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隻是裝昏,後麵就是真的睡著了。第二天在**醒來,紅腫且被石板燙傷的膝蓋已經被上了藥。
我先灌了兩壺水,覺得自己活過來了。
然後才鬆了一口氣,一是確定了趙憐確實暫時不打算讓我死,二是膝蓋及時醫治不至於耽誤我以後騎馬走路。
景陽宮的勞作雖是比暴室輕省了不少,可到底還是有不少活兒。
趙憐窮人乍富,少不得要折騰我。
不是要我去給她燒水沐浴,就是要我去抓院裏的鳴蟬。一會兒要吃新鮮的蓮子,非要我親自去摘。一會兒又要我去催新做的衣裳。
偌大個景陽宮,前後三四個人伺候,偏隻我一個幹活。
我深深歎了口氣,忍忍吧、謝柔。至少待在趙憐身邊,比在暴室更有機會見到皇上。
可我還是高估了趙憐,她壓根沒能風光多久。
除了被李昭儀從暴室叫走的那個晚上,封了才人半個月,趙憐一麵都沒有見過皇上。皇上也沒能想起在景陽宮裏,還有這麽位姑娘。
而趙憐絲毫不知進取,每日除了折磨我,什麽努力也不想做。
本來指望她一人得道,我坐享其成。誰料到,如今不進反退,倒被她困在了景陽宮,整天將我看在她眼皮子底下。
我怎麽能想到景陽宮與勤政殿的距離,比暴室離勤政殿的距離還要遠。
是時候給趙憐一點危機感了。
於是,這日我趁著趙憐睡著,偷偷蹲在趙憐的床頭,擺弄我之前用來嚇唬她的那隻簪子。
所以,趙憐剛從夢中醒來,便看到我蹲在她的床頭,陰惻惻地在把玩那隻讓她印象深刻的簪子。
她果然嚇了一跳,並且回想起當日的恐懼來。
她趕忙縮到床腳,用被子欲蓋彌彰。
“你……你想幹什麽?”趙憐一臉驚恐,卻還要強裝鎮定。
我早就吃透了她色厲內荏的性子。
“我在等才人醒來,好給您梳妝啊。”我笑著朝她搖了搖我手中的簪子。
明顯地,趙憐不由人地哆嗦了一下。
等趙憐好不容易平複好心情,給她梳妝時。
我又歎了一口氣,漫不經心開口忠告:“皇上如果還不召才人侍寢,這景陽宮伺候的人可就要噬主了。”
落地鳳凰不如雞,像這樣不得寵的才人,這宮裏,不計其數,根本沒人放在眼裏。景陽宮眾人眼見趙憐不得寵,早都跑光了。
就算我真的殺了趙憐,也不會有人發現。
果然趙憐聞言,白皙的頸後肉眼可見的,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你……你什麽意思?”連帶語氣中也帶著三分顫抖。
我貼近了趙憐,佯裝在看鏡子裏的她的妝容。
貼臉威脅:“如今這景陽宮伺候的人,可就奴婢一人了呢。”說著還無辜地眨了眨眼睛。
可趙憐絲毫不覺得我可愛,甚至得我可憎非常。她一把推開了我,逃出殿外去了。
看著趙憐害怕的樣子,我發自內心地笑了。
基於我的鼓舞,趙憐終於開始有了一點上進。
開始每日在禦花園裏轉悠,企圖偶遇皇帝。
雖然暫時還沒有什麽收獲,但是總比一天到晚,待在那堪稱冷宮的景陽宮強。
禦花園裏遇不到,趙憐就提了食盒親自去勤政殿裏探望。
到了勤政殿門口,卻又一臉驚慌地掉頭折返。
我好奇往勤政殿裏去看,來都來了,我可不想無功折返。
卻隻看見,從勤政殿裏走出來一名年輕的臣子。
身形頎長,眉目疏朗,舉止端方儒雅風流。又是漢人。
這個突厥人統治的皇宮裏,伺候的人全是漢人也就算了,就連這朝堂上的臣子,也多是漢人。真是豈有此理。
我拉住趙憐,“你怎麽不進去。”
趙憐莫名地慌張起來:“我有點緊張,下次再來。”
我拉著她不放,不許她臨陣退縮:“有我在,你怕什麽?”
趙憐拉著我一直想走,與我一直拖拉到那名臣子走到了跟前。
她見那名臣子走近了,連忙轉過身去,麵色鐵青,一副怒極了的模樣。
見此光景我便知,趙憐與此人八成有舊。
果然那人一張口便是一聲:“憐兒?”
趙憐用到我的時候到了,我上前一步大喝一聲:“放肆!才人的名諱也是你能叫的!”
哪知趙憐並沒有領情,反而一臉不可思議的模樣,倒是像在埋怨我多事。
我一臉無辜地看著她,我可是在幫你。
“你怎麽會在這裏?”那名臣子,繼續追問。
看著趙憐懊惱的眼神,我才恍然大悟趙憐這是不想被認出來。
我亡羊補牢,拉著趙憐就走。
可是趙憐這次真的生了氣,走到假山石林後就甩開了我的手。
“別跟著我!”說完就丟下了我,跑開了。
我看著她消失的背影,怔怔出神。趙憐與剛才那個人,究竟發生了什麽?
禦花園裏的假山石林,造景複雜、幽徑繁多。我陪著趙憐整日在景陽宮裏,本就不熟悉路徑。追著趙憐的背影,沒多久就迷了路。
趙憐情緒不對,我擔心她出事,越發著急起來。可是在石林中轉了半個時辰都沒有轉回去。
天氣炎熱,此刻我已經急得滿頭大汗,形容狼狽。
一不留神,便撞到了人。我跌倒在地,抬頭去看眼前人。
不是別人,正是景縉。
我像得了救命稻草,也顧不上他之前對我是好心還是惡意,抓住景縉的衣擺請求。
“中貴人,請幫幫我,帶我去找我家才人!”
宮裏人都說中貴人心善,是這宮裏人人皆知的大善人。不管是真是假,哪怕是為了他的名聲,他也一定不會見死不救。
景縉將我扶起來,溫言寬慰:“你別著急,告訴我發生了什麽?”
我將剛剛的事說了一遍與他聽,他果然沒有拒絕。
景縉帶著我找遍了禦花園,終於在太液池邊找到了趙憐。
趙憐站在池邊,愣怔出神、失魂落魄。竟然頭一栽,跌入了池中。
“趙憐!”我情急之下呼和出聲。
我奔向池邊朝她伸出手,可她撲騰著卻越往深處去了。我不會水,隻能求助地望向景縉。
景縉收到我求助的眼神,沒有半分猶豫,便縱身躍入水中,要替我將趙憐救上來。
他在水中奮力地托住趙憐,想將趙憐往岸上托舉。可我很快發現端倪,景縉似乎,不會鳧水!
這個瘋子!我暗罵他添亂,趕忙在岸上搜尋能夠救人的東西。終於在不遠處,找到宮人們為了方便清理太液池,藏在草叢裏的小竹筏。
我將竹筏放進水裏,奮力朝景縉推去過去。
景縉將趙憐放在竹筏上,自己扒在竹筏上,將竹筏靠了岸。
我與景縉將趙憐拖上了岸。
在氣喘籲籲間,我看見他渾身濕透,額角的發絲還掛著晶瑩的水滴,膚色因為嗆水而變得更加蒼白,眼睛也因為渾濁的池水而變得通紅。可他似乎並不在意此刻的狼狽,反而帶著代表劫後餘生的笑容。
他漫不經心的笑容惹惱了我:“你瘋了!不會水你往裏麵跳什麽!”
要不我在岸上發現了被人竹筏,今日太液池就要多兩個淹死鬼!
他卻滿不在乎笑得更開心了:“總不能,讓你一個不會水的姑娘下去救人吧?我隻是不善鳧水,不是一點都不會,不然也不會往下跳。”
他說得不經意,我卻心中湧入一股暖流。
我有些不自在地看向趙憐,趙憐渾身濕透、又嗆了水,在我懷中不住咳嗽。
關心則亂,怒火中燒,忍不住吼她:“你不要命了!在宮裏自盡會牽連全家!”
趙憐聞言紅了眼睛,滾圓的淚珠大顆大顆地往下落。卻始終倔強地偏過頭去,不肯開腔。
我察覺到她的異常,意識到我可能說錯了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