的傘下,一把勾住他脖子問:“朝兒啊,你跟周總認識時間比我們都早,你說說,什麽情況這是?”

“小朱哥,勸你別打聽。”

許朝對周聲的私事向來是實行三緘其口政策,隻要有人打聽,反正一概不知。

朱勤可不是個好打發的,他倒是沒根據公司之前的八卦一下子聯想到結婚的事,隻是猜測:“咱周總不會是在和儲影帝交往吧?這倆人不管是工作環境、職業、身份,看起來完全就是八竿子打不著的人,除了這個別的也說不通了。”

許朝拿下朱勤的胳膊。

淡淡地斜了朱勤一眼,說:“你見過談戀愛的人平常一個電話不打,從來也不聯係?”

仔細聽,這話裏其實有很大的不滿。

“說得也有道理。”朱勤煞有介事點點頭,“就咱們周總那工作強度和安排,就算是談戀愛了,也得分手。”

“你會不會說話。”

許朝咬牙撞他,壓著聲音道:“憑啥是聲哥因為工作被分手?他儲欽白又沒好到哪裏去。”

“你不是說他們沒關係?”朱勤似笑非笑看他,“我又沒說儲欽白,你激動什麽?”

許朝知道自己被套路了。

但也不怕,確定:“我沒激動,再說他們本來也不是戀愛關係。”

隻是結婚了而已。

雖然今天晚上儲欽白算是幫了大忙。

但許朝對他的不滿從剛開始的一點點,到現在是越來越多了。

他反正是不覺得他聲哥有任何問題。

哪有結婚的兩個人過成這樣的。

在甫城除了私人時間以外,他基本都跟在周聲身邊。

所以兩人到底怎麽樣,他看得分明。

大堂裏已經不剩下多少人了。

儲欽白帶人進去的時候並沒有引起多大注意,三三兩兩的人臉上都帶著疲倦,看見冒雨進來的幾個人隻是隨意看了幾眼,並沒有人多說什麽。

晚上的安排都已經落實,基本都是兩三個人擠一間房。

周聲他們是最後來的,空間有限。

許朝提出要和周聲一起住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被朱勤從後一把捂住了嘴。

笑得跟彌勒佛似的小朱哥,看著儲欽白。

開口說:“儲先生,我們周總今天奔波了一整天。我們是無所謂,卻不好意思讓他跟我們委屈擠在一起。您二位既然認識,能不能麻煩你照顧一下我們周總。”

儲欽白看了一眼正被陳燈燈拿走傘的周聲。

點頭,“可以。”

“那麻煩了。我們先去房間。”

說著就捂著許朝往樓上走。

說話的機會都沒給他。

陳燈燈還在對著周聲說話:“周先生,我看你裏麵的衣服全是濕的,先去洗澡吧,等下我拿碗薑湯給你。”

“有勞。”周聲說。

陳燈燈擺手:“千萬別和我客氣。”

等到周聲還沒有反應過來之際,自己已經被安排了。

十分鍾後,他站在儲欽白的房間裏。

長時間的寒風和冷雨好像沒覺得有什麽。

如今站在燈光明亮的房間,身體卻反而好似變得遲鈍一般。

“傻站著幹什麽?”走在他後麵的儲欽白推在他肩膀上。

徑直將他推到了衛生間門口,“覺得頭暈就開一下小窗,左邊是熱水。”

“沒覺得頭暈。”周聲撐著門回頭說。

儲欽白的目光刮過他沒什麽血色的臉,尤其是燈光一照,他露在外麵的手背呈現出的那種青白斑駁冷色就更明顯。

儲欽白皺眉:“我說的是不要關著窗在裏麵待太久,你現在是沒頭暈,我看你已經開始昏頭了。快點進去。”

周聲歎氣:“儲先生,你還是一如既往。”

說話這麽會噎人。

一路進來他們都沒怎麽交談。

周聲在浴室門口和他對站,開口:“能在這麽遠的地方巧遇,今天的事情謝謝你。”

儲欽白一隻手撐上門框。

“首先,並沒有巧遇。我打了不少電話,最後還被你t同事當成了騙子。另外說一點,你應該感謝這裏有電,不然你就算湊巧上了電視我也見不著,雖然電視上見著你這事兒驚喜沒多少,驚嚇倒是挺多的,但也用不著和我說謝謝。”

“最後,你還打算站在這裏跟我談論到天亮?”

周聲一身冷氣浸骨,清清泠泠站著。

本來都沒什麽活氣兒,愣是讓眼前這人一通話說得笑起來。

他換了個說法,說:“那感謝你及時的電話。”

說完走進門裏,看向門框,“手拿開,要壓著了。”

儲欽白麵無表情盯了他一眼,拿開手起身。

周聲再出來的時候,一身寒氣已經褪去了。

他來得匆忙,也沒有帶什麽行李。

衣服是找儲欽白借的。

白色棉質襯衣,麵料很舒適。

穿在他身上除了寬鬆度大了一些,還算合身。

走出浴室的時候,儲欽白正站在窗邊。他已經脫了外套,正低頭安裝著什麽,聽見動靜沒有回頭,開口:“吹風機在抽屜裏,陳燈燈送來的薑湯在桌上,自己拿。”

“那是我的手機?”周聲一邊去拿吹風機一邊問。

他剛剛出來就注意到了,儲欽白手裏擺弄的就是他掉進水裏的那個手機。

蓋子屏幕分離,各種零件攤了一桌子。

儲欽白動作不停,“我看了,你這手機廢了,泡水時間太長。”

“確實不短。”周聲一時間沒找到吹風機,蹲到了地上,邊找邊說:“當時掉進去其實就拿起來了,後來放在口袋裏,但我衣服能擠水,等到再拿出來的時候就徹底報廢了。不過我還不知道,你竟然會修手機?”

儲欽白聽見身後窸窸窣窣的動作不斷。

抽空回頭。

一時頓住。

明明是新聞裏那個在混亂中都能淡然鎮定說一句免貴姓周的人,就連半個小時前,見著他一句久等了,撐在傘下,風雨不忍襲的模樣。

此刻卻穿著自己衣服,濕著頭發,蹲在他房間裏找東西。

儲欽白都晃神都一瞬。

走過去,在他身後彎腰拉開另外一個抽屜,“這兒。”

“啊,謝謝。”周聲從他手裏拿走。

他起身回頭,眼裏還有意外,“你還沒回答我剛剛的問題。”

“什麽問題,修手機?”

周聲點點頭,“這也算技術工種吧,你將來要是不當演員可以去幹這個。”

儲欽白愣是給氣笑了。

他習慣了這人偶爾會露出的極大反差感。

還有心情問:“你覺得這工作很好?”

果然。

周聲:“手機是現代人必備物品了吧,需求量大。我還聽他們很多人說,如果不工作了以後就去貼膜。既然連貼膜大家都想做,會修理至少比貼膜賺錢。”

“別廢話了。”

儲欽白簡直是不忍聽。

他隨手拿起椅子上毛巾扔給他,“吹你的頭發去,我就算會修手機,以後也不會去貼膜,你就別操這份閑心了。”

周聲其實隻是隨扯的話題而已。

哪知這人耐心這麽淺。

擦幹了頭發出來,儲欽白給了他一部新手機。

“這是?”

儲欽白:“我放組裏的備用機,給你了。”

周聲對電子產品的需求度不高。

但如今這世界沒了手機寸步難行,而且工作需要不能不用。

他也沒推脫,隻是說:“多少錢?我給你。”

儲欽白淡淡看了他一眼,“我不缺一部手機的錢。”

白拿這樣的字眼是不會出現在周聲的字典裏的。

沒有現金,就轉賬。

但是拿著新手機周聲才意識到一個問題,所有社交軟件之前還能用指紋,但是現在不行了,他根本不知道初始登錄密碼。

好在手機卡能用,隻是找回密碼比較麻煩。

儲欽白出去一趟他在弄手機,回來時還在弄手機,他都洗完澡出來了,半躺在**的人還在用手機。

儲欽白擦著頭發皺眉站在床邊。

“網癮這麽大?”

周聲抬眼,“你是不是拉黑我了?”

儲欽白一滯,生出一種被質問的感覺。

結果下一秒周聲說:“把我拉出來,順便幫我驗證一下信息。”

儲欽白:“……”

最後的結果是,周聲拿到了一個新號。

儲欽白給申請的。

好友列表裏就他孤零零一個人,周聲看了良久,問他:“為什麽非得要用新的?舊號裏我如今也有不少認識的人。”

儲欽白冷淡:“沒人告訴過你?舊號頭像太醜,名字也辣眼睛。”

周聲直言:“就你說過。”

儲欽白:“那他們真善良。”

周聲其實不太用社交軟件,工作上電話、短信,甚至是郵件更多。

微信消息很少回複,頭像是自拍,是以前的周聲照的一張頂著黃發的照片,昵稱名字,嵐城你周少。加過他的人最多說一句,周先生看不出來也年少輕狂過,周聲從不在意。

像儲欽白這麽直白的,確實是第一個。

不過周聲都習慣了。

新號就新號吧,都一樣。

房間就一張床。

周聲有點累,早早躺下。

如今這種環境裏,誰也沒對睡一張床表示出意見。

畢竟外麵還有很多人連床都沒有。

夜半雨聲驟響,雨勢又加大了。

儲欽白毫無征兆睜開眼睛醒來,沉默盯著天花板看了幾秒。

耳邊另一個人的呼吸幾不可聞。

他側頭看過去。

沒有開燈,隻有個隱約輪廓。

周聲睡姿非常規矩,雙手搭在身前,陷在被子枕頭裏睡得悄無聲息。

儲欽白想也沒想,左手伸過去往人額頭上一摸。

觸及那溫度,都沒忍住低罵了聲:“操。”

——

身體其實是有預警的。

比如睡下之前感覺忽冷忽熱,足底像泡在冷水裏暖不過來,進門前還說沒覺得頭昏,洗了澡出來半個小時反而有些雲裏霧裏的混沌感。

周聲自己都知道這場病逃不了。

之前那段時間是工作上容不得鬆懈,現在又在雨裏泡得太久。

但有了房間,有了床。

精神一鬆懈,迫切想睡一覺的感覺更明顯,他就放任了。

唯一沒想到的,是儲欽白會半夜發現。

被人叫醒起來吃退燒藥的時候,周聲剛睜開的眼睛裏全是迷蒙。

床頭的燈亮著,讓單腿跪在他這邊床沿的儲欽白籠罩在一層光暈裏,感覺不太真實。

周聲的意識還沒回籠,仿佛還在夢裏的幼年時期。

被喚醒的不悅讓他不自覺往被子裏埋了埋,仿佛麵對著母親,咕噥:“再睡半個時辰,就半個。”

儲欽白把被子往下拉了拉,阻止這幼稚的舉動。

語氣不大好,“半個時辰,再睡十分鍾你就要燒傻了,醒醒。”

周聲這被毫不留情的聲音徹底喚醒。

側著頭,盯著人看了好一會兒。

喃道:“啊,是儲先生你啊。”

都這樣了還不忘文縐縐叫人儲先生,語氣裏多少帶著點遺憾。

“怎麽,失望了?”儲欽白徹底掀開了他被子,把他頭下的枕頭抽出來墊在後麵,“四十度,現在沒法去醫院,先把藥吃了看看情況。”

周聲這才撐著坐起來。

靠在床頭,“麻煩你了。”

儲欽白:“周總幫了不少人,現在自己病了,麻煩別人也應該。”

雖然語氣也就那樣,周聲卻意外這話並非諷刺。

周聲拿過他掌心的藥,接過水杯,“一點綿薄之力,也做不了多餘的了。”

等他吞下,儲欽白拿走了水杯,從**起身放到一旁。

周聲聽著窗外的雨聲,看著暗沉的黑夜。

問儲欽白:“現在什麽時辰?”

“淩晨三點。”說完大概是聽見周聲在短時間內,兩次用了時辰這個詞,又說:“寅時。”

周聲沒怎麽注意這點小差別。

隻看著外麵說:“這場雨不知道還要下多久。”

這不是詢問,更像是自己在問自己而已。

儲欽白回頭看了一眼坐在床頭燈暈下的人,被子拉到他腰間,不再是兩三個小時前還有興趣說著讓他去修手機的樣子。

他好像瘦了。

這是儲欽白當下才察覺出來的。

在嵐城的周聲就算清瘦的,可在這樣一個夜晚看來,他突然發現他比之前更瘦了一點。

那搭在被子上麵的手,腕骨都突出明顯。

尤其是聽見他憂慮雨勢的話。

甚至讓他一下子想到了病骨支離這樣的詞。

儲欽白麵上不顯,隻是淡淡道:“你先顧好你自己。全國無數人盯著這場大雨,總會過去。”

第一次聽見從他嘴裏說出來類似安慰人的話。

周聲笑笑,“知道。”

總會過去的。

這話在當下不是一句單純的自我催眠,周聲自己今天親眼看見過,所以更相信。

在一個穩定的環境裏,有溫暖的被子和床。

原本是個好睡的夜晚,可自從醒來,周聲就不太睡得著了。

身上綿軟無力。

他隻是提醒儲欽白:“吃了藥應該沒事了,你快睡吧。”

儲欽白和他一樣靠坐著,兩人都沒說話,周圍很靜謐。

安靜下來,周聲才發現這個房間儲欽白的印記很明顯。

收拾得很幹淨,床頭櫃上放了一個藍綠色小瓶子。

散發的氣息是儲欽白身上慣常的味道,周聲無法形容,好似比木香更清冽一點,冷冷的,但在這樣的夜晚卻也讓人覺得溫暖。

周聲開口閑聊,“你們一開始去的不是影視城?怎麽會來這邊?”

儲欽白:“這個戲要取一些這邊特有的景,錯過季節後期製作麻煩。”

周聲想到從嵐城出發前,他大包小包的那些行李。

不自覺彎了嘴角道:“我還以為你們拍戲全都是住五星級大酒店,你外婆還說你被人伺候生活不能自理,現在看,好像也不是那麽回事。”

儲欽白看了他一眼。

配合道:“就像這次的事,你覺得什麽都說了,她還能高高興興埋汰我?”

周聲過了會兒才回答:“確實是不能。”

報喜不報憂,好像大多數人對在乎的人都是如此。

他們東拉西扯,沒什麽重要內容,大多都是周聲詢問。比如他知道了現在的很多電影電視都是在綠布裏麵拍的,知道好的特效很耗錢,知道這個電影他也有投資。

他問什麽,儲欽白基本都會回答。

後來是什麽時候睡著的,周聲就不太記得了。

他意識的最後隻餘一抹淡香。

那股味道充斥了整個房間,沾染了蓋在身上的被子和枕套。

第二天早上七點,走廊裏漸漸有了動靜。

因為昨晚的混亂,大部分人都已經知道住在這裏的是一個電影劇組。

組裏的人也不刻意隱瞞,隻是涉及到劇組內部的情況,會要求大家保密。

早上在樓下喝稀粥,不少人都湊在一起閑聊。

劇務組和後勤在一桌。

有人笑稱:“拍戲遇上這種事,是不是說明好事多磨,咱們電影要大爆了。”

“迷信。”邊上的人立馬道:“楊導親自執導,加上儲哥這個活招牌,你覺得呢?再說,往前數數儲欽白他哪部電影成績差了?票房就算低一些的,口碑也從來沒翻過車好吧。”

說到這個,有人壓低聲音嘀咕。

“昨晚接來的那些人裏好像就有儲哥認識的,晚上還住在一起了。”

有人嗤笑:“那又如何,昨晚我還和三個人一起睡了呢。”

一桌子人集體笑罵。

“誰說這個!”

“就是,隻是在說認識,你這話一出都能看出你這人思想有多不正確!”

被罵的人無語:“誰讓你們突然提這個,我這不是想起來昨天半夜儲哥還去敲了導演的門,拿了特效退燒藥,劇組裏的人都知道這事兒好吧。”

“是那位周總嗎?病了?”

“哪個周總?”

“昨晚儲哥去接的那位吧,當時挺晚了,我也就打了個照麵,沒怎麽看清。”

“人怎麽樣啊?”

這也就是被困在這裏的麻煩,劇組裏一丁點風吹草動很快就會傳遍。

沒有新鮮事,自然盯住最容易吸引人眼球的。

先前沒聽說情況的人紛紛詢問。

最初爆料人揮手,“都別八卦好吧,有本事你們當人儲哥麵問去。”

“算了,不敢。”

“進組至今一句話都沒敢和他說過的人表示,問他還不如問導演,反正我是真有點怕他。”

沒人發現樓梯口站了幾個人。

劇組私底下也是抱團的,站在那兒的就是和任祈軒關係不錯的幾位。

任祈軒如今簽了聖凱,前途大好,小演員想巴結,大演員不願得罪,團隊裏的人更是捧著他。有他在的地方,話自然是往好聽了說。

當即就有人看著桌子那邊的方向,不屑道:“這些人也是有夠無聊的,儲哥好心幫忙,他們卻在背後隨便嚼人舌根。”

邊上有人應和,“流言有時候就是這麽傳出來的,那個什麽周總我怎麽沒聽說?”

任祈軒一身休閑裝,新晉電影小生,有流量有人捧。

即便放眼整個圈子,那張臉也算是很出色的。

劇組裏的大多數人對他的私心心知肚明,但人家每句話都說得夠漂亮,平常也會做人。

對著自己的助理道:“你去問問,昨晚到底有沒有這麽個人。劇組魚龍混雜,昨晚又來了不少不明情況的普通人,一旦鬧大上了新聞,影響的不隻是儲哥,對劇組影響也不好。”

助理就聽話地去了。

隔了幾分鍾下來。

“這麽快?”有人問。

任祈軒的助理同樣是個女孩子。

因為認識陳燈燈本想找她打聽,結果正好撞上陳燈燈去儲欽白房間裏送早餐。

她在旁邊偷瞄了一眼。

打開不到兩巴掌寬的門縫,已經足夠窺見房間裏窗簾緊閉,一絲光線也無。

儲欽白出現在門口,聲音有點剛醒的沙啞。

“這麽慢?”他問。

陳燈燈把袋子遞進去,“酒店裏的粥都加鹽了,我特地找後廚重新做了一份。”又壓著聲音問:“周先生沒事了吧?”

儲欽白接過袋子,“退燒了。”

房間裏正巧傳來一道模糊的聲音,在問:“是誰啊?”

隔著門板,語氣間可見熟稔。

尤其是那聲線,像是蒙在被子裏,慵懶到極致,又破碎至嘶啞。

輕易就能讓人在腦子裏能勾勒出一幅躺在大**,曖昧而模糊的景象。

外麵的人都來不及反應。

嘭一聲,門就徹底被關上了。

同樣身為助理,她覺得自己比陳燈燈慘多了。

拿著最低的工資,幹著最累的活兒。

說著藝人最不想聽的話。

然後承受一堆人難以置信的目光。

她想還好自己隻是臨時助理,跟完這個組她就辭職,到時候去網上開個小號,抖落她這些年吃到的瓜。

最新的這個瓜就叫——

扒一扒某超一線電影大咖藏在房間裏的神秘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