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了晚飯, 焦潤就開車往回走了,夜路昏暗,焦潤放上音樂CD, 隨著熱鬧的唱跳歌曲, 手指在方向盤上打著節拍。

趁著紅燈的間隙, 焦潤點上一根煙,微微打開車窗,說道:“冥添啊, 你要是能坐在副駕駛就好了。”

冥添雙手環抱在胸前, 從後視鏡裏凝望焦潤。

他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袍子, 深粉近紅, 還差些火候, 雖然不能化出一個完整的身子,但應該能飄出去一些鬼氣了。

這事還多虧了蔣華,也就是和焦潤相過親的那個男人, 冥添全把他當成了活祭,每日吸取一點,滋養自身, 就維持到了現在。

再加上他平時吸的散碎魂魄,距離完整的鬼身,隻需一步之遙。

焦潤也在想, 她隻見過冥添露出來的地方, 用袍子遮住的部位, 她可一次也沒見過,也不知道, 這鬼的構造跟人一不一樣, 有些行為可不可以發生。

車子下了國道, 駛進了回鎮裏的小路,道路兩旁的車燈逐漸減少,焦潤盡量不往兩邊看,夜路上的鬼不少,有的長相十分出格,她每次見了,都想給它們打上馬賽克。

剛拐過一個彎,車燈一照,她就看到了牆邊的一個人影,垂著腦袋,雙手不自然的落在兩側,衣服濕噠噠地貼在身上。

焦潤腦子裏過了一遍,最近沒聽說附近有人淹死了,屍體應該還沒有被發現,要不然就是死了很久了。

她繞過淹死鬼往前開,剛開出一米,就感覺車窗上有黑影,她不動聲色地用餘光掃了一眼。

一張泡漲了的青色鬼臉貼在窗戶上,直勾勾地盯著她看。

這鬼有些不同,他的身上縈繞著一層黑霧,有點類似於鍾蓮的怨氣,但要更濃鬱,仔細看,那層黑霧就似密密麻麻的蚯蚓,在鬼的周身盤旋。

焦潤心下明白,這鬼八成是隻厲鬼。

厲鬼不在乎往生,它們隻想要人命。

有些厲鬼有針對性,生前誰欠了他的債,他就找誰還,有些則是迷失了心智,隻想要活人的性命。

焦潤正想著怎麽把這鬼給甩下去,就見他順著車窗的縫隙一點點的擠了進來。

他渾濁的雙目貪婪地盯著焦潤的臉,嘴裏碎碎念著:“走吧,和我一起走吧。”

焦潤關掉音響,說道:“去哪兒?”

厲鬼愣了一瞬,隨即笑了,他的口中沒有牙,黑洞洞的口腔深處,仿佛是一灘泥濘的渾水。

焦潤眉頭一皺,說道:“你沒有牙,也能說話?”

厲鬼歪頭想了想,覺得沒有必要回答焦潤的問題,他伸出腐爛的左手,就要去抓焦潤的方向盤。

焦潤向右打輪,躲過了他的手,說道:“你想幹什麽?”

厲鬼:“往前開,往前開。”

他的聲音沙啞,仿佛帶著某種蠱惑人心的旋律。

焦潤:“往前開就過油了,我家往右拐。”

厲鬼又道:“往前開。”

焦潤:“這是我的車,我愛往哪開就往哪開,你要去北邊的話,現在就下車等公交。”

厲鬼似乎有些不耐煩了,他鬼臉猙獰地怒吼道:“往前開!”

焦潤:“往前開是北河,直直的往前開,我就得開水裏溺死,怎麽,你想要我的命?”

厲鬼的眼睛逐漸變紅,他伸出雙手,就要上來掐焦潤的喉嚨。

焦潤沒對付過厲鬼,她左手扶著方向盤,右手向後伸,想抓點什麽來防身。

這在這時,她忽然感覺全身一抖,一股煙霧從她的後背蒸騰而出,焦潤踩下刹車,拉下手閘,若有所感地抬頭,就看到了她身後的鬼影。

深到發紅的長袍,墨潑般的黑發,微敞的領口,順著修長的脖頸向上看,俊美的容顏上掛著一抹反派般的獰笑,他狂妄地對厲鬼道:“地獄無門你偏要闖。”

冥添剛才正想著,等焦潤停車了,他就飄出半個身子,嚇她一大跳。

結果呢,他剛要閃亮亮地登場,一個醜東西就爬了進來。

過路的車輛沒有一百也有八十,爬哪輛車不好,偏偏爬焦潤的車。

冥添右手撫在焦潤的頭上,衝著厲鬼冷笑道:“本王的人你也敢索命?你怕是一次沒死夠。”

焦潤:……冥添的出場是很拉風,不過……他怎麽隻有上半身呢?

厲鬼直接就被嚇懵了,它哪裏想到,這女人的身體裏居然還養著一隻惡鬼。

厲鬼轉身就想跑,冥添哪能讓他一跑了之,送上門來的厲鬼,他自然得收。

焦潤一眨眼的功夫,冥添已經薅住了那厲鬼的頭,輕輕吸氣,惡鬼慘叫了一聲,下一秒就變成了一縷煙,被吸進了冥添的鬼魂之中。

冥添長舒一口氣,袍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變紅。

紅衣白膚,俊美如謫仙……可惜就隻有上半身。

冥添低下頭,凝望著焦潤,笑道:“丫頭,本王又救了你一命。”

焦潤順著他的腰往下摸,十分疑惑地問道:“你的鬼身怎麽沒有腿?”

冥添的笑容一收,輕描淡寫道:“還沒變化出來。”

焦潤又順著他的腰往上摸,胳膊,胸膛,一直摸到臉,還是那種冰涼的觸感,但並不是存在於她的身體之中。

冥添活生生地飄在她的眼前,猶如一個人形氣球。

焦潤笑著道:“你怎麽不告訴我,你能變出來了?”

冥添眉峰微挑:“本王原是想給你個驚喜。”

他也想學焦潤,對她說句:“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確實很驚喜,隻是沒有腿,就像一個背後靈。

冥添看了看她道:“本王吞了那惡鬼,你怎麽沒有阻止?”

焦潤:“它想讓我死,我還可憐它做什麽?”

焦潤可不是普度眾生的菩薩,那鬼留著也是個禍害,不如讓冥添斬草除根。

冥添:“那你說說,要怎麽報答本王?”

焦潤重新啟動車子,笑著道:“你想要什麽?”

冥添腰部拉長,飄到了副駕駛上,思量了半晌道:“先麽麽一個如何?”

焦潤笑著睨了他一眼,道:“你回去先刷個牙,剛吞完那東西,多髒。”

冥添挑眉道:“那是鬼魂,你就你說的煙!哪裏會髒?!”

焦潤搖頭:“視覺衝擊太大,你還是先刷刷牙吧,對了,你幾千年來沒刷過牙吧?”

冥添:……

他刷什麽牙?他全身上下不出汗也沒有分泌物,為什麽要刷牙?!

冥添:“真不行?”

焦潤:“我要是剛吃完酸辣粉,你讓我麽麽嗎?”

冥添無言了半晌,恨恨地道:“本王刷!”

焦潤開車路過店,看見裏麵燈還亮著,她就掉了個頭,開回了店門口。

推開門,德華站在收銀台前,正在接電話,看到焦潤回來,連忙用手比劃讓她進屋。

焦潤指了指廁所,走了進去。

關上廁所門,才想起來冥添現在還在她身邊飄著。

焦潤:“你是鑽進來,還是背過去?”

冥添冷笑道:“你以為本王替你上過幾次廁所了?”

焦潤:“那行吧,你隨意吧。”

焦潤解開褲子拉鎖,聲音清脆,冥添的耳朵瞬間就紅了,焦潤脫下褲子,剛要跟他說話,就發現他化成了一股煙,鑽進了她的身體之中。

她這個當事人還沒怎麽樣,冥添倒是先害羞了。

焦潤笑了笑,冥添在她腦海中羞怒道:“你笑什麽?”

焦潤:“冥添啊,你可真是個妙人兒。”

洗完手,焦潤推門走了出去,德華已經打完電話了,見焦潤出來,便說道:“我還想給你打電話,你正好回來了。”

焦潤:“什麽事?”

德華:“有個活兒,就是這死者有些特殊,涉嫌刑事案件,警察局已經屍檢結束了,通知家屬去領屍體,客人的意思是,直接拉到殯儀館,做個簡單的送別會,然後就火化,讓我們給屍體畫個簡單的妝,說是死相不太好看。”

焦潤擦了擦手:“刑事案件?凶手找到了嗎?”

德華搖了搖頭:“說是還沒有。”

焦潤:“簡單的妝容可以,需要複骨之類的我做不了。”

德華:“我也沒看到,老板你還是先去看一眼再說吧。”

焦潤尋思了一下:“行,什麽時候去?”

德華:“越早越好,最好是明天一早。”

焦潤點頭:“我明天下午有事,上午就走一趟吧。”

說完了正事,德華問道:“您這次的活兒怎麽樣?”

焦潤:“都挺順利,對了,給你帶了點伴手禮。”

焦潤回車裏一趟,把鍾蓮買的那件大貂皮拿了下來。她不喜歡皮草,放著又浪費,不如給德華。

德華看到大皮草都驚呆了:“老板,您這次是賺發了吧?”

焦潤:“還行吧,你套上試試。”

德華套上皮草,他年紀輕輕,又留了一個港台明星頭,穿上皮草怎麽說呢,特別像民國劇裏的叛徒。

德華:“老板,您看看,怎麽樣,帶勁嗎?”

焦潤喝了口水:“不錯,你就拿去穿吧。”

德華以為焦潤是在誇他,憨厚的笑著道:“那我以後就穿著這個跟您出去。”

焦潤放下水杯:“別,你以後穿這個別跟我走一塊,盡量在你休息日穿。”

德華:……

焦潤想了想,又道:“我打算下個月搬家,你到時來幫把手,給你錢。”

德華:“說什麽錢不錢的,您搬哪兒去啊?”

焦潤:“我要在城裏買個二層樓,明天下午去看房。”

德華:“城裏,那得不少錢吧?”

焦潤說了個數,還道:“挺便宜,你要是想買,我給你介紹一下。”

德華:“二層樓?怎麽那麽便宜,跟咱們鎮上買一個三室一廳差不多了。”

焦潤:“嗯,那房子有點特殊,一般人不想住。”

德華:“靠近火葬場?”

焦潤笑了笑:“不是,就是鬧鬼。”

德華:“……老板,您是要跟魑魅魍魎奮戰到底啊。”

焦潤:“我不嫌鬼多,房子便宜就行。”

她倒是沒什麽,就是她家嬌人怕她“心生暗鬼”。

德華:瞧瞧,他說什麽了,他就知道,在焦潤眼裏,鬼都不是鬼,那是砍價神器!

作者有話說:

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