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初許是看出我此時的不自在,握著了興奮的手舞足蹈的蘇青玉。

“青玉,今日已經很晚了。我們已經趕了一天的路,想必獵……”王初看了我一眼,又把那一個獵字給吞了回去。

“想必,玉陽也累了。”

許久沒有人叫過我玉陽,再次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我甚至有些恍惚。差點就要忘了我還有這麽一個名字。

知道這是王初有話要單獨對蘇青玉說,我識趣地選擇配合。

“時間不早了,青玉你們也早些休息吧。有什麽話,我們明天再說。”

說完,我便起身告辭。

就在我要回去休息的時候,發現自己剛剛披在身上的外衣留在了他們夫妻的房間。於是,便折返回去拿,走到他們的房間外,剛想敲門便聽到她他們二人正在談論我。

一時沒有忍住好奇,便聽了一會兒。

“你不覺得玉陽突然改變主意,要跟我們一起回臨安這件事,有些奇怪嗎?”王初帶著遲疑地開口。

蘇青玉聽了這話立馬炸毛了,“王初,你這話什麽意思?你是不想獵獵跟我們一起回去嗎?”

王初一看蘇青玉發了怒,立馬示弱:“不是……不是,我隻是覺得有些奇怪罷了。”

蘇青玉的語氣中帶著幾分不以為意,“這有什麽好奇怪的。本來獵獵離家出走,就是因為她哥哥的遺言,和被我們倆逼著退婚丟了麵子。如今,她已經完成了哥哥的遺言,對咱們的事也已經放下了。自然也就想回家了啊。”

但是,王初好像根本就不讚同蘇青玉的話,“我覺得獵獵這次會來臨安的目的,應該沒有那麽簡單。”

蘇青玉的聲音懶洋洋的,“那你說,獵獵能有什麽目的?”

王初沉默了一會兒,開口時卻仍有些吞吞吐吐:“你說,獵獵她會不會是因為在洛陽宮裏待久了……被突厥人策反了?”

“王初!”蘇青玉的嗓音突然拔高了,“我看你是瘋了吧!你當獵獵是什麽人!再胡亂說話,你就給我滾出去!”

聽到這裏我頓時覺得索然無味,沒在理會他們夫妻間吵嚷分歧,轉身離開了這裏。

回到房間,我躺到了**。還在想著剛剛王初與蘇青玉剛剛的對話。直到此刻,我才意識到,臨安我是已經徹底回不去了。

隻要洛陽一日沒有收複,我對臨安來說就一日是個身份存疑的間諜。

對於一個身在敵營的諜者來說,不到最後一刻,便永遠不可能被自己的故國所接受。這是每一個諜者的宿命。

諜者,是在黑暗中前行的人,不到黎明之時身份便無法揭曉。若是在黎明前倒下,便要背負一世的汙名,或許到死都無法平反,也無法留下姓名。

我在黑暗中攥緊了拳,暗暗下定了決心,這條路我一定要走到最後。我要撞破這黑暗,迎接黎明。

次日清晨,眾人用過早飯後,高倦下令繼續趕路。

蘇青玉不知跟高倦說了什麽,讓他竟然允許我與蘇青玉坐一輛馬車。

蘇青玉的馬車裏,隻有我與王初。要比我原先與眾人擠在一起的那輛馬車,寬敞許多,因為都是熟人,也自在許多。

馬車行進了半日,我撩開簾子想看看如今到了什麽地方。盤算著,王衍還能穩住多久不來追我,想著萬一王衍真的不來追,這盤棋若是真的被我玩砸了,我該如何收場。

餘光就瞥見蘇青玉在一旁欲言又止,知道她心中有疑惑,若是不讓她問出來,她可能真的會憋死。

我無奈地歎了一口氣:“想問什麽,便問吧。”

蘇青玉這才一臉討好的笑,小心翼翼的開口:“獵獵,我沒有別的意思哈。我就是想問你怎麽突然想跟我們回臨安了?”

我剛想開口,就看見遠處狂奔而來一隊人馬。

為首的人一身玄衣,離得太遠看不清麵貌。但是,我卻認出了那匹馬,那是王衍的馬。那馬通體漆黑如墨,唯四蹄雪白。在草原時,我還曾與王衍共乘。

看到這裏,我這才開口回答蘇青玉的問題。

幽幽道:“我可能回不去了。”

然後,忍不住勾起了勝利的嘴角。

蘇青玉一臉不解,湊過來順著我的目光看去。

疑惑地問:“發生什麽事了?”

同樣疑惑的還有帶隊的高倦,他調轉馬頭看著朝他的隊伍奔馳而來的人馬。

對著手下吩咐道:“去看看,什麽事。”

有人得令策馬而去,我們留在原地,看著那斥候與王衍的人馬交涉了一會兒,不多時便回來稟報。

“回將軍,後方是燕帝帶來的人馬。他說他有一名姬妾混在了咱們臨安使團的隊伍裏,所以特來追回!”

高倦甩了甩鞭子,“荒唐!”

說完,策馬而去。

我放下簾子將目光轉回了車內,蘇青玉擔憂地問:“他們不會是來追你的吧?”

我看向蘇青玉卻並沒有給出她想要的答案,“恐怕,是的。”

高倦去了一炷香的時間,回來時帶回了安別緒。

安別緒在馬背上一車一車地找過來,隨著他越來越近,蘇青玉便越來越緊張。

“怎麽辦?獵獵,你趕快逃吧!我跟阿初掩護你。”

說著,便要拉著我下車,我按住了他們。

看著蘇青玉與王初皆是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我平靜地搖了搖頭。

輕輕道:“我已經逃不掉了。”

話音剛落,安別緒便來到了車前。

他用劍鞘挑開了車簾,一眼便看到了我。

沒有意外,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歎了一口氣才開口道:“跟我回去吧,謝柔。”

我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像是迎接意料之中的命運一般,起身準備下車。蘇青玉擔憂地拉住了我的手,我回過頭朝著她安撫一笑。

“別擔心,我不會有事的。祝你們一路順風。”

說完,還拍了拍她的手背,然後,便在他們的注視中下了車。

我騎上了安別緒牽來的馬,可韁繩仍在安別緒的手裏攥著,像是生怕我會逃走一般。

就這樣,我坐在馬背上,又被安別緒帶回了王衍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