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聲被懸空抱起來後, 才驚得徹底清醒了幾分,手環著人後頸找到一點依托感。他沒有理會儲欽白說了什麽,而是問他:“這麽晚幹什麽去了?”

儲欽白邊走邊低頭看著他, “那你大晚上不睡, 幹什麽呢?”

周聲這會兒沒什麽正經思考能力,自然被岔開了話題, 說:“有點睡不著,所以下樓坐了會兒。”

“不習慣?”

“也許。”

儲欽白踩上樓梯, 故意逗著他說話一樣,挑眉:“看來不是特意在等我啊?”

周聲沉默兩秒, 又緩緩承認:“也算是吧。”

“什麽叫算是吧?”

開始確實是因為睡不著,下了樓後也是真的在等人的某位先生,有點無奈,“儲哥, 做人不要這麽斤斤計較。”

儲欽白笑了聲, 低頭咬了一口周聲的下巴,逼得人顫身躲避,還問:“如果我非要計較呢?”

懂得規避無意義對話的人,“那我承認, 就是在等你。”

儲欽白手很穩, 輕鬆將人帶上二樓。

這邊因為搬過來匆忙,二樓臥室隻收拾了一間主臥, 周聲下樓的時候把門帶上了。儲欽白抱著人走到門口的時候也沒把人放下來, 而是抬腳抵開了門,進門將周聲放到了**。

絲質的深色**用品, 早已沒有了周聲先前躺下的餘溫。

儲欽白順著力道半趴下|身, 順便抬手按亮了房間的床頭燈。

複古極簡的台燈醞釀出一片朦朧光, 儲欽白低頭,正好看見周聲埋頭蹭了蹭床單的側臉,閉著眼,是毫無防備的模樣。

儲欽白就著姿勢,低聲問:“覺得困了?”

“現在有點。”周聲模糊回應。

儲欽白輕輕扯過被子,把人蓋上,“睡吧,我去洗澡。”

“嗯。”

周聲沒睜眼,他能感覺得出來他離開床,起身走進浴室的動靜,然後真的在並不清晰的水聲裏模糊了意識。結果剛睡著,就發現自己不知道站在哪兒的石崖上,腳踩著石子掉了下去。

猛地一顫,再次驚醒過來。

周聲坐了起來,摸到了額頭的薄汗。

實在是太容易出汗,之前夜裏驚悸,動不動就得換套睡衣。

停了大部分西藥以後,睡眠困難的症狀有很大的改善,而且盛川的中藥效果不錯,但今晚每次睡過去,時間都不會超過五分鍾,這種驚醒後心跳加快的感覺有些糟糕。

浴室裏的水聲還在繼續。

周聲坐起來,聽了一會兒。

儲欽白出來的時候,特地放輕了動作,結果視線往**一掃,空空****,像是人根本沒存在,當時心下就漏了一拍。

第一反應就是人不見了。

放在普通人身上沒可能,可在周聲身上,什麽都有可能發生。

這種杯弓蛇影,從在吉城確定真相的那刻起,就無時無刻沒有埋在心中。

儲欽白至少用了自己十幾年浮沉的冷靜,才強迫自己沒做出什麽過激的反應,兩秒後,往前走了兩步,看見了站在陽台上的人。

那一瞬間,感覺也並不是鬆一口氣。

周聲聽見陽台的門被人推開的動靜,剛回頭那個瞬間,就被人圈著抵在了欄杆上。周聲驚愕了一瞬,看著儲欽白近在咫尺深黑的眼,不明所以問:“怎麽……”

儲欽白什麽也沒說,傾身吻住了他。

先是一個吮吻分離,然後稍稍退開,再親,一下一下吻他。周聲節節敗退,被逼得越來越往後仰,後腰靠著欄杆,隻好推拒:“等、一會兒。”

儲欽白顯然注意到了他的窘境,右手攬過後腰卻沒有離開欄杆處,帶近了,壓根沒給他說話的機會,徹底吻下來。這一次吻得又深又狠,這突如其來的濃情索求,幾乎讓周聲無力招架。

他能感覺到對方發梢的水滴進自己的領口,順著胸膛往下滑落的感覺。能感受他的呼吸,交換的曖昧聲響,周聲到後麵,不得不抓住儲欽白另一隻還撐在欄杆上的胳膊,被迫仰著頭,任由對方沿著脖子一路流連。

失控在逐漸蔓延。

冷風都吹不散身體發出的熱。

到此時,周聲其實並不抗拒這個。

但是深更半夜暴露在陽台,哪怕這個時間,整個棲園也找不出第二個會在外麵閑逛的人,但也實在是挑戰了周聲的自我道德約束線。

“別在,這裏。”周聲喘息發出最後的掙紮。

同時主動放棄自我支撐,伸手套上儲欽白的脖頸,貼近了,呼吸紊亂,“進去。”

到了這時候,儲欽白反而停了下來。

周聲感覺出來,他情緒不太對,問他:“怎麽了?洗澡洗出問題了?”

儲欽白抱著人,側頭蹭了蹭周聲的臉,低沉著聲音問他:“剛剛不是說要睡嗎?為什麽出來?還以為你不見了。”

原來是因為這個嗎?

以為自己不見了?

周聲有些哭笑不得的同時,又有些歉疚和心疼。

有一下沒一下抓著他後頸的頭發,說:“其實沒什麽,就是剛剛睡著發現自己從懸崖上掉下去了,以前聽家裏的長輩說,這是在長高,說不定我還在長?”

“以前就總這樣?”儲欽白帶著人側了一下身,擋住風才問他。

周聲實話:“剛來的時候會,那時候天天做夢都是以前的事,不過我判斷過,自己應該不屬於戰後應激。身體好轉後,果然症狀都輕了很多。”

儲欽白想起他放在家裏的書很雜,其中也不乏各種專業性的書。狠狠皺了下眉,捏著他耳朵,“自己判斷不準,下次帶你去醫院看看。”

周聲清楚知道自己沒事,不過既然他不放心,周聲也就沒有反駁。

“好。”他說。

儲欽白又問:“今天是不是又想起很多過去的事兒?”

“難免的吧。”周聲怕儲欽白覺得他把真相揭開是錯誤,就接著道:“不過我想到的很多都是小時候的事情,那都讓我很開心。”

儲欽白嗯了聲,低聲:“周家小少爺,那必然是千嬌百寵長大的對嗎?”

“倒也不嬌。”周聲反駁說:“我父親屬於嚴父,要求還挺高的。”

儲欽白手緊著人腰:“是,不然哪來今日的周先生。”說著又漫不經心般問:“那請問嶽父大人對你老公有什麽要求嗎?”

“啊。”這個問題屬實是有些刁鑽了,周聲還真的認真想了想,“我父親要是知道我跟一個男人結婚,唯一的要求,可能就是打斷你腿吧。”

“這麽嚴重?”

“是。”周聲靠著人耳朵,悄聲:“但是我會替你求情的。”

儲欽白把人再摟緊,“周先生原來這麽喜歡我啊。”

“是啊。”周聲無意識勾著他領子,“喜歡儲哥的人千千萬,跟你在一起,那肯定是三生有幸。”

儲欽白看著他,最後說:“以後再睡不著,也不要晚上出來吹冷風。”

“可能也是新地方,需要適應。”

儲欽白:“新房子是需要暖房的。”

“暖房?”周聲露了點好奇,問:“怎麽暖?”

話剛落,周聲再被人一把抱起。

進了臥室反腳踢上陽台門,儲欽白把人壓進被子中間的時候,再沒有了剛上樓的溫情。

沉聲:“既然睡不著,那就我們自己暖。”

扣子一顆顆掉落時,周聲就知道他口中的所謂暖房,是指什麽。儲欽白一開始還一瞬不瞬盯著周聲的反應,見他所有青澀在床頭朦朧光線裏暴露無餘,就開始逐漸失控。

再珍而視之,也架不住默認縱容。

民國先生躺在深色被子間,挺身彈起的姿勢,有種脆弱破碎的任人宰割的無措和美。

房間熱度起來得很快。

僅僅用手,周聲最初都沒堅持過兩分鍾。

儲欽白把汗濕的人撈過來,啞聲詢問:“周總,民國二十餘載,煙花柳巷真的一次也沒去過?”

周聲還有些發顫,艱難睜眼,紅了薄臉皮。

“去過。”躲避視線承認。

儲欽白伸手把人掰回來,伸手拉開抽屜,一邊越來越放肆詢問:“既然去過?可曾見過些什麽?濃妝豔抹的女郎一定不少,小倌兒見過嗎?他們可曾對你上過手?周先生初精幾歲,是不是也會紅著臉覺得自己下流?”

周聲被說得麵紅耳赤,又被突然滴上來的冰冷觸感,涼得打了個顫,“儲欽白,是什麽?”

儲欽白箍著人不讓躲,動作越發放肆,抵著耳際,“油,不然你以為你受得了?”

周聲還有心思在這方麵,轉頭看見床頭櫃上的罐裝,震驚:“哪來的?”

“自然是準備的。”儲欽白把人放下,貼上來,“現在可不是關心這個的時候。”

周聲很快無暇關注其他。

房間吊頂新掛的大燈一路搖晃,窗外樹影婆娑。

周聲散亂了思緒,徹底一塌糊塗。

中途進了浴室,又再回到**。

周聲記得自己求過繞。

槍抵頭上,刀挾後腰都不會說一聲不行了的人,被抱著出來,顛簸裏語不成句,帶著瀕臨崩潰般:“真不行。”掛著人脖子,又喊:“儲哥。”

這樣卻換來了更嚴重的討伐。

周聲明顯沒有想明白,有人心肝脾肺都浸了名叫“恐懼”的毒。愛欲已滿,真相的情緒又壓了幾天,哪裏是他隨便說了幾句就能放過的程度。

所有情緒累積爆發。

周聲自己放開了這個口,分寸卻由不得自己把握。

這夜,窗外從深沉濃厚的黑,到看見一抹淡灰色的白。

驚夢徹底遠去。

棲園第一晚,夢裏隻剩下一個儲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