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母實在是忍不住,在心中狂罵黃銘浩人渣,真是什麽事都做得出來,家暴這種遭天譴的事情都敢做,真是不要命了。當年,林父打了她兩巴掌,理虧半生,她記仇餘生,時不時怒罵林父是畜生,家暴老婆的人渣。林父打了她兩巴掌之後,她立刻就報警了,盡管警察沒有把林父抓走,也沒給相應的懲罰,但是威懾力還是有的。此後,林父在她麵前始終是低一頭的。這個黃銘浩竟然敢家暴,太過分了,她想報警,可報警後,又會如何?

林母勸自己一定要冷靜,不能衝動,一定要冷靜。不能像過去似的,如果以她過去那種潑辣的性格,肯定會先報警,然後去黃家鬧,罵他們虧待自己的女兒,罵他們算什麽世家,竟然教出家暴男,一點家教沒有。罵,黃銘浩人品有問題,是人渣。

林母相信,這樣做一定會起作用的。在她的人生經驗裏,男人都是軟骨頭,隻要敢破口大罵,男人一定會任你拿捏,就像她拿捏林父是一樣的。在林曉媔結婚前,林母曾經設想過,等林曉媔結婚了,如果男方敢欺壓林曉媔,她自有相應的對策。她會去男方家裏鬧,然後逼著林父去罵男方,罵男方不是男人,是人渣,等等。因為隻有這樣,才能打擊男人的自尊心,把男的踩在腳底下,從而達到幸福的婚姻生活。

但是,在來到上海之後,她發現,上海的婚戀邏輯和小城鎮是不同的,原來她的那一套觀念,完全不適應在這個地方。她更新了對付男方家的策略,比如,無限度地對黃佳琴好,拉攏黃佳琴,和黃佳琴無話不說,通過黃佳琴來了解林曉媔在黃家的處境。還有就是付出,比如在林曉媔懷孕的時候,去照顧林曉媔,然後去照顧二胎。最後,一旦黃銘浩和林曉媔關係不好了呢,她就會找機會把兩個人叫到家裏吃飯,伺機對黃銘浩賣慘,讓他對林曉媔好一些。

林母在尋思把黃銘浩和林曉媔叫過來的時候,門口就響起了敲門聲,是林曉媔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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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曉媔在家中做菜的時候,收到林母發來的信息,說是想黃佳琴了,把黃佳琴帶回家吃飯,晚上再把她送回黃家。林曉媔不敢對黃父、黃母說,因為搬到老破小這件事,黃母強烈要求不能告訴林父、林母,也是因此,這段時間才不讓林母來照料二胎,還騙林母說,家中找了月嫂。她也知道,林母一定會答應的,因為林母確實高齡了,行動不便,多走幾步路就累得氣喘,也沒有特別堅持繼續帶孩子了。在她眼裏,林父和林母已經很辛苦了。他們從很多人一樣,從小鎮來到上海滬漂,像是很多老漂族一樣。老漂族主要興起於最近幾年,因為城市化進程加速和二孩政策實施導致的。一二線城市中的夫妻大都是雙職工,都是需要工作的,生了孩子的話,需要父母來幫襯。老一輩的父母,都是典型的中國式父母,有很強的奉獻精神,認為為了孩子跑到幾百公裏之外的異鄉,幫孩子照顧孫子,在某種程度上來說是義務。比如林母,在照顧林曉媔的時候,每天買菜、做飯、照顧孫女,但每年養老金年審時仍然需要回到戶籍所在地。

林曉媔是心疼父母的,在父母剛來上海的時候,林曉媔在黃銘浩麵前念叨父母的付出,想讓父母一同住在大房子裏。黃銘浩說了幾句感恩的話,不過呢,這話很快傳到了黃母耳中。黃母自是不願意享受這種天倫之樂的,在林曉媔麵前,先是念叨林家是小家,又念叨住在一起容易滋生矛盾,再說都是大家庭補貼小家庭,哪有小家庭補貼你們大家庭的……反正就是一句話,林父林母不能住進來。

林曉媔雖然心中不舒服,但是也沒有再提起這件事,因為,在黃家她的確比較理虧。一是因為,林父在恩施的工作出了問題,要被辭退,可是在這時辭退,退休金會受到影響。她也是多次找黃銘浩,通過黃父的關係,才把林父的工作調到上海來,然後,基本就是處於掛職狀態,等待退休即可。這件事之後,她確實不太好意思開口了。隻好琢磨用自己的私房錢給林母租房,並時不時給她一些生活費。但她沒想到,父母不想住到一起,所以她租了兩套房子,還要給生活費,讓她很是苦惱。

林母來到上海,變得有些飄,喜歡炫耀,讓她更加苦惱。林曉媔的心態也逐漸發生了些變化,尤其是,林母經常喜歡耍小聰明,可黃家人又一眼能看出來,讓林曉媔經常發窘。開始的時候,林曉媔隱隱點撥林母,發現林母不以為然,而後對林母說話越來越不客氣了,看不慣林母的時候,會直接說出來,也會懟林母。兩人經常拌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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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來的路上,林曉媔被黃母念叨得心煩,再加上,黃銘浩對她家暴的陰影,並沒過去。林曉媔更加心煩了,車也開得比較莽撞。

家暴的當天晚上,黃銘浩酒醒了,晚上來到臥室,對林曉媔懺悔,對林曉媔流淚,發誓再也不會了。他解釋說,曉媔,我是喝醉了啊,你別在意,你原諒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林曉媔並不想原諒他,家暴和出軌,是林曉媔的底線。黃母怎麽嫌棄她,指責她隻會生女孩,叱責她和黃銘浩八字不合,謾罵她阻礙了黃家的運勢,這些她都可以忍。因為,從她小時候開始,黃母就教導她要忍耐,要成為一個平和的人,不要隨便顯露你的情緒。家和萬事興,要尊敬長輩,做兒媳,做母親,做妻子,都是不易的,都需要很多磨難。

這些,為了家人,為了父母,為了孩子,她都可以忍。但是家暴不行,她無法忍受家暴。

黃銘浩痛哭流涕,對她道歉的時候,她依然眼神冰冷,提出離婚。黃銘浩跪在地上,痛哭著說,“曉媔,我發誓,我不會再動手了。你想離婚,我也是理解的,我也支持你。可是,孩子怎麽辦啊?佳琴讀高一,後年就高考了,你在這個時候鬧離婚,我無法接受。你去起訴離婚,第一次一般判不離,半年後,你才有不到一半的可能勝訴。但是還有離婚冷靜期啊,這一通折騰要一年多的時間,那個時候佳琴就要高考了。你真的忍心嗎?還有文文,她才一歲啊,她有什麽錯,這麽小的年齡就要過上單親家庭的生活。你真的忍心嗎?還有,你父母,他們同意你離婚嗎?肯定不同意的啊。”

是的,是的,是的。

這就是她沒有勇氣離婚的原因,因為一切都太難了。現在的她,上有老下有小,她的人生已經不是她的人生了。她的人生裏,承載了太多人的人生了,林父,林母,大女兒,小女兒,甚至還有黃銘浩……她做不出那樣的決定。

她也不想讓佳琴和文文生活在單親家庭之中,因為,在她內心深處,一直有一個聲音。那就是一定要好好保護佳琴和文文,一定要給她們兩個足夠的親情,不能讓她們像林晗一樣,被父母拋棄,沒有父母的愛,沒有父母的照料,沒有父母的支持,想做什麽都隻能靠自己。在學校被同學欺負,在放學的途中被流裏流氣的男同學圍堵,在家裏也活得無依無靠,她發誓,絕不能讓女兒步林晗的後塵。

這是她忍受黃家欺辱,維持家庭平和的另一個重要原因。事關林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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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銘浩知道,林父林母,佳琴、文文,都是林曉媔的軟肋。通過她們,可以說服林曉媔,讓林曉媔原諒他,不要做出過激的行為。他也知道,林曉媔一定會忍下來的,因為這是黃母告訴他的,也是黃母讓他跪下來道歉的。黃母對林曉媔的拿捏非常準確,準確到讓黃銘浩震驚的程度。但確實很好使,那天晚上之後,林曉媔確實沒說什麽了。

林曉媔沒有再提起離婚,不代表家暴這件事就這麽過去了。因為,家暴,不僅會在身體上留下傷痕,在心中也會留下傷痕。因為,她一直耿耿於懷,也因此變得煩躁,甚至可以說是狂躁。

今天,林母擅作主張,把黃佳琴接走,就讓林曉媔生氣了。

她現在的處境已經非常糟糕了,為什麽還要添亂?雖然說,別人家的外婆接走外孫女很正常,可是,黃家人和她都清楚,林母是又要找佳琴套話了。這種自作聰明的小手段,不是看不穿啊。黃母經常在林曉媔麵前,說風涼話吐槽這些事。

林曉媔走進客廳,對林母說,“媽,你能不能別在這個時候添亂了,你想見佳琴,也不能突然把她帶回家啊。我們都等著佳琴回家呢,銘浩去學校接她,卻接了空。”

“哦,我想我外孫女,讓她吃好吃的還不成啊。佳琴在家對的時候,也沒見黃家人對她多好,半天不見怎麽了?我想見孫女,還要給你們寫申請書啊。”在得知黃銘浩家暴林曉媔之後,林母非常生氣,說這些話,其實是對黃家的氣憤。

但是這些話,讓林曉媔愈加煩躁了。“媽,你行了吧,誰不知道你有什麽小心思,我們都能看出來,你以後別耍這種小聰明。”

林曉媔的話,林母並沒有放在心上,或者說,並沒怎麽聽清楚。林母全部的心思都在觀察林曉媔的傷勢,林曉媔麵色蒼白,神情憔悴,臉上沒什麽傷痕,穿著長褲長衣,也看不出身上的傷痕。林母很擔心,也很心疼,想直接問林曉媔的傷勢,可又不忍心戳穿。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也不知道該怎麽做。

林父從門口走進來,聽到林曉媔的話,覺得有些不中聽,語氣沉重地說,“曉媔,怎麽給你媽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