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拐了幾道彎,眼前是盤旋向下的階梯,原來這假山之下還另有秘道。拾級而下,前方逐漸豁然開朗,一個不大不小的石室,三麵牆上各有一道小門,通往東、北、西三個不同方向。
借著磷石的幽光,展璿俯身仔細察看每道門附近的狀況,發現隻有北麵小門入口處被移動過的痕跡最深,而且有不少淩亂的腳印留在上頭,想必是有人經常往返這裏。不再猶豫,她費力地推動北麵的小門,石門開啟的聲音響動,撲鼻而來一陣難聞的惡臭。
展璿定睛一看,竟是座水牢,此處的水因是死水,且年時已久,所以發出陣陣惡臭。在水牢的中央,鐵籠之中,有個人影側躺在其中。他單手支著腮幫,背對著她,另一隻手上掛著個酒葫蘆,那酒葫蘆怎麽看怎麽眼熟。
當展璿靠近鐵籠,那人影動了下,低啞的聲音傳來:“誰啊?驚人美夢,十惡不赦。”
展璿一聽這聲音,有些難以置信,試探地叫了聲:“師傅?”
聽到她的聲音,鐵籠裏的人倏地側轉了身,露出一張瘦長的臉,皮膚幹枯,顎下留有長須。他的神情大大地變化,露出訝異之色:“小徒兒,你怎麽來了?”
“師傅,真是你啊?我是不是眼花了,堂堂一代鎖王竟然被人關在了水牢裏?”展璿調侃著嬉笑,手放到牢門處,輕輕一推門便打開了。他哪裏是被人關了起來,分明是借人地方睡覺來了。
“哎,你到底搞什麽鬼?怎麽跑南宮世家來了?”
劉易之起了身,仔細打量了她一番,自上次一別已有數年,看到她的變化,他不勝欣喜:“這話應該為師先問吧,看你這臉色蒼白,頸上還有傷痕,你被人欺負了?跟師傅說,到底誰欺負你,師傅替你報仇。”
展璿尷尬地捂上脖子上的咬痕,撇嘴道:“別提了,不想提那個變態。”
劉易之戲謔地調侃道:“哪個變態?不會是你的那位郡王爺咬的吧?”
丟了他一個白眼,展璿蹲身坐在了他身邊:“我中了計,被南宮迪給抓了,這個,就是被他咬的。若不是歐陽春的人突然殺進府,我恐怕就被他給玷汙了。”
劉易之臉色一變,怒罵道:“這個畜牲!竟然連我徒兒也敢欺負!小徒兒,放心,師傅一定替你報仇。”
展璿心中一暖,她這個師傅雖然不正經了點、荒唐了點、頑劣了點,對她的關愛卻是真摯的。她輕笑著嗔道:“得了吧,你還是先顧好你自己。快說,你上這兒幹嘛來了?”他的行蹤向來飄忽不定,但也不會無緣無故跑到人家的水牢裏來睡覺,一定另有所圖。
“為師聽說南宮鷹作大壽,那老毒王李子非送來了兩隻冰蟾賀壽,你也知道,為師可一直盯著他手裏的冰蟾,問他要,他不給,所以隻好……”劉易之搓著雙手,他的雙手比之常人修長了幾分,指尖也異常削尖,想必正是因此,他的開鎖技藝才如此了得。
“所以,你是來南宮世家盜冰蟾來了?”江湖上的人隻知道劉易之是鎖王,卻不知他是以妙手神偷出身,之所以有如此精湛的製鎖技藝,也是身經百戰後的成果。展璿有些哭笑不得,這老人家也太閑得慌,什麽荒唐事都想得出來。她故意板下臉,厲聲質問道:“你忘了答應過我什麽?不做作奸犯科之事,如今你如何解釋?”
劉易之麵色一滯,旋即湊著笑臉道:“小徒兒,為師也隻是借來看看,很快就還回去了,不是偷,絕不是偷。”
展璿笑睨了他一眼,不再跟他在這個問題上糾結,她也知道他已經金盆洗手,若不是特別想要之物,他也不會如此執著。忽然想到什麽,她問道:“對了,南宮世家守衛森嚴,你是怎麽進來的?”
“小徒兒孤陋寡聞了吧?這座南宮府可是你師傅我當年的傑作,這裏的每一道機關、秘道,都出自我之手,你說我怎麽不能輕易進來?”
“南宮鷹竟然放心讓你來為他建機關、秘道?”她有些疑惑,依著南宮鷹多疑的性子,怎麽可能讓外人來為他建造機密的所在?
“你以為師傅這幾年東躲西藏是為了什麽?還不是為了躲他。這南宮鷹心狠手辣,他利用我為他建造完機關秘道後,就想殺我,將我困死在自己設計的秘道中。可是他卻不知,我鎖王劉易之設計的機關向來都會留一線,用來逃生。”
展璿微眯了眼,湊近他道:“你不是說你喜歡居無定所,所以才到處逍遙快活嗎?原來,某人是為了躲仇家,才狼狽地逃竄……”
劉易之臉上微窘,直怪自己不小心說漏了嘴,這才招來小徒兒的奚落,悔不當初。他側轉了身,躺下繼續休憩。
“哎,生氣了?跟你鬧著玩的。我向來都是尊師重道的好徒弟,怎麽會取笑自己的師傅呢?”展璿扯著他的衣裳搖晃,她還指望著他帶路,幫她救人呢。
劉易之翻了個白眼,搖頭晃腦道:“還說是好徒兒,也沒見著你帶未來的夫婿來拜見我老人家,這年頭啊,世道敗落,人心不古。”
“得了吧,你不就是覬覦那對冰蟾嗎?我幫你弄到手,總行了吧?現在快帶我去地牢,我的朋友還被關在那裏呢。”
劉易之一聽到冰蟾二字,整個人都精神過來,領著她出了水牢。劉易之的話果然不假,他對南宮府的一切了如指掌,哪裏有暗道,哪裏有捷徑,他一清二楚。南宮鷹為了維護南宮世家的安全,在府內設計了無數的機關、陷阱,也難怪以馬幫之眾都無法突破它,隻能敗而退卻。在南宮世家的地底,自成一套地宮,路線雖然複雜,但四通八達,可以通往南宮府的任何一處地方,隻是其間機關密布,若是不熟悉之人,必定為機關暗器所傷。
“上麵就是地牢了。”
展璿湊近地麵附近傾聽,果然聽到些許來回踱步的腳步聲,她回頭,小聲說道:“我們等等,等上麵的人都睡了,再上去。”
她的話音剛落,頭頂上方就傳來盧靈兒的啼哭聲:“南宮劍,都怪你!要不是因為你堅持回府,小璿子也不會被人欺負。她馬上就要和郡王爺成親,嫁進王府,現在好了,你要她以後怎麽辦?”
“是我不好,是我連累了大家。我會對展姑娘負責,照顧她一生一世。”南宮劍的聲音沙啞,帶著自責。
盧靈兒的聲音再次高起:“誰要你負責了?你害了她,還想占她便宜,天底下哪有這等好事?”
“我沒有這個意思,我隻是說……”
另一個低沉的聲音打斷了南宮劍:“好了,都別吵了!等我恢複了體力,我一定殺了南宮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