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聖祠,山長屍首前,黃裕被綁縛著跪在眾師生跟前,麵色倉惶和恐懼。

“副山長、陳大人,為何將我抓起來?我和山長的死一點關係也沒有。”

陳大人瞟了一眼展璿,道:“展璿,人——是你要求抓的,你來審他。”

展璿衝他晗了晗首,繞身到黃裕跟前,質問道:“那我問你,山長到底有什麽把柄抓在你手裏,你才可以威脅他進入天字班?”

“這……”黃裕麵露難色,緊張地望向眾人,心中遲疑未決。

展璿進一步威逼道:“你若答不出個所以然來,我便認定你就是殺害山長之人。”

“好,我說。”黃裕在她脅迫之下,終於還是鬆了口,娓娓講述道,“在一個月前,一天夜裏,我偶然經過藏書閣,突然發現一條人影從湖裏遊了上來。當時天太黑,我看不清對方的容貌。我很好奇,於是一路跟蹤他,最後發現他進了山長的房間。我從窗戶紙上往裏一瞧,房間裏除了山長本人,根本就沒有其他人。”

“我見他從身上取出一隻包裹嚴實的匣子,從裏麵取出兩本書冊。我很奇怪,那兩本書冊究竟有什麽蹊蹺,還有為何他會從湖底遊上來,於是等天快亮時,我重新來到藏書閣的湖邊,下到水裏查看。無意間讓我發現了水下的機關,原來從那裏可以直通藏書閣,山長也是通過那機關進到裏麵盜書。”

“我爹一直說我不上進、沒出息,我又聽說凡是天字班的學生將來都能入朝為官,我想這是個好機會,於是我便以此事威脅山長,讓他安排我進天字班……這就是事情的整個經過,我真的沒有殺山長。”

副山長聞言,頓時勃然大怒,衝他喝道:“豈有此理,你為了給自己脫罪,竟然誣蔑山長。”

“他沒有誣蔑山長,山長的確曾盜書倒賣,山下書齋的老板可以作證。”展璿頓了頓,觀察著在場之人的麵色反應,她知道這個真相的確有些讓人難以接受,但證據確鑿,無可否認。

她繼續說道:“隻是山長德高望重,為何要做此行竊之事?副山長,你和山長交往甚深,他甚至將《嘔心譜》的殘局破解方法告知你,你應該知道為何吧?”

她逼視著副山長,想要提醒他上次請教棋局之事,果然他略有所悟,為難地遲疑道:“這……”

“好吧,事到如今,我也不再隱瞞。”副山長見事已如此,也隻好坦言道,“山長老年得子,對獨子十分溺愛,誰想他兒子整日遊手好閑,還交上一幫狐朋狗友。他們經常出入聲色場所,甚至與人毆鬥。一個月前,他兒子不小心打死了賭坊裏的一名打手,賭坊的老板向他索賠三千兩銀子,否則要報官捉拿他。山長為救兒子,到處籌錢,後來不知怎麽的,銀子就全解決了。我也一直納悶,他究竟是如何籌到銀兩的,但想想他曾經做過皇上的太傅,應當是有些人際關係的,所以也沒有深究。”

展璿暗自點點頭,心中不由地為山長感到可惜,沉思道:“由此看來,山長盜書應該隻是為了解救兒子,而殺他之人很有可能才是真正的盜畫之人。”

“副山長,我要求進入藏書閣,查找線索。”如今最重要的一條線索隨著山長的亡故而斷,她覺得有必要再入藏書閣好好察看一番,希望能找到新的線索。

副山長斷然拒絕道:“不行,藏書閣供奉著先皇的真跡,豈能隨意進入?”

展璿有些氣悶,不明白他為何如此頑固,揚聲道:“先皇的真跡已丟失了兩幅,再加上山長一條人命,難道副山長還想見到慘案發生嗎?”

副山長聞言,開始有些動搖。

此時,趙惟憲再一次出言道:“副山長,若有什麽事,由本郡王一力承擔。”

副山長終於點頭道:“那好吧。”

第一次從正門進入藏書閣,身上不再有湖水粘濕的不適感,展璿跟隨看管藏書閣的陳院士來到二樓供奉先皇畫像的桌案前。隨行的還有副山長、陳大人、趙惟憲和盧靈兒四人,其他的師生都被拒於樓外,以免褻瀆藏書閣的莊嚴。

“陳院士,能否將案桌上的機關撤去?我想看一看錦盒裏的真跡。”

麵對展璿的格外要求,陳院士不敢輕易做主,用眼神詢問副山長。

“打開吧。”

收到副山長的示意,陳院士啟動了案桌上的機關,隻聽得喀喀的幾聲響動後,案桌上交叉縱橫的細線頓時消失無影。

眾人都不由地驚呼,如此神奇的機關甚為罕見,想必設計機關之人定是個非凡的能人。

展璿忽然感覺此機關的套路有些熟悉,似曾相識。她走上前,小心地打開錦盒,從中取出一幅裝裱後的畫卷。

所有的人都好奇地圍了上來,張頭觀望。

隻見畫上描繪的是一座海邊的小島,暖日照耀下,一名漁家女**著一雙白皙的玉足,坐在海邊結網。她微側著臉,目光遙望著遠方,唇角含笑,悠然而愜意。

在畫作的左上角,提著一首詩:

“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

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

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

此情可待成追憶,隻是當時已惘然。”

展璿一邊看畫,一邊低吟出聲,說道:“這是李商隱的《錦瑟》,引莊周夢蝶的故事,喻人生如夢、往事如煙之意,其中隱透著淡淡的悲傷。先帝在臨終之前作下此畫,應當是在緬懷過去,寄托哀思。”她努力去體會詩中的意境,再結合畫中的人物,她深信真宗皇帝定是個感性之人,臨終前還在思念著畫中的女子。

盧靈兒好奇地湊上前,嘟囔道:“這畫除了是真宗皇帝所作,也沒什麽了不起的嘛。”

副山長見她如此詆毀先帝,麵上有些不悅,斥道:“你懂畫嗎?”

盧靈兒不服氣地指著畫像中一些幾不可見、卻又存在的細密黑點,說道:“他若畫技真那麽了得,又怎麽會把這些墨跡留在上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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