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心機

“承蒙各位如此看重,我實在是慚愧得很,”尉遲恭對眾人道:“我真不是故意拿喬,也不是我不識抬舉,而是,離家也這麽多年了,真的想家了,不怕大夥兒笑話,我那鐵匠鋪子還是我爺爺那輩人攢了大半輩子的錢置辦下的,就這麽廢棄了,不好給祖宗交代…”

寶林適時插話,“爹,那你會教我打鐵嘛?”

“當然會!”尉遲恭道。

“那太好了,日後我豈不是可以打許多厲害的兵器了?”寶林很向往。

“那是肯定的。”尉遲恭道。

父子倆的對話讓大家很是無語,怎麽這家人就這點出息啊…

魏征開口了,讓尉遲恭想想戰場上浴血的將士,他們拋頭顱灑熱血不就想換來一個太平盛世嘛,他們未竟的心願,尉遲恭應該幫著完成才對啊…

尉遲恭搖搖頭,說著大白話,“我從未給將士們畫過大餅,說過大道理,我從來都是告訴他們,隻有奮勇殺敵,才能活下來,隻有活著,有朝一日才能見到父母妻兒。”

魏征還待繼續,卻見李建成衝他微微擺了擺手,話到嘴邊又給咽了下去。

李建成起身,大家以為他見尉遲恭油鹽不進,打算閃人,誰知他卻對尉遲恭道:“尉遲將軍,可否單獨一敘?”

蘇好好下意識就想拒絕,不想尉遲恭卻很爽快的答應了,伸出手,“殿下請。”領著李建成去了廂房。

屋內眾人,心思各異,卻都老道的繼續寒暄著,好似大家真的是一條心。

蘇好好看著都累,越發覺得拉著黑大哥回鄉是明智的。至少多活十年!

還好,一刻鍾後,李建成和尉遲恭就結束了密談。

談話結束後,李建成笑意吟吟的告訴大家,既然尉遲恭去意已定,那就隻有祝尉遲恭一路順風了,太子已定了基調,長孫他們自然無話可說。

大概李建成和尉遲恭相談甚歡,竟然還親切的對尉遲恭道:“我給地方官手書一封,明日一早就派人給你送來。若你日後遇到什麽事,就拿信去找他們。”

鄯陽已是唐所管轄,是以李建成方有此說。

尉遲恭倒不好推脫。隻得鄭重謝過。

無垢和她哥哥對視一眼,便拉著蘇好好的手,“若有什麽為難的事,可得差人給我送個信,千萬別藏著掩著…和我可千萬別客氣…”

蘇好好心想。長安還有個眉兒呢,哪用得著找你啊,但嘴裏卻也依舊認真道謝。

大家又逢場作戲了一會兒,方起身告辭,不想,李元霸又跑來了。“你們怎麽來了?”李元霸先聲奪人。

李建成道:“怎麽一點規矩也沒有?也不怕人笑話?你多少天沒進宮了?父皇都念叨好幾回了…”

李元霸潦草的給李建成行了個禮,又胡亂衝無垢大了聲招呼,然後就急急道:“大哥。你在正好,我就不用再跑路了,我給你說一聲,我明天送好好回鄯陽…”

李元霸此言一出,眾人皆驚。

眾人還沒來得及表達一下驚詫。就聽李元霸先叫了起來,“黑炭頭。你怎麽將胡子剃光了!”

尉遲恭黑黝黝的臉一下變成黑紅,扯了扯嘴角,幹笑,自己得先鎮定不是…

長孫無忌和房玄齡終於明白,一見尉遲恭,怎麽會覺得他怪怪的,原來是沒胡子!聽李元霸的口氣,好像是才剃的…這是在折騰啥啊…

李建成和魏征也覺得尉遲恭哪有點不對,但兩人也沒去深究,聽李元霸這麽一嚷嚷,頓時豁然開朗。

李建成心道,看來有點本事的人都有些怪啊…

尉遲恭的胡子成功的讓大家忘了李元霸要當保鏢護送之事…大家在那幹笑著,不好評論啊,那不就隻剩下了幹笑了嘛…

隻有寶林衝李元霸顯擺著,“我爹剃了胡子要好看些,是吧?沒那麽凶了!”

李元霸癟癟嘴,“醜人多作怪,明兒你們什麽時辰出發?我還算著時間過來!”

李元霸又將大家的思維拉了回來,在胡子之前還有一驚呢…

竟然是驚,自然是要先驚一會兒才能作反應嘛…

“是送我出長安吧?”半響,還是蘇好好率先開口,提醒李元霸,是不是口誤啊…

李元霸搖頭,“我一定要將你送到鄯陽,誰知道鄯陽是個什麽樣,我瞅了才放心。”

李建成和長孫無忌齊齊看向尉遲恭,哪知尉遲恭竟然好似充耳不聞,神色如常,既不開口說好,也不出聲拒絕,好似此事與他無關,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胡子的事還在尷尬…

李建成見尉遲恭當隱形人,蘇好好一臉無奈,寶林則是歡喜雀躍,隻好道:“四弟,別胡鬧,父皇怎麽會同意?”

李元霸無所謂道:“我又不是單槍匹馬去闖敵營,幹嘛不許啊?大哥,反正我給你說了,父皇那我就不去了,你到時幫我帶個話就是了。”

李建成沒好氣道:“你混說什麽呢?當心父皇關你禁閉!”

李元霸癟癟嘴,“宮裏美人那麽多,父皇如今才沒閑心管我呢…”這話貌似頗為大逆不道,李建成板起了臉,可當眾訓弟貌似也不妥當,見其餘眾人都裝沒聽到,也不想將事搞複雜,隻好拿眼恨恨的瞪著李元霸。

李元霸一臉桀驁,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

蘇好好忙勸道:“你先和太子回去,反正我們要明兒一早才走,對不對?還有的是時間,你和家裏再好生商量商量…”

“明兒一早到底是什麽時候啊?”李元霸追問著。

“還沒定,要不你留個人在這,明兒定了時辰就叫他去通知你…”蘇好好連推帶送,將李元霸和眾人一起送出了門,方大大鬆了口氣。

剛想問尉遲恭李建成悄悄說了些什麽,卻見馬歡又跑到跟前,心中不由哀嚎。不是吧?又有誰來了啊,不會是平陽吧?“還有客人?剛沒瞅見巷子裏有馬車啊…”

“在太子之前就來了,我將她安置到後麵院子去了。”馬歡皺著眉頭。

“誰啊?”蘇好好再度鬆了口氣,看來不是什麽重要人物,但見馬歡的表情,想必也是個難纏的。

“韓娘子帶著她兒子來拜訪…”馬歡低聲道。

蘇好好不由哀嚎一聲,自己到底是什麽命啊,自己的相公怎麽老被人窺視啊…不對,窺視用在這不妥當,那幫婦人可是明目張膽、正大光明的打黑大哥主意呢!對。應該用明搶這個詞!怎麽老有人明搶自己的黑大哥呢…

黑大哥的胡子都給剃了啊,怎麽爛桃花還是沒甩掉呢?!

蘇好好很氣悶,瞪了尉遲恭一眼。

尉遲恭隻能傻笑。

“給你一刻鍾將人給我打發了!”蘇好好哼了聲。給了尉遲恭一後腦勺,還甩了甩袖子。

因韓娘子給安置在後院,蘇好好便還帶著寶林去會客廳待著,實在不想和韓娘子打照麵。

不一會兒,黑妞就過來了。“姑娘,你怎麽讓老爺去見韓娘子?”

蘇好好歎了口氣,“難道我去見?”

黑妞道:“那是當然,姑娘,你就該將韓娘子給罵出去!什麽人啊!專盯著老爺!”

寶林轉著大眼睛,聽得很認真。

蘇好好見狀。忙示意黑妞閉嘴,“行了行了,黑大哥會處理好的。你別嘮叨了。”

尉遲恭很守時,一刻鍾後,就將韓娘子母子二人送出了府,在門口又囑咐了韓賓兩句才回轉。

一轉身,便見到蘇好好牽著寶林走出會客廳。忙衝蘇好好笑了笑,一家三口朝後院去安歇。

回到後院。打發寶林去夢周公後,蘇好好便開始盤問了。

“韓娘子說什麽了?”雖然蘇好好知道李建成說了什麽更重要,但就是按捺不住將韓娘子擺在了前頭。

“也沒什麽,”尉遲恭道,“說不想待長安…”

蘇好好一下跳了起來,“她不會去鄯陽吧?”

尉遲恭搖搖頭,“高將軍不是跟著竇建德嘛,此番也投唐了,韓娘子想等她兄弟來長安後,再做商議,看是回老家還是怎麽的…”

蘇好好“喔”了聲,“你在洛陽見到高將軍沒?”

尉遲恭搖搖頭,“打了個照麵,他就奉命馬不停蹄的去追劉黑闥了。”

蘇好好盯著尉遲恭看了一會兒,“就隻說了這個?”

尉遲恭笑了笑,“反正最後就是說的這個。”

蘇好好伸手擰了一下尉遲恭的耳朵,“你的聰明勁兒怎麽盡用來對付我了?怎麽一遇著太子就傻乎乎的呢?他讓你單獨聊,就單獨聊?天知道秦王會瞎猜些什麽呢!”

尉遲恭笑道:“我就是想讓秦王猜忌,這樣一來,也就不會想著用我了。”

蘇好好想了一下,覺得言之有理,“算你聰明。”

尉遲恭嗬嗬道:“跟你學的。”

蘇好好樂了,“貧嘴也是跟我學的?哎,太子和你說了些什麽?”

尉遲恭道:“就是禮賢下士那一套嘛。”

“被你識穿了啊,哈哈…”蘇好好笑道:“你說,太子和秦王,誰更厲害?”

尉遲恭想了想,“不分伯仲,都是有心機有本事的。”

蘇好好笑道,“所以啊,咱們躲得遠遠的就是對的,讓他們硬碰硬去吧,就算長安血流成河,也不關咱們的事…”

“兒孫不成器吧,愁,都成器吧,也愁,…”尉遲恭感歎著,“日後咱們孩子多了,我都不知該怎麽教導才好…”

“你以為你那點家業值得孩子們爭得頭破血流啊…”蘇好好翻了個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