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儀走到我麵前:“我總覺得在哪見過你。”

她圍著我轉圈上下打量著這,我捂住半張臉,露出剛剛被蠻族公主的鞭梢抽腫的那半張臉給她看。

“昭儀怕是認錯了。”我唯唯諾諾地敷衍她。

皇帝就在前麵的上林苑,我與上林苑就隻差一道門,踏進了這道門我就可以見到皇帝了,實在不想在此铩羽而歸。

李昭儀搖了搖頭,頭上的流蘇隨之輕輕搖晃,“不對、不對,我初次見你,應該是在禦花園水榭,當時你還是一個暴室的罪奴。再次見麵的時候你已經成為趙才人的貼身宮女,如今又在這上林苑外見到了你。你這晉升的速度,堪比飛天啊。”

李昭儀眼神瞬間變得冰冷,她抬起我的下巴仔細端詳我的麵貌,“倒是有幾分姿色,可惜像你這樣處心積慮、心懷不軌卻又聰明的女人,我是定不能容你的。若是讓你走到了皇上的眼裏,這宮中哪還會有我的位置?”

她轉頭看著自己的大宮女,“綠珠、紅袖,拖她下去。送去暴室,告訴暴室丞,我再也不想看著這個人,他會知道該怎麽做。”

我蒙了,如被一個響雷重擊了天靈蓋。我剛從暴室爬上來!我剛剛還救了她!

說好的但行好事,莫問前程呢!

有一瞬間,我真的很後悔,剛剛沒讓那個小公主抽花她的臉。

“等一等。”

正在我滿心絕望之際,景縉突然出現。

太好了!我看到了希望滿心歡喜,景縉是天子近臣位高權重,隻要他開口求情,就算是李昭儀也少不得要給他幾分麵子。

隻見景縉朝李昭儀行了一禮,說出的話卻跟為我求情風馬牛不相及。

“陛下還在等著昭儀,還是讓兩位姐姐在身邊留用吧,至於這個小宮女就讓臣替昭儀走一趟吧?”

聽完景縉的話,我如兜頭被人澆上一盆冷水。那感覺就像是一天之內被雷劈了兩次。

我怨恨地瞪向景縉,然而景縉麵色如常,連看都不看我一眼。

李昭儀遲疑了片刻還是同意了景縉的提議,“如此便有勞中貴人了。”然後帶著身邊宮女往上林苑去了。

我望著她離去的背影,頭一次生出了些許絕望。什麽叫功敗垂成,這就叫功敗垂成。

自從進了這皇宮,我就沒打贏過一場漂亮的翻身仗。連我都走得如此艱難,何況江南的小朝廷?

漢室複辟,任重而道遠啊。

我恨恨地瞪了景縉一眼,就朝暴室走去。這真是從哪來,回哪去。

景縉不緊不慢地跟在我身後,連一句解釋都沒有。

我越想越氣,朝他怒吼:“同為漢人!又是同鄉!互相扶持!本是應當!”我四個字四個字複述他之前說過的話,由衷地希望這些話能夠變成一記記巴掌,打在景縉的臉上。

他不幫忙也就算了,竟然還落井下石?

景縉看著我惱怒的樣子啞然失笑,景縉一笑天地失色,頓時滅卻了我心頭火。美色當前,我啞口無言。

暗暗歎息自己不爭氣,悶悶不樂地朝前去。

景縉追在我的身後解釋,“你如今已經惹到了李昭儀的注意,要是讓她知道最近發生的一切,都與你脫不了關係,你便連回暴室的機會都沒有了。”

他說的一切我都知道,可我費盡心機才走到今天,實在不甘心前功盡棄。

見我不說話,他又補充道:“如果剛剛我貿然替你求情,李昭儀便會更加認定你心懷不軌,怕是更加留不得你了。可若我提出由我親自送你去暴室,便會打消李昭儀的顧慮。我親自送你去暴室,還能讓你不至於真的死在暴室丞的手裏。”

景縉說得沒錯,如果讓李昭儀的人把我送去暴室,再告訴了暴室丞李昭儀的交代的事,那我估計確實是活不成了。

可我還是生氣,沒由來的生氣。我覺得,景縉仿佛天生就該為我說話,他必須為我說話一樣。

我被自己毫無緣由的想法驚到了,我怎麽會有這種奇怪的想法呢?我的心髒被自己的想法,嚇到怦怦直跳。

為了轉移注意力,我隻好繼續朝著景縉發火,“可我不想再回到暴室,更不想有一天被人從暴室裏抬出去。我不想攀龍附鳳,可我更不想一輩子給人洗衣服,在暴室做個罪奴,這難道也有錯嗎?”

景縉安靜地等我發泄完,溫柔地摸了摸我的頭。“我不會讓你被人從暴室裏抬出去,你相信我。”

他看向我的眼神很真誠很溫和,卻不像是在看一個年紀相仿的女子,反而像是在看一個小孩子。我滿腹狐疑,卻下意識覺得我不該對此感到好奇。

景縉與我無親無故,卻屢次救我於水火。其中必有緣由,或許將來有天我可以利用這一點,也說不定。

我不動聲色便想好了將來要如何算計景縉,我真是個壞人。但我並不打算改。

因為是景縉親自將我送到的暴室,暴室丞對我比起之前來要溫和得多。想借著我攀上景縉這條線。

宮內的晉升之路多半如此,要麽站對了隊,要麽就是抱上了大腿。

可見這宮裏人人都想往上爬,可是他們男人就比我方便得多。至少不會讓人懷疑他們是想要攀龍附鳳,勾引皇帝。

怪我相貌不俗,又生了個女兒身。所以才會處處惹人非議。我恨。

可是李昭儀已經盯上了我,現在我也隻能老老實實在暴室苟著。

然而樹欲靜而風不止。

暴室丞為了討好景縉,非得逼著我去替他給景縉送禮。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我現在暴室丞手底下做事,我不想得罪他。於是隻好硬著頭皮走一趟。

景縉負責皇帝護衛,常年人在禁軍處。

我尋到禁軍處,卻沒有找到景縉,他是屬下便將我帶到他的房間等他。我在他的房間坐了一會兒,百無聊賴地打量起他房間的陳設。

景縉的房間如同他的人一樣,幹淨素雅。一床一桌一幾一櫃,再沒有別的裝飾,簡簡單單的陳設,如同主人一樣處處透著一絲不苟。

我眼神掃到他的書桌,書桌上陳鋪著一幅未完成的畫。我有些好奇,便走進了去瞧。

那是一幅美人圖,說是美人圖可那畫中的女子至多十三四歲,眉黛春山,秋水剪瞳,雖然一臉稚氣未脫,但隱隱可見顏色傾城。

作畫的人十分用心,畫中人靈動鮮活,笑容俏皮可愛顯得楚楚動人。任何人看了這畫都會被畫中人打動,忍不住會心一笑。

但我看著這幅畫,卻無論如何也笑不出來。

因為這畫中人,分明與我有三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