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李昭儀踹倒在地後,顧不得身上的疼痛,又立馬起身跪好。

帶著十二分的恭敬說道:“我知道昭儀對我誤會頗深,所以奴婢才會想在暗中為昭儀分憂。這一次若不是事情敗露,被禁軍發現,奴也不想拿此事邀功。隻求能為昭儀分憂,為昭儀略盡綿薄之力,奴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李昭儀冷哼一聲,“死到臨頭還在巧言令色!來人!還不給我將她投到井裏!”

李昭儀話一落地,便衝進來兩名小太監,架起我就要往外走。我一個別肘攜腕,擺脫了小太監的桎梏。

並大聲叫嚷起來:“我今日若死在此處,那麽我替昭儀做的事情,可就瞞不住了!”

李昭儀聽了此話,果然有了顧忌,柳眉一豎示意小太監別忙動手。

然後才略帶薄怒地開口:“你敢威脅我?”

我甩開正鉗製我肩膀的小太監們,飛奔到李昭儀身邊。

我雙手覆在她的膝頭,言辭誠懇真情流露:“奴並非是想威脅昭儀,奴隻是為了自保。若昭儀肯留下奴婢一條性命,奴對昭儀必有大用處。”

李昭儀笑著陰惻惻地抬起我的下巴,“像你這樣心思玲瓏之人,本昭儀可不敢留在身邊。萬一什麽時候,趁著本昭儀不備,咬了我一口,那我豈不是成了那東郭先生?”

李昭儀雖然不說是絕頂聰明,可是既然她能在王衍身邊安然無恙地待這麽久,那也絕非是個傻子。想要取信於她,實在不是一件易事。

於是,我的態度愈發恭敬:“昭儀莫不知,及鋒而用,可有大功道理?再鋒利的武器隻要禦之有道,何愁無業可成?”

李昭儀沒有說話,隻是沉默地看著我,靜靜沉思。

我見她有所動搖,連忙又加了一把火:“這後宮之中,隻有昭儀一人久寵不衰,奴婢想向昭儀投誠有何奇怪?不過是良禽擇木,忠仆想要尋一良主。那劉諱,不過是奴婢的投名狀罷了,昭儀!”

說罷,我以頭搶地鄭重一禮。

李昭儀垂下眸子,胳臂撐在桌子上,用兩指慢慢地揉按著太陽穴,仿佛是在細細思量著我剛剛的話。

我乘勝追擊繼續道:“昭儀留著我一條小命,將來必有大用。我隻是一個無權無勢的小宮女,昭儀想取我的小命便如探囊取物、輕而易舉。就算留我多活幾日,對昭儀來說也不會有什麽損失。

可若昭儀現在殺死了奴婢。將來,要是出現了第二個劉諱,到時昭儀才發現手中沒有趁手的兵器,豈不是會耽誤了昭儀的大事?”

李昭儀眼珠轉了幾圈,“照你這麽說,本昭儀還必須得留下你了?”

我揚起一抹討好微笑:“昭儀何妨一試?”

李昭儀伸出手,五指交替敲打在桌麵上,噠噠噠噠、有規律的敲擊聲,在寂靜的大殿之上響起。

我便在這敲擊聲中,等待著李昭儀的審判。

過了良久,大殿裏終於響起李昭儀的一聲輕笑。

“好!就衝你這張利嘴,本昭儀便暫且饒你一命。如若讓我發現,你沒有你嘴上說得那般好用,你這條小命我隨時來取!”李昭儀說著捏著我的下巴,將我的臉狠狠地別向一邊。

她精心養護的指甲,在我的臉上留下一道劃痕。

疼得我想咋舌卻又不敢出聲,隻能苦著臉帶笑討好。

李昭儀掏出手帕,仔仔細細地擦了擦手,然後將帕子丟在了我的臉上。

嫣紅的薄唇輕輕吐出一個“滾”字。

我立刻俯首跪拜、如臨大赦:“多謝昭儀饒命!”

然後,便連跪帶爬地離開了鸞雀殿。

待我出了鸞雀殿,才發現我已經汗濕脊背。

我靠在紅牆上大口喘息,慶幸自己又逃過了一劫。

離開了鸞雀殿的暖閣,出了一身冷汗的我,此刻被外間的冷風一吹,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

我抱著雙臂哆嗦著,打算趕緊回晾書局換件衣裳。

忽然,身上一重。我回過頭,便看見景縉滿頭細汗,氣喘籲籲地將大氅披在了我的身上。

“對不起,我來遲了。”

他為我添衣的雙手還在微微顫抖,眸中的緊張與失措還未完全消散。

我有些無奈又覺得有些好笑:“是啊,你為何總是來得這般遲。可見你真的不是我的救世主。”

景縉這時臉上又泛起了焦急的神色,“這般情形,你竟還笑得出?”

我淡然地拍了拍景縉的肩膀,歎了一口氣:“我這不是沒事嗎?誰讓我福大命大,又逃過一劫。”

“現在你總該知道,我當初勸你的話並不是全無道理了吧?”

我點了點頭,“我知道,可是有些事情,我不得不做。即使重來一次,我還是會殺了劉諱。”

“你……”景縉被我的固執氣到說不出話來。

我見狀連忙找補:“不過一定會比這次做得更隱秘。”

這次若不是紫年暴露了行蹤,將禁軍引到了晾書局,劉諱就算再在晾書局中埋上一百年,也不會有人發現。

這一次事情敗露,隻不過是我運氣不好罷了。

“總而言之,下次行事萬不可再如此莽撞。”景縉回過頭來看著鸞雀閣的大門,鬆了一口氣。

但仍是十分擔憂的開口:“下一次,可就不一定會有這樣的好運了。”

我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無限惆悵湧入心口。

深知,這一路上的九九八十一難,我才隻走了個開頭。

然而回過神來,我仍是略帶自嘲的微笑,張口就是胡說八道:“在沒找到我哥之前,我是不會死的。”

不出所料的,我如願看見了景縉眼中的慌亂與躲閃。

我沒有管景縉心中如何翻滾的驚濤駭浪,轉過身自顧自地走在回晾書局的甬道上,每一步都帶著無比堅定的信念。

隻留給他一個孤傲堅韌的背影,然後一字一句地說道:“我要走到這世間最高的地方,我要讓全天下的骨肉至親再不受離別之苦,所有的親人都能團聚,所有的有情人都不必分離。”

這是我第一次朝景縉吐露真實的內心,不知怎地待我說完這幾句話之後。一直縈繞在心頭的淡淡愧疚,突然消散。

我的心中竟有了難得的片刻輕鬆。

就連剛剛那句別有用心、想要激起景縉與我相認的謊話,也不再讓我覺得沉重。

我就這樣走在前麵,在我身後的景縉突然長臂一攬,攬住了我的肩膀,我的身子便不受控製地向後倒去,撞進了景縉的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