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在勤政殿百無聊賴的日子裏,宮裏接二連三出了怪事。後宮之前那些新入宮妃嬪,一個接一個的出了意外。

有人從禦花園的閣樓上意外跌落,生死未卜;有人不慎失足落入湖中,差點溺水而亡;還有人一夜之間,臉上便布滿了密密麻麻的紅疹,模樣駭人,奇癢難耐。更有甚者,夜夜被夢魘糾纏,口中不斷呼喊,聲稱看見了鬼魂。

而這些接二連三的意外,無一例外地都降臨在那些新入宮的年輕妃嬪身上。

這些突如其來的詭異遭遇,瞬間成為了宮內口口流傳的神秘談資。宮人們一旦聚集在一起,窸窸窣窣的談論的都是最近宮中發生的這些事。

頓時,宮中流言四起,眾人紛紛猜測這些嬪妃是受到了詛咒。

一時間,宮廷內的妃嬪們人人自危,惶恐不安,生怕自己會成為下一個。就連白日都不敢出門,個個縮在自己的宮室。

而此時恰逢齊州大旱,大批的難民湧入了洛陽,為了處理賑災事宜,王衍已經忙得焦頭爛額。

他日夜不停地處理著賑災事宜,調配糧食、安置難民。終日裏眉頭緊鎖,眼中充滿了疲憊和焦慮,仿佛連說話的力氣都快要耗盡了。

根本就顧不上後宮裏這些女人的生死。

可就在這個時候,宮內的流言卻愈演愈烈,甚至傳播到了民間。洛陽城內人人都說,齊州此次大旱皆因王衍的後宮不寧,有人言之鑿鑿說看見了有顆妖星,落入了王衍的後宮。

結果就是這妖星之說甚囂塵上,瞬間在民間掀起了軒然大波。人們紛紛猜測,這顆妖星是否就是導致齊州大旱的罪魁禍首。

一石激起千層浪,妖星之說最終還是傳到了那些災民的耳朵裏。

如今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國庫空虛。

大批賑災糧款被王衍撥去了齊州,京城腳下的災民們反而吃不飽飯,自然會對這些怪力亂神之事深信不疑。

如今更是被這些流言所激怒,紛紛暴起鬧事。他們要求王衍整治後宮,除滅那顆所謂的“災星”,甚至逼迫他下達罪己詔,以平民憤。

王衍因為齊州旱災一事,日夜勤勉。卻沒有料到,最後這民憤民怨卻全都落在了自己的頭上,偏他還有苦不能說。

憋了滿肚子邪火,在朝堂上大發雷霆。要求眾臣早日消城內流言,安撫災民,省得他們再生事端。

流言是自宮中而起,自然要先從宮內整治。而整治後宮流言的任務,最終交到了白墨的手裏。

白墨這些時日在宮裏,四處捉拿那些在宮裏口無遮攔、散播流言之輩。然後送去祕獄嚴刑拷問著流言的源頭。

但是此次的流言涉及人員龐大、說法紛亂嘈雜,一連數日抓了幾十人但卻毫無進展。

我與她同坐在禦花園的假山涼亭裏,她下巴枕著手臂,把頭擱在石桌上。

愁眉苦臉:“謝柔,我這次恐怕要栽。”

我睨了她一眼:“怕什麽?總歸皇帝不會為了這點事兒,就殺了你。”

“你不懂,這是皇帝第一次交給我辦這麽大的事兒,若是被我搞砸了。他下次還能信任我嗎?”

我從果盤裏撿起一顆葡萄放進嘴裏,含糊不清地說:“怕什麽,反正你有免死金牌。”

說到免死金牌,白墨來了興趣。

“我這塊免死金牌,看起來可沒有你的那塊好用呀。不如你告訴告訴我,你的免死金牌是什麽?”

我看了她一眼,她如今的臉色總算不若從前那樣蒼白。白皙中隱隱添了幾分血色,再也不是當初那種蒼白的像是沒有見過日光一般的慘白。

想了想,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而是反問道:“不如,你先說說,你要王衍的信任想做什麽?”

兩個公主流落洛陽宮,一個在明做了王衍的妃嬪,一個在暗隱藏在晾書局多年,若說她們無所圖謀,我是半點都不相信。

白墨聽了這話,眼中的好奇一下子散的幹幹淨淨。她直起身子恢複了嚴肅,嘟囔著抱怨:“不願意說就算了。”

看到她這個反應我微微一笑,看來我猜對了。

於是,也沒再藏著掖著帶著幾分誌得意滿的愉悅道:“因為,我救過他的命。”

白墨再次好奇地湊了過來,“展開說說。”

我歎了一口氣,再次將我與王衍的那點子陳詞濫調,刪刪減減講給了白墨聽。

她聽完之後才恍然大悟,“怪不得你能在這宮裏這麽橫行霸道。”

我嘖了一聲,表示不滿:“我怎麽橫行霸道了?我明明很安分守己的好吧。”

白墨聽了這話白了我一眼,“就你幹的那些事,若是換了旁人,不知道都死多少回了。你這還不算橫行霸道啊?”

我歎了一口氣,真情實感道:“這便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了。”

“你這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了。”白墨搖了搖頭,一臉的我不知好歹。

我啞然,想反駁卻找不到理由。

隻能貌似不經意地岔開了話題,“你不想想怎麽澄清宮內的謠言嗎?”

白墨聽了這話便知我已經有了主意,巴巴地湊上去,“說說,你有什麽看法?”

我伸出兩個手指,“澄清謠言最好的兩個辦法,一,用一個更大更刺激的謠言將之前的那個蓋過去。二,讓人們發現所謂的謠言不過就另一種真相。”

白墨用極短暫的時間便做出了取舍,“展開說說後者。”

我這時才將身子徹了回來,與她拉開了距離,氣定神閑的沉默起來。

白墨見我這副樣子,便知我必有要求,一口氣提不上來,緩了半晌這才開口。

“說罷,你有什麽要求?”

我這才展顏一笑,湊近了白墨的耳朵說了一句。

白墨聽了我的話,下意識提高了音量。

“什麽?”

我瞪了她一眼,她這才慌忙壓低了聲音,再次開口:“你要對付薊王?為什麽?”

我支頤靜坐,看著遠處的角樓,角樓邊飛過一隊鳥雀,背景是一抹斜陽。鳥雀飛入洛陽宮,斜陽跌進晚霞中,卻皆被洛陽宮的角樓擋了個一幹二淨。

這時,我才回過神來。

輕輕開口:“我沒有要對付他,隻是想給他一點教訓而已。”

誰叫他,擋了我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