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警惕地看向他:“薊王此舉是何意呀?”

王玠微微一笑,淡藍色的瞳孔似乎顯得更藍了。

“謝姑娘真是好手段啊,不但自己全身而退,還將本王拉下了水。倒叫本王,不得不佩服。”

“薊王殿下說笑了。”我麵不改色地裝傻,“我都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薊王低頭輕笑了一聲,“謝姑娘是聰明人,何必裝傻呢?”

聽了這話我微微頷首,“是呀,我還要去接李美人出祕獄。就耽誤薊王殿下回府禁足了。”

說完,我轉身就走。

“我禁足三月對你有何好處?”薊王不依不饒地在我身後詢問。

我轉過身來看著薊王,如實答道:“沒有好處……”然後,話鋒一轉,“但也沒有壞處。”

薊王聽了這話,上前走了兩步與我拉進了距離。

他貼近了我的耳邊,嗬氣如蘭:“沒有我,你接下來的那一場大戲,要如何唱得下去?”

我不自覺後退了一步與他拉開了距離,“薊王此話何意?”

薊王似笑非笑,用手中的折扇點了點我心口的位置。

“你心中所圖,我一清二楚。你我之間未必非要你死我活。”他雙手抱臂、饒有興致地看著我。

再次低頭,在我耳邊輕聲說道:“可願與我再合作一把?你拿走你的東西,我得到我的位置。”

雖然不知道,薊王話裏的意思,究竟是不是我理解的那個意思。但我還是警惕地看了他一眼。

“我憑什麽相信你?”

薊王微微一笑,“你應該還不知道吧?太原、武安、上黨等地皆已落入叛軍手中。我的哥哥胃口太大,一舉攻入了中原腹地,以為占領了都城便能坐穩皇位。殊不知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尾大不掉的道理。”

“我跟我哥哥不同,我一生求穩。哥哥為了坐穩皇位,拚命打壓草原諸部,早已引得了族人不滿。若是那一直在江南蟄伏的小朝廷,在此刻反撲回來,又有多少部族,願意支持我這個心狠手辣、過河拆橋的哥哥呢?”

我聽了這話,才看清楚了薊王的野心。原來,他一直打著的便是這個主意。他想取代王衍。

看來昭誠皇後並不像她以為的那樣,了解她的兒子。

我深吸了一口氣,笑著看著薊王,輕輕說道:“我剛剛,好像什麽都沒有聽到。”

接著朝他微微頷首,扭頭就走。

薊王雖然冒險向我攤牌,但此人鬼蜮心思,不可輕信。景縉說的對,與這樣的人合作,無異於與虎謀皮。

上次的教訓,難道還不夠嗎?

竟然,還想來第二次。

待我到了祕獄,才發現自己又晚來了一步。

白墨此時已經將李憐青接出了祕獄。

“白夫人總是快人一步啊。”我陰陽怪氣。

“是你總慢人一步。”白墨也不甘示弱。

我剛想開口再無關痛癢地回擊兩句,又突然想到剛剛從薊王那裏得到的消息。

“白夫人知道,太原已經被叛軍占領了嗎?”

白墨聽了這話,果然臉上閃過一絲凝重,看來她確實不知道這個消息。而且,看她的神情,一定也在一直暗中關注著朝中局勢。

否則,她隻會覺得驚奇,不會瞬間變得這麽嚴肅。

隻是一瞬,白墨的神情便恢複如常。

“如此軍國大事,你是如何得知的?”

我搖了搖頭,“我如何得知的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個消息對你來說,好像比對我更有價值。”

既然非要合作,我為何要選薊王?

白墨好歹是李朝公主,算起來還是李瑉的姑姑。阿瑉的父親是宗室子,母親是我的親姑姑,哀帝當初費力保下的太子並沒有活著到達臨安。

所以,李朝的帝位最後落到了阿瑉手裏。

我與阿瑉是表兄妹。照這麽算,我與白墨還有點沾親帶故。

而白墨在洛陽宮裏神神秘秘,與李憐青之間又遮遮掩掩。我就不信,她們二人在這洛陽宮多年,就是為了混吃等死。

然而,到了這個時候,白墨還是不打算坦白。

“對我能有什麽價值,我又不能上馬打仗,建功立業。”

我不置可否地反問:“你不能嗎?”

旋即又笑著讚同,“說的也是,這種機密還是不知道的為好。你就當我剛才在信口胡說吧。”

說完,我便轉身離開了。

想必臨安那邊,也會很快就有動靜了。

我之前交給蘇青玉帶回去的那張羊皮紙上,有我這段時間以來,派人在各地搜尋、拉攏、收買的,願意歸順臨安的臣子。其中還有一些朝中的權臣,和各地手握兵權的將領。

有了這份名單,如果再能將這次旱災利用得好,那麽就算是一舉收複洛陽也並非全無可能。

這樣想著,我走回了棠梨宮。

卻不想正巧撞見,剛從勤政殿走出來的景縉。

景縉見到我,立刻拉起我的手,走到了偏僻處。

也不廢話,開門見山道:“你這幾日回去準備一下,我打算三日之後將你送出洛陽。”

景縉這話說得沒頭沒腦,讓我大惑不解。

“什麽意思?我為什麽要離開洛陽?”

景縉歎了一口氣,知道他不說實話我便不會罷休的。

“我剛剛得到消息,叛軍在半月之前便已經占領了太原、武安、上黨等地,如今估計已經到了滎陽,不日便會直指洛陽。如今連臨安也撕毀了盟約,不日便將北上。到時候戰火一起,洛陽城內不知有多少漢臣會向臨安倒戈。無論最後是輸是贏,洛陽都已不再安全。朝中已經有許多大臣聞風,將家眷送出洛陽避禍……”

景縉的話還沒說完,我便打斷了他,“所以,你也要將我送出洛陽?”

許是聽出了我語句不善,景縉輕歎了一聲。

接著道:“我知道,你不想離開洛陽。可是如今的情況,實在不容樂觀。我不想你有任何閃失。”

他掰著我的肩膀,迫使我注視著他。

“阿柔,我不敢賭。你就聽我一次好嗎?”

我也歎了一口氣,如果此時的情況當真不容樂觀的話,我便更不能走了。我在洛陽宮籌謀了這麽久,一直等著的不正是這一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