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爺一屁股坐在了沙發上, 雙手抱著頭道:“她是突然猝死的,我從外地回來,她已經被火化了。”

焦潤:“冒昧的問一句, 您倆是什麽關係?”

女鬼“嗖”地飄了過來, 雙目盯著李老爺, 一副死不瞑目的樣子。

旁邊站著的從閑可嚇壞了,他原本以為就是個做法的活兒,誰知這裏麵還牽扯了條人命?

從閑默默地退後兩步, 帶著他的小跟班站到了焦潤的身後。這女娃娃看著年紀輕輕, 遇到怨鬼索命卻不慌不忙, 整間屋子裏看起來最靠譜了。

焦潤看到了他的動作, 轉頭笑道:“您怎麽站到這兒來了, 鬼都出來了,您還不露兩手?”

從閑當了大半輩子道士,最會審時度勢, 現在這屋子裏的局勢分布就是,女娃娃在頂端,其次是看不見的女鬼, 接下來是有錢的李老爺,最後才是他。

從閑毫不勉強地露出了一個諂媚的笑臉:“小友說笑了,貧道的法力方才都用盡了, 還望小友出手相助, 從閑感激不盡。”

焦潤想了想:“一會兒完事別走, 我還真有事找你。”

從閑連忙點頭:“不走不走。”

坐在沙發上的李老爺,還在用力揉搓著他腦袋上的那幾根毛, 猶豫了片刻後, 他歎了口氣道:“我白手起家做了這麽大的家業, 這些年越來越忙,回家的次數也逐漸變少,外麵的世界鶯鶯燕燕……”

焦潤打斷了他的鋪墊,直接道:“您外頭包二奶了?”

冥添問她:“什麽是二奶?”

焦潤:“就是家裏有一個老婆,外麵又找了一個。”

冥添冷笑了一聲,似乎對此很不屑。

焦潤好奇道:“鬼也有這種的?”

冥添:“少。”

焦潤:“哦?為什麽?”

鬼基本上沒有固定住所,兩條魂要是在投胎前好上了,基本都會孟不離焦焦不離孟,爭取下輩子再做夫妻。

就算是有花花腸子,也沒辦法,一旦劈腿,地獄裏那麽多鬼,肯定會被發現。

等投胎的鬼,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閑……無事可做,就喜歡碎嘴子,有一個鬼出軌,第二天閻王爺都得知道。

鬼本就容易生怨氣,被負了心的鬼,輕則成怨靈,重則化厲鬼。

冥添:“本王就曾經見過,一個女鬼將負心漢的魂魄給吞了。”

焦潤:“……”

風險太大,確實不好搞。

冥添:“若隻是尋歡作樂,就不要結姻親,也用不著結鬼緣。”

焦潤笑道:“你還挺通透。”

冥添拂袖道:“情愛嗔癡,本王不沾。”

焦潤:“冥添,我就欣賞你的幽默,打光棍還能說得這麽有範兒。”

冥添:“……”

李老爺這會兒也顧不上臉麵了,陸陸續續地都說了出來。

鍾蓮是他去客戶公司的時候偶然認識的,人群當中一眼就叼中了這隻小白花。於是,財大氣粗的李老爺就開始了花式追求,還在市區內給她租了套房子。

兩人斷斷續續好了兩三年,他原本就是想玩玩,放鬆一下,誰知鍾蓮越來越認真,天天逼他跟老婆離婚。一來二去李老爺就煩了,便很少去了。

前幾個月他出差,去外地呆了大半個月,回來才知道鍾蓮死了。

死的非常突然,說是上上班,突然就倒地上了,送到醫院人就不行了。

“她生前,我待她很不錯。”

焦潤也算聽明白了,問道:“您老婆知道您外麵有人嗎?”

李老爺:“她……應該不知道。”

焦潤:“您這是第一次?”

李老爺張了張嘴,他還沒說,一旁的鍾蓮開口了:“哪兒是第一次,這老頭玩得花著呢!”

焦潤看向鍾蓮:“那你知道還跟著他?你不知道你這種行為是破壞他人婚姻關係嗎?”

鍾蓮捋了捋碎發,細聲說道:“他說他養我一輩子,說我是他此生摯愛。我知道他是說話哄我的,可是,他給我錢啊,那麽多錢,我這輩子都沒見過。”

焦潤:“你知道他原配如果起訴你,是可以將這些錢收回的嗎?”

鍾蓮眨了眨眼睛:“怎麽會,我跟他都發生關係了啊。”

焦潤扶了扶太陽眼鏡:“你倆沒有法律上的關係,他給你的錢,也沒有寫任何饋贈字據,他老婆若是想要,隨時可以拿回來。也幸好沒有法律上的關係,要是有了,他就是重婚罪,你們的婚姻不生效,你還可以領一個頭婚未遂的頭銜。再說發生關係,如果因為這事他給你錢的話,你們就屬於賣銀嫖|娼,你死了都留下一輩子汙名。”

每個人的人生觀價值觀不同,焦潤不會多做評價,但這種死了都死不明白的鬼,她就必須得說兩句了。

焦潤的話屋子裏的人都能聽見。從閑從一開始的驚恐,過度到了吃瓜群眾的心理,他旁邊的小徒弟都聽愣了。

李老爺現在是又怕又臊,窘迫地道:“她跟您說什麽了?”

焦潤:“你真想聽?”

李老爺:“想。”

焦潤清了清嗓子,學著鍾蓮的語氣道:“‘他說他養我一輩子,我是他此生摯愛……’就這些。”

李老爺的臉由青轉紅,越來越紅,就像泡皺了的酸杏子。他看了看從閑,又看了看焦潤,連忙抬起了手:“您,您不用說了。”

焦潤笑道:“您真是個情聖,這些話我隻在電視劇裏聽過。”

李老爺尷尬地笑了笑,整個人都拘謹起來了。

焦潤又問鍾蓮:“說吧,你怎麽才肯走?”

鍾蓮:“我就想,我都死了,他怎麽可以獨活?在人世間當不了真夫妻,他可以陪我去當鬼夫妻啊!”

焦潤:“你怎麽就這麽死心眼呢?做鬼夫妻也要找老頭?我就這麽跟你說,他的錢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到了地底下,說不定還沒有你的錢多,你圖他什麽?圖他有孩子,你上手就能當媽?還是圖他會說甜言蜜語?你看到他反應了嗎?他現在估計正後悔呢!沒想到一世英明,都斷送在鬼話裏了。”

鍾蓮垂眸,想了兩秒道:“可我不甘心,就我一個人走了,他在世上卻快活得很。我頭七那天,忙著到處找鞋,他呢!陪他兒子老婆去看電影吃大餐了!還給他老婆買了件大貂!那麽大的貂,長到腳踝!多好看啊,他從來沒給我買過!”

焦潤:“……不是我說你,你真得改一改你的審美。”

到腳脖子的貂皮,從後麵看不就是個大狗熊嗎?

鍾蓮咬著嘴唇,不甘心地道:“我才走了幾天!他已經把我忘了!”

焦潤:“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你對於他的存在意義,和衣服也差不了多少。”

鍾蓮:“所以我也要他一起死!最好家破人亡,妻離子散!”

焦潤看她情緒有些激動,鬼魂的周邊更是起了一層白霧,隱隱有成怨靈的征兆。

鞋也要,人也要,你走都走了,怎麽就這麽執著呢?

焦潤:“冥添,她是不是要變異了?”

冥添:“本王幫你解決?”

焦潤:“吞了到不用,她雖然傻,但也不至於再也不能投胎。”

冥添甩了甩袖子,從焦潤的身後化出了一縷白煙,白煙向前伸,鍾蓮嚇了一跳,想躲開,白煙盤旋而上,像吸塵器一樣把她周身的怨氣都給吸幹淨了。

焦潤:……她還真不知道,冥添還能選擇性除塵。

鍾蓮:“那是什麽?”

焦潤:“隨身攜帶的淨化器,咱們說回正事,家破人亡是夠嗆,他家這個獨棟別墅是鋼筋水泥建築,幾十年都倒不了,他保養的不錯,估計你投胎了,他都還沒死呢。再來說妻離子散,他外麵有人他老婆都不離,你現在死了,他老婆就更不能離了,唯一能滿足你的就是子散,等他孩子上大學了,自然就離開家了。”

鍾蓮:“……我要的不是這個家破人亡!”

焦潤:“其他的歪門邪道你就別想了,耽誤你自己投胎,況且你是個成年人,懂得殺人犯法的道理,下了地獄,你照樣得去償還。為了個老頭,你值嗎?”

鍾蓮似乎被說動了,她想了想道:“是不值。”

焦潤:“不值就對了,趕緊投胎,下輩子自己好好努力,爭取當個富一代。”

鍾蓮:“可是,我心裏還是不得勁。”

焦潤:“那你想怎麽辦吧?”

鍾蓮眨了眨長長的睫毛,說道:“我想體驗一天富太太的生活。”

焦潤:“李家太太的生活?”

鍾蓮:“對,我想感受一下,我們的生活究竟有多麽不一樣。”

焦潤點了點頭:“行,這個可以。”

說了太多話,焦潤走到茶幾前端起杯子,剛要喝涼茶,冥添就道:“讓他們給你上熱茶。”

焦潤一頓,放下了杯子道:“李老爺,能再給我沏壺熱茶嗎?”

李老爺連忙出去,吩咐傭人新沏了一壺熱茶送了進來。

“焦大師,您溝通的怎麽樣了?”

焦潤吹了吹熱茶,說道:“別叫我大師,您叫我焦總吧。”

李老爺急迫地問道:“焦總,您能送走她嗎?”

焦潤慢悠悠地喝了口茶,說道:“能是能,但得費點力氣。”

李老爺一聽高興壞了,他剛想舒展眉頭,焦潤就道:“她就在邊上看著,你最好注意一下自己的麵部表情,不要過於開心,小心她讓您樂極生悲。”

李老爺剛剛翹起的嘴角立馬落了下來:“她走了,我是很痛心的。”

痛心個屁,痛心你還挑在她頭七去買貂?怎麽,想給她的死祝個大興?

焦潤放下杯子說道:“實不相瞞,我這次驅鬼,得用我積攢了一年的法力,所以接下來一年我都不能接驅鬼的活,也就等於沒有收入……”

幹一次,就夠吃一年了。

從閑:……這可真是現學現賣啊!

李老爺秒懂:“您放心,您想要什麽,盡管開口。”

焦潤笑了:“您這話說的,我還能獅子大開口不成?不過她可是想要您家破人亡的,我這也算是救您一命了,是吧?”

命值錢,有錢人的命,那就更值錢了。

作者有話說:

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