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幾日,這信鴿載著假信,就傳到了趙壇主的手裏。

趙壇主看過信中內容,不禁撫須長笑:“好啊,一切都在老夫的掌握之中!堂堂欒聖主,居然成了一個廢人,快哉!樂哉!”

趙壇主笑容一收,眉頭微皺道:“昕兒呢?她怎麽沒來信?”

壇生回稟道:“至今還未收到。”

趙壇主眯眼道:“不堪重用!”

昕兒,便是趙壇主親自培養的殺手。

他隻不過安排了一出拙劣的擄人戲碼,欒鬆那傻小子巴巴地就上了套。

趙壇主命昕兒過幾日就要準時回報欒鬆的動向,假意愛慕欒鬆,實則找機會告訴欒鬆他的身世,再想辦法挑撥他與欒槿之間的關係。

壇生猜疑道:“昕兒這丫頭,難不成真看上了欒鬆那小子?便怠慢了壇主的任務?”

趙壇主思量了半刻:“無礙,大不了不用名門正派就是,對付現在的欒槿,蘭門也綽綽有餘!”

欒槿既然成了廢人,那他必定會再去尋覓神醫良藥,若是真給他治好了,他謀劃的這些就得變成竹籃打水一場空。

趙壇主提步向外走去:“招呼上所有壇生,準備回壇!”

現下就是最好的機會,明日,他就帶著蘭門的人啟程,回浮生壇剿欒槿!

趙壇主哪曾想到,信中的廢人欒槿早就好得差不多了,就等著他這隻鱉兒自己回到甕中來。

自從有欒鬆幫著整理密信,欒槿的空餘時間便多了起來。

蘿嬋給欒槿做了一張用於整理密信的表格,方便欒槿看主要內容。

表格像會議總結一樣分為三大項,日期,主要事項,備注。

是殺人還是稟報,殺人的話,將金額、目標,此人的人情往來與親友關係,有武林門派瓜葛的,也要寫個清清楚楚。

知道了對方的底,判斷留不留活口時就更容易了。

稟報的話,就讓欒鬆用最簡短的話語歸納出來,沒有什麽用的比喻和咬文嚼字統統砍掉,至於看不懂的圓圓圈圈,就讓欒鬆根據前後文自己總結出來。

備注部分再補充上信中提到的其他內容。

有了表格之後,所有事項看起來一目了然,回頭再翻閱的話,也不用再在一堆密信裏麵翻找。

三個月做一次總結,不但方便賬房統計賬目,也能按月份排列起來,看起來工工整整。

就是辛苦了整理密信的欒鬆,一邊與腦子裏的算盤BGM鬥爭,一邊揪著頭發將滿滿當當的密信簡縮成最簡短的話語。

明圖去書房找欒鬆取表格時,見欒鬆眼底發青,整個人憔悴了不是一星半點,把他嚇了一跳。

更別提欒鬆整理完密信還得去練功,手提不起來,腳也踹不出去,深感自己武功確實是退步了,聖主讓他練功,當真是為他著想。

明圖將表格遞給欒槿時,欒槿順口問了句欒鬆的狀況。

明圖實話實說道:“欒壇主,看著清瘦了許多。”

欒槿掀了掀眼皮,淡道:“一身贅肉如何練好輕功,瘦些無妨。”

欒鬆應該慶幸,欒槿隻要了他幾斤皮肉,而不是他的小命。

明圖想說,那可不是一般的瘦啊,顴骨都凸出來了……

欒槿有了大把的時間,自然都花在了蘿嬋的身上。

正所謂辛苦一人,造福大家,欒鬆還得繼續苦下去。

欒鬆日日來找蘿嬋時,蘿嬋看他就腦仁疼,可當人換成了欒槿,蘿嬋立馬眉也不皺,腦袋也不疼了。

還吩咐道:“雙梅,明日給欒鬆壇主再送幾包降火藥,就說是聖主賞的。”

雙梅:“小姐,這眼瞅著都要深秋了,欒壇主這火怎麽還沒下去啊。”

蘿嬋正在給欒槿做襪子,她的針線活不如雙梅,但勉強看得過去,欒槿也不嫌棄。

“深秋之後不就冬日了嗎,季節交替,欒壇主本就是個愛上火的性子,早點給他備上。”

欒槿能有時間陪她,多虧了欒鬆這個“好兒子”,她也沒什麽好送的,就多送他點藥吧。

有病治病,沒病預防。

過了幾日,蘿嬋的小日子來了,秋日狩獵便往後延了延。

蘿嬋小日子那幾天,欒槿時常陪在她身邊,抱著她去看楓葉,去看瀑布,晚上帶著她到屋頂看星辰。

蘿嬋:她這幾天腳就沒沾過地,整日不是躺著就是被抱著,時刻擔心自己側漏……

情人之間,就是無言地坐在一塊,空氣中也會帶著絲絲暖意。

蘿嬋望著漫天星河,總想說點浪漫的事情,她依靠在欒槿的懷中,問他今日天幕可美。

欒槿看了半晌,憋出來一句:“明日應當有雨。”

蘿嬋:……

人家說的也沒錯,也在認認真真觀天象,回答得也很實用,但就是不太對氛圍。

蘿嬋心裏歎了口氣,過了一會,又想到,這看夜景應該喝點小酒啊。

飲酒觀星,多瀟灑多愜意。

她便想吩咐明圖溫壺青梅酒上來。

欒槿直接就出言製止了:“你現在喝不了。”

蘿嬋用大拇指與食指比量了一小段距離,軟聲道:“就一點點。”

欒槿垂眸,他什麽也不說,黑黝黝的瞳仁就那麽靜靜地望著她。

僵持片刻,蘿嬋擺了擺手:“算了算了。”

欒槿見她興致缺缺,便道:“本座喝給你看可好?”

於是欒槿就讓人端了幾壺青梅酒上來,無底洞似的往嘴裏灌。

蘿嬋看得直咽口水,轉過頭不想看了。

欒槿還道:“快看,本座要喝下一壺了。”

蘿嬋:……也不知他是假傻,還是真憨。

這就好比一個人很喜歡蹴鞠,卻不小心傷了腿。

結果另一個人好巧不巧的,偏偏在他眼前踢給他看,一邊踢還一邊笑著道:“快看,我要射門了!”

蘿嬋頭動都不動,徹底不理他了。

欒槿心下暗忱:化直說得沒錯,每個月的這幾天,女子性格都會有些不同往日,他得多讓著她點。

欒槿放下酒壺,摟緊蘿嬋,看著烏漆墨黑的天幕,又憋出來一句:“明日不但有雨,還會有強風。”

蘿嬋喜歡觀天象,那他也得陪著多說兩句。

蘿嬋:……

您可真是棒棒的呦!

這麽會看天象,可看出她臉上山雨欲來風滿樓了?

欒槿自然沒看出來,等夜裏風大了,就將蘿嬋抱了回去,讓壇生們打了盆水,給蘿嬋燙腳。

蘿嬋低頭看著細心給她洗腳的聖主大人,心頭的火氣很快就消了。

夜裏兩人躺在一起說話,欒槿忽然道:“你可想家?”

蘿嬋來浮生壇都四個多月了,從來沒說過想回家看一看的事情,可欒槿記著,便問了出來。

想家?蘿嬋一點都不想,她還想著蘿濤怎麽還不宣布把她逐出蘿家的事情。

蘿嬋摸了摸他的下頜,欒槿毛發旺盛,一頭黑長直像拖把一樣,胡子自然也長得快,每日清早都要淨麵。

“不想,聖主不必憂慮此事。”

欒槿派人在蘿家蹲過,自然也了解過蘿嬋在蘿府這些年的狀況。說是不想,實屬正常。

“有阿槿在身邊,我哪兒都不想。”

欒槿在黑夜中望著她,說道:“那便一直在本座身邊,哪兒也別去。”

相生相伴,就似交織藤蘿,不分你我,也不分彼此。

蘿嬋:“偶爾出壇玩一玩可行?”

欒槿:“你想去哪兒,本座自然跟著。”

他不放心蘿嬋一個人出去,萬一有個意外,他去哪再尋一個蘿嬋?

說起了蘿家,蘿嬋就順著說道:“若是哪日,蘿家提出要與我斷了親緣,聖主也不必多思量。我這話說的許是有些無情,但蘿家這個親家,聖主不要也罷。”

欒槿微頷首,大拇指摸了摸她的額頭。

他的小夫人不曉得他心裏的陰暗心思。

欒聖主巴不得蘿嬋與所有親人都斷了聯係,心中念想的人,隻他一個便足夠了。

“你若不喜蘿家,可用本座替你殺了?”

蘿嬋:……這倒是不用。

“不用,就是分道揚鑣,他們走他們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石板橋,不再聯係就好。”

欒槿沒說什麽,心裏想:如此甚好。

剛說完這事沒過幾天,蘿嬋就等來了蘿家的消息。

蘿濤昭告整個武林,將蘿嬋逐出家門。

逐出家門的理由,著實有些荒唐。

說起來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無非是蘿嬋嫁出去之後,一日不曾回門探望。

不但不記得家門多年的養育之恩,連父母之情,手足之義都拋在了腦後,蘿濤這個家主被她氣得心拔涼拔涼的,一個沒收住,就病倒了。

即使他病倒了,蘿嬋也沒隻言片語,實在讓他寒了心腸。

這種不孝不敬之女,怎有資格再稱是蘿家的人?

這種生澀蹩腳的借口,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怎麽回事了,有人覺得蘿家聰明,也有人覺得蘿濤此舉不免有些不近人情,還怕浮生壇以此出什麽幺蛾子。

誰知浮生壇一點響動都沒有,隻在蘿濤過壽辰之際送來了一封信。

參加蘿家壽宴的都是些武林正派,聽說魔教來信,立馬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想要看看信中寫了什麽。

自從浮生壇跟他們交好後,正派嚐到了不少甜頭,打老聖女那輩起,江湖可好久沒這麽太平過了。

原來正派們途中偶遇浮生壇,他們頭上頂著斬妖除魔的光環,根本沒辦法裝作沒看到,隻能心裏罵娘,咬緊牙關往前衝。

就算被嚇破了膽子也得拚一拚,不能掃了正派那沒什麽用的氣節……

雖然大多時候都是打兩下就趕緊跑,還得狠狠丟下一句:“你們等著!”

結果一轉身,跑得比兔子都快!

現在好了,即使路上遇見,雙方也是井水不犯河水,有時候還能互相點個頭!多好!

正派們雖嘴裏不說,但心裏麵都不想打破現在的平靜。

“快看看,信裏寫了什麽!”

可別是蘿濤前幾天的事惹惱了魔教,人家發怒了!好日子過夠了,也別連累他們啊!

蘿濤也是一腦門子的官司,他還真沒想到,蘿嬋都嫁出去這麽久了,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來了一封信!

蘿濤強撐著笑臉,哆哆嗦嗦地展開信。

信上隻有寥寥幾筆,欒槿的字龍飛鳳舞,力透紙背。

信上寫著:“本座夫人允了,蘿家主,望江湖不見。”

蘿濤直接一屁股就坐到了椅子上,身旁的青霄派掌門眼尖,一眼就看到了信上的內容,不禁唏噓了一番。

浮生壇聖主這話什麽意思?

“本座夫人”,說明他十分欣喜這位蘿家二小姐……哦,不,現在不能說蘿家二小姐了,是這位蘿姑娘。

本座這麽歡喜的人,你居然棄如敝履,豈不是在掃他欒聖主的麵子?

江湖不見還好,哪天若是你蘿家人出門不看黃曆,遇上了浮生壇,那就隻能算你命中帶煞,自求多福吧。

蘿濤渾渾噩噩地坐在那,心想:這信怎麽就這麽巧?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他做壽的時候來!

蘿濤思前想後,倏地心下一驚。

難道……是蘿嬋那丫頭一開始就下的套?

作者有話說:

欒槿:這福氣你不要?那我可就不客氣了

————————————————————

明日開始升V,更三章

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