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當前的生產力下,可開墾的土地數目是有限的,所以糧食總產量也是有限的,在不考慮糧食運輸過程中的浪費問題,不考慮天災人禍等種種意外因素,每年糧食的總產量是一個定數。”

“在開國之初,曆經無數戰爭,百姓數目降到最低,那時地廣人稀,開國皇帝隻需與民生息,鼓勵百姓耕種更多的土地,便能形成盛世,即老百姓努力種田就能活下去的盛世。”

“隨著時間的發展,一代代繁衍之後,人口數目達到當前朝廷所能容納的上限,隨著吏治敗壞、官員上下其手,小吏化身碩鼠,世家、士族、貴族紛紛趴在朝廷身上,吸食百姓血液……”

讀到這裏的時候,崔琰隻感覺內心都快要炸了!

我清河崔氏,耕讀傳家,曆代出了很多名士、官員、太守,就連三公也出過,為官一任,造福一方,怎麽到了你嘴裏,就成了吸食百姓血液的碩鼠?

不過,崔琰還是很有個人修養的,雖然內心深處很憤怒,但還是耐著性子讀了下去。

“這時,王朝危機初步顯現,土地所能養活的人口達到上限,農民因為各種意外隻能賣地,進而紛紛破產,隻得給世家豪族當佃戶求活。”

“每一位自由民、小地主,都是大漢朝統治天下的基石,而隨著天災人禍的進行,自由民、小地主的數目不斷減少,地方豪強的規模、世家的規模,則不斷變大。終有一日,國將不國。”

“到了王朝末年之時,竟然出現了地方豪強傭兵數千的奇景!!!”

看到這裏,崔琰就想起了朱儁!

朱儁,是大漢朝三大中郎將之一,是平定黃巾之亂的三位主帥之一,和皇甫嵩、盧植並列為朝廷柱石,聲威遠傳九州之地。

可就是這麽一位大漢忠臣,在充當交州刺史平定反賊叛亂的時候,一口氣直接從家裏拉出來了五千私兵!

可能這五千私兵不全是朱儁自家的,還包含了附近郡縣其他豪強的私兵,但無論是哪種情況,五千和正規軍戰鬥力差不多的私軍,都足以讓人說不出話來。

“豪強、世家每多一位私兵,每多一個佃戶,大漢朝的根基就少了一分,當全天下的百姓,半數以上都是世家、豪強麾下之時,朝廷的稅收至少減半,再考慮到王朝中後期吏治腐敗,朝廷到手的稅收不足原先的四分之一。”

“收不上來稅,就很難繼續把朝廷維持下去,就隻能縮邊,於是並州數郡之地先後淪落為草原霸占,更是有大臣公然提出,放棄涼州之地……”

(所以別笑話明宣宗沒錢縮邊了,大漢朝也一樣,呂布老家早就不在大漢朝治下了。)

“如果天子不想讓大漢朝滅亡,就隻能通過各種方法開始搞錢。”

賣官!

抄家!

搶劫世家豪強!

用各種各樣的法子,從豪強、世家那裏搞錢。

這些,都是世家們宣傳漢靈帝是昏君的證據。以前的時候,崔琰也沒覺得這麽說有問題。

天子富有四海,可你卻直接賣官,這不是昏君,誰是昏君?

但這篇文章卻從其他角度提出了看法:自由民、小地主都被兼並了,收不上稅了,天子沒錢繼續維持朝廷運轉了,隻能耍無賴搶錢了。

這種時候,天子要是要臉,那大漢朝說不定已經沒了。

從這個角度看,大漢朝和大明朝滅亡之時是很像的,導火索都是財政破產,都是朝廷沒錢了。

但靈帝還知道賣官,還知道抄家,還知道耍賴,還知道不要臉,還知道自己哪怕當個昏君也要搞錢!

靈帝搞到了錢,但卻讓世家豪強對他更加失望,同時世家豪強又更加過分的從普通百姓那裏壓榨回來,損耗的還是大漢朝的民心。

“黃巾之亂後,為了平定叛亂,隻得授予地方太守軍政大權,後來劉焉建議廢史立牧,天下亂世至此而起。”

就算沒有董卓進京瞎胡鬧,大漢朝的滅亡也隻是遲早而已。

因為世家豪強們,已經快要把自由民、小地主給完全吃掉了!

等到自由民、小地主徹底被豪強、世家吃光光的時候,大漢朝找誰收稅?誰又願意把自己家的錢拿出來給朝廷用呢?

“是故,大漢朝必滅!”

看著最後的結論,崔琰已經驚出了一身冷汗,手裏拿著這份書籍,崔琰長大了嘴巴,努力的深呼吸,整個人就像是窒息了一樣,大受震撼。

“不,大漢一定還有救!”

“天下間劉氏眾多,有兗州牧劉岱劉公山,他可是天下名士,如今又是兗州牧,手握兗州大權,定能撥亂反正,三興大漢!”

“劉公山死於百萬黃巾軍。”

說到這裏,孫乾頓了頓:“或許,我是說或許,劉公山之所以死於百萬黃巾眾,就因為他姓劉,就是因為他聲望太高,就是因為他有三興大漢的可能。”

聽到這話,崔琰就想反駁,但張了張嘴,還是沉默了。

“還有劉荊州和劉益州,他們可都是貨真價實州牧,手握一州大權,麾下兵強馬壯。”

“劉荊州匹馬下荊州,靠著一張聖旨,成了實權荊州牧,他的能力確實值得信賴,但如今他成也世家敗也世家,如今還在平定宗賊叛亂,荊南四郡更是有反叛的可能,我不覺得他能挪的出手。”

“至於劉益州,他的兒子都在長安,連一個繼承人都沒有,他今年沒有六十也差不多了吧。”

“縱然劉氏有豪傑出世,三興大漢,那也無法說明這篇文章有問題啊,大漢朝不是已經滅完了嗎?新的大漢還是如今的大漢嗎?”

“那公佑兄有什麽想法嗎?”

“我確實沒想到辦法,所以我想親自看一看這位夏子,看看能否獲得《治亂循環·下》。”

“這位夏子已經占據了高昌縣,正打算開府建牙,稱伯建製,不久以後,就是夏伯了。”

聽到這裏,崔琰隻覺得一口老槽憋在嘴裏不知道該怎麽吐:他本以為夏子是一位姓夏的大賢,所以尊稱為夏子。

如果後麵的文章,都能有第一份文章一半的功底,那麽憑借這本書,稱上一聲子,也不算過分。

可是萬萬沒想到,夏子的子,竟然是爵位,公侯伯子男中的子,這是周天子時代就存在的爵位了。

如今這位夏子把這一套體係從曆史堆裏挑出來,拾掇拾掇從新使用,顯然是個大反賊啊。

想了想,崔琰問道:“這位夏子,姓甚名誰?”

“夏子姓熊名岩,可能是楚國王室之後。”孫乾不確定的道。